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G XI YANG

董喜陽的詩

DONG XI YANG

悲歌

時間布控的歡愉

在蛋里透明的它，又像是污濁的

被光陰撕開的河流

潮水的縫隙變大，可怕的驚愕

水電站上的風(fēng)

仿佛大壩的外套。再長高一點

又分明是亮銀色的大氅

海棠花的肉體——

丟失驚奇之響的骨骼

靈魂不再壓住糜爛的秤砣

輕的疼一點

所有對梵音的迷戀

我已不能超脫。不能準確地打發(fā)

失效的鐘聲

不斷的下降又像是不斷的升起

這一時刻的雨滴已經(jīng)死去

我愿

我哭我，我有我的死法

我笑我，我有我的生存之道

攻擊我的，請面向背影

告別，像遠離我的燈籠眠息海底

在另外的世界照耀

進我房門的，請穿起衣服

與我聯(lián)合，謹防赤裸的寡婦倚門

觀瞧，她們的微笑脫盡皓齒

校對的口令已到庭院

我不愿死于煙火燭光之中

沒有虛構(gòu)的天使

為我看不見的眼睛遮擋蒙羞

盡管我們素不相識

我不愿活在犬馬酒肉的閣樓

不愿身體成為淤泥

它的附庸和復(fù)制的臟水

我愿所有的公義，權(quán)柄，恩賜

在我的死亡之中，燒盡

把靜默如初的尊嚴重新還給我

中年之詩

來自海洋的岸和篝火

倒是像蝴蝶在房屋的內(nèi)部

扇動口信。沒有人

準確地說，空無一人。除了

模糊的事物撞擊黑暗的

豐滿。綠色的

拒絕傳統(tǒng)的白，猶如水在飛

鐵的氣味的金屬翅膀

我的自身循環(huán)的農(nóng)業(yè)文明

——自備的小家伙

曠野中冷卻老年的歡愉

滴淌在掌心

終究要被記憶拆除

像是來自年齡的建構(gòu)。我的

青春毀于波動

下輩子我一定投胎成水

被光看，被風(fēng)摸

被所有不熟悉和熟悉的女人親吻

被羸弱的月光支配

寂靜說

喜歡寂靜的人，內(nèi)心養(yǎng)著神

很多人為自己建造房屋

草木禾秸工程，金銀器皿的宮殿

在沙灘上，在磐石上

搬運工的臉像秋天的辣椒，從地里

紅到炕上，君主坐在高位

他的冠冕刺破空氣，一把現(xiàn)實主義的

斧子鉆出云朵，一朵云對一場雨的

抵御并不十分明顯。我在

寂靜處，規(guī)劃著天氣，挑選位置

多年來，在內(nèi)心里培育的聲音

引導(dǎo)我進正義的門

我將擁有自己的住所，我將失去

流浪的可能。最終，我的房屋將是月光

下的干草，少出走的水分

成為天空下的靜物，被上帝一次次

拋棄，又被主一次次撿起

宣言

詞語是活的，我相信

它們的氣息是輕的，向著跑道滑去

梯子絕塵而去

墻角里的香氣還在

盡管雪來了，這些坡腳的島嶼

還在。我喜歡撫摸

午后的捧在床笫上的初心

像順著瓜的味道找藤

如果此時臉還是失掉水分的

果實，嗓子將擠滿

虛構(gòu)的歌詞

我向這個世界傾其所有

包括分割的苦痛，一個人的車轍

我愛著殘忍的第三只手

是的，倒立的無花果被采摘的

影像。受盡凌辱的溫度

我的床上插滿鮮花和字典

鐘聲危機

我從灰燼上踩過自己

忽略我，金獸和木石

匆忙的活水，我渴望鐵樹的

影子包圍，哪怕沒有花

沒有爆頭的子彈

從蕊中，從虛構(gòu)的山體中

穿出火把。晝夜間

你是我的旋轉(zhuǎn)。木馬在風(fēng)的襟前

一個力拴住八面的聲音

臨近我的抓捕

我不同意的河邊蘆葦四散

侍女的手發(fā)涼

她們的頭發(fā)在空中甩出鞭響

忽略緊張的獅群

一如忽略我。螞蟻在腳下

進而是雄獅，還是雌蟻

變著法地蒙騙自己

我眩暈，像星辰，像瀕臨滅亡的

鐘聲，在寺院中央

續(xù)命交涉

從遲到中醒來，我的世界

追趕不上。因為懶惰

或是疲憊在我身上潛伏得太久

暴露的時間，無法外交

很多時候，詩歌跑得太快了，也很遠

像一輛公交車路過虛無的站點

那個傻等著撐傘的男人

是我。價值在兜里，一條命

揣在那，哦，是的。

我說，從詩根斷裂處開始

我們體內(nèi)擠滿了“九斤老太”，細線

連接瀑布，陽光如刀子切斷

流淌的可以是血，從水中

丟失，又在潮濕中撿起。我的命

在詩里活過，死過，如今

替我活著的人，邁向自然的低處

而我還沒有學(xué)會替誰續(xù)命

倒像我的詩，從翻滾的方向與我

交涉，肉體上卻寂靜無聲

叨擾我的事物

光在黑暗的地方亮著，也在

溫暖的懷里燃燒

沒有多余的火把給你，搶不走的

你的光爬到飯桌上

像是碗的笑聲，從鍋里被拖起來

它的呼吸帶有細膩的磁性

不是黑白相間的，或是被污濁

包圍。此刻，我們清晰可見

沒有偃蹇的螢火蟲

背著世俗的烤箱經(jīng)過，圍爐中的

夜話低低的，黑暗架不起篝火

叨擾我的是一些動名詞

從自然生態(tài)中躍起，聒噪的

不是蟬鳴。窗外，山峰

收起高大，細雨敲打著臺階

突然就有了光，從黑暗的中間

開到四周。請結(jié)果吧——

給饑渴慕義的人以糧食，予世界

以不驚慌的響動……

遇見良知

從窗外的藤椅認識世界

晃悠中的小安穩(wěn)，安逸中的小振動

抓住一天的根部，溫暖在上

很多時候，我也從淤泥一端

閱讀，被一個打扮好的詞感動得

流淚，傻傻地晾曬良知

每一刻，我都像一個僑居的人

丟失了祖籍和姓氏

提著燈籠找路，很多像我

一樣的人，在庭院

栽種氧氣，豢養