文_特約撰稿 馬兆龍
只想莊嚴地和生命談一場戀愛—專訪葉蓓
文_特約撰稿 馬兆龍
第一次和葉蓓見面是在2013年,初夏的北京,天空晴朗。我因為一部即將開始制作的紀錄片找到她,希望她可以為我們的片子創(chuàng)作一首主題曲。那天,我們約在胡同里的一家叫“光陰”的咖啡館見面,葉蓓給我的感覺很淡然,和她交談也很愉快。我們約定創(chuàng)作一首溫暖的歌,這首歌就是紀錄片《百年南京》的主題曲《一起變老》,從最初的構想到歌曲最終完成,葉蓓為這部紀錄片帶來了許多的靈性。
在那之前,我對葉蓓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白衣飄飄的年代”。每當聊起自己的大學時光,聊起“校園民謠”,葉蓓、老狼、高曉松都是無法繞過的人。她的歌聲伴隨著一代人的成長,從《青春無悔》到《B小調雨后》,再到《白衣飄飄的年代》,每一首歌都帶著青春的印記。
葉蓓從小在北京長大,7歲學鋼琴,18歲考入中國音樂學院學習聲樂。大一時,葉蓓決定勤工儉學,一開始是去酒店彈鋼琴,不到一年,便失去了新鮮感,于是又去酒吧駐唱。人生的轉折也就在這時出現(xiàn),那一年,葉蓓遇到了她的伯樂—高曉松。當時,高曉松寫的《同桌的你》紅遍大江南北,而那時的葉蓓,對高曉松這個人一無所知。
那年葉蓓才20歲,甚至不知道高曉松邀請她唱的“小樣”為何物。據(jù)高曉松講,當年幫他唱小樣的人很多后來都成了大腕兒,但他最愿意跟葉蓓合作,因為“只有她從沒提過‘高老師,這首歌給我唱吧’”。
被邀請去錄《青春無悔》的那個晚上,老狼在錄音棚里哭了,他懷念他的青春。而20歲的葉蓓,茫然不知所措。她還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她將和老狼、高曉松一起,以“校園民謠”開啟中國流行音樂史上的一個黃金時代。
從那以后,葉蓓的名字總是和“校園民謠”聯(lián)系在一起,每當她和老狼被一起提起時,總讓人不由自主地懷念青春。但青春再美,也終將告別。當年的小女生,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被別人尊稱為“葉老師”了。這些年,身為藝人的她很少在新聞中出現(xiàn),出過不多的幾張專輯,嘗試著多元的、更適合不同人生階段的曲風。
雙魚座的人天生敏感,喜歡隨性的生活。葉蓓沒給自己設定太多的目標,也不大計較什么。她覺得能輕松自在地生活是件特別幸福的事。旅行、運動、寫作、畫油畫,每天和自己交談,葉蓓享受人生中的不同體驗。
“誰都會變老,沒有什么能抗拒時間的侵襲,唯獨你的心,它可以永遠年輕,永遠清澈……”
2014年10月25日,我在深圳出差。打開微信“朋友圈”,看到當天晚上在深圳灣體育館有“敢愛青春”高曉松作品音樂會,我開心地給葉蓓打電話,問她是不是會參加音樂會—這些年,因為各種原因,我從來沒有在現(xiàn)場聽她唱過歌,這成為我未了卻的一個心愿。
那天晚上,葉蓓出現(xiàn)在了舞臺上,彈著鋼琴,唱起熟悉的旋律。而當頭發(fā)花白的老狼走上舞臺,來到葉蓓身邊,唱起那首屬于所有人共同回憶的《青春無悔》時,我驀然驚覺,那些影響了我們整個青春歲月的歌者,已人到中年—新聞中,葉蓓在與老狼對唱《青春無悔》時,面對老狼的白發(fā),潸然淚下。
葉蓓似乎沒什么變化,她成了家,圓潤了些,但清澈依舊。同樣是北京口音,在高曉松那里,這口音表現(xiàn)為幽默、犀利中帶著洞明世事的圓融;而葉蓓卻保留了小女生般的純真、溫柔,毫不做作。在與高曉松、老狼一起參加的電視節(jié)目中,葉蓓談了對未來的期許:“平平淡淡、內心強大地迎接每一個未知的明天?!边@似乎能夠解釋,為什么葉蓓歷經(jīng)歲月淘洗,卻沒有變得世故,而是依舊保持著單純淡然的模樣。
在一段視頻中,葉蓓含笑看著正在唱歌的周子琰—她剛簽約到高曉松任音樂總監(jiān)的音樂公司—葉蓓目光悠遠,如同看向17歲的自己,她跟周子琰說:“特別高興你認識這些人,他們會對你特別好,因為我就是這么過來的?!?/p>
看清來路,方能有“不倉皇的眼”,認定“只想莊嚴地和生命談一場戀愛”的葉蓓,用音樂刻度生命,等歲月改變。
《讀者·原創(chuàng)版》:你成長在老北京的大家庭里,生活環(huán)境和家人對你的性格和成長軌跡有著怎樣的影響?
葉蓓:我是個在愛中成長的孩子,家里的每一位成員都很愛我,生活的環(huán)境也相對富足和美好。所以,我沒有什么危機意識或不安全感,我的性格也比較樂觀。
《讀者·原創(chuàng)版》:那么多人在你的歌聲中懷念青春,對于你的家人而言,你的哪些歌是專屬于他們的?
葉蓓:小時候我很愛膩著姥姥,很喜歡聽姥姥講故事,喜歡住在她家,同輩的小孩都覺得姥姥很偏心我。她愛我,如同她愛自己。姥姥離開已經(jīng)14年了,內心深處,我依舊很懷念她,只是,現(xiàn)在我們會在另一個奇妙的時空交會。姥姥走了之后,我寫了一首歌紀念她,歌名叫“懷念”。在錄制這首歌的時候,我哭了。
《讀者·原創(chuàng)版》:你稱呼高曉松為“師傅”,稱他為你的伯樂,現(xiàn)在你們是否還有合作?
葉蓓:曉松在我眼中是個奇才,最早也是他鼓勵我自己創(chuàng)作音樂或寫作。今年我們合作了兩首歌,大概春天會發(fā)布。
《讀者·原創(chuàng)版》:成名之后,你卸下名人包袱重回校園充電,讀研究生的3年對你的音樂之路有哪些影響?
葉蓓:我喜歡階段性地清零,比如讀研,我通過上學清零歸位。音樂上的進步,是需要通過時間的積累和自己的努力漸入佳境的,成長,本身就很美好。我想我最大的變化就是對作品的演繹更加自如了。
《讀者·原創(chuàng)版》:高曉松有本書叫作《如喪》,他說這個書名就好比佛教詞匯“如來”一樣,“如來”是如同要來,現(xiàn)在沒來但終究要來?!叭鐔省笔侨缤獑室步K究會喪,這就是青春。你怎樣理解青春?
葉蓓:青春是跳躍、歡快、美好和殘缺的。因為那個年紀的我不可能去察覺每一個律動,所以,回望我的青春,是有些許慌張的。
《讀者·原創(chuàng)版》:《青春無悔》成為一代人心中的經(jīng)典,你的青春是否也做到了“無悔”呢?
葉蓓:我是個很容易知足的人,即便有悔,如今也是欣然擁抱的。
《讀者·原創(chuàng)版》:“校園民謠”火熱的年代已過去20年了。有哪些因素導致了“校園民謠”的沒落?
葉蓓:世間沒有永恒,人的喜好本身就是多元的,有變化才是正常的。
《讀者·原創(chuàng)版》:你會關注當下的校園歌曲嗎?它們是否有機會重現(xiàn)“校園民謠”昔日的輝煌?
葉蓓:沒太關注過。“校園民謠”的標簽是外界賦予的,標簽會過去,內容會改變。
《讀者·原創(chuàng)版》:一說起“校園民謠”,很多人都會提到你,這個標簽是否會對你造成困擾?
葉蓓:沒有任何困擾,我反而會感謝這個標簽。至于大家能否對我有新的認識,我想,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真心話。
《讀者·原創(chuàng)版》:青春再美,也終將告別?,F(xiàn)在的你,更傾向于用音樂表達怎樣的人生體驗?
葉蓓:我比較推崇自在的人生態(tài)度,喜歡在松弛的狀態(tài)中表達美好。
《讀者·原創(chuàng)版》:你曾經(jīng)說過,“希望歌如其人,所以,我的音樂風格就是聽上去內心美好善良、不做作,不會被任何現(xiàn)實因素左右”,在過度商業(yè)化的今天,堅持做自己很難。
葉蓓:直到今天,我都是在做自己。因為我只想莊嚴地和生命談一場戀愛。所以,我是一切從心開始。
《讀者·原創(chuàng)版》:現(xiàn)在年輕的當紅藝人出專輯的速度都很快,而你總是幾年磨一劍,對此你會有壓力嗎?
葉蓓:每個人的需求不同,我是真的不會在意發(fā)專輯的速度,我更在意的是人與音樂之間的和諧度。
《讀者·原創(chuàng)版》:擔任綜藝節(jié)目的評委、點評年輕歌手,和自己作為歌手在臺上唱歌有什么不同?
葉蓓:以評委的身份出現(xiàn),是希望用僅有的經(jīng)驗幫助有天賦的人。一個是以表達流淌,一個是用音樂流淌。
《讀者·原創(chuàng)版》:你的興趣愛好廣泛,運動、寫作、畫油畫、旅行……這些興趣愛好帶給你怎樣的體驗?
葉蓓:人生需要不同的體驗,我喜歡把時間花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比如畫畫、寫作,都能夠讓自己更好地認清和表達自己。旅行也是我的生活方式,我喜歡看世界,看自己,看我們之間微妙的關系,喜歡在新鮮的景象中和自己交談。
《讀者·原創(chuàng)版》:身處喧囂復雜的娛樂圈中,你仍然自由自在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簡單快活不為世事所累,你是怎樣讓自己保持這么好的心態(tài)的呢?
葉蓓:這是我的選擇。我喜歡清凈,于是我選擇簡單,然后就越來越輕盈。我接受我的選擇帶來的所有正面與負面的結果。
《讀者·原創(chuàng)版》:老狼生日那天,你在微博上送去祝福:“認識狼哥二十載,如今已到了輕盈的人生階段?,F(xiàn)在的我們更真實、自在?!陛p盈、真實、自在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
葉蓓:因為我喜歡真實、善意地對待自己的內心,所以各種情緒相處和諧。于是,我的感官就不會麻木,反而有能力接受不同的東西,或是溫度,或是氣味,或是景象,或是言語。
《讀者·原創(chuàng)版》:走過青春,如今的你已經(jīng)步入婚姻殿堂,對于愛情的看法與從前會有哪些不同?
葉蓓:在愛情里,需要多一份尊重,多一些愛。
《讀者·原創(chuàng)版》:在高曉松的作品音樂會上,當老狼上臺與你對唱《青春無悔》時,看著一頭白發(fā)的老狼你掉下眼淚,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
葉蓓:我比較容易被感動,聽到陪伴我多年的旋律、看到一起唱著歌走過來的人,就很感動了。
《讀者·原創(chuàng)版》: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你最想回到哪個時刻?
葉蓓:回到姥姥還在的日子里。
(照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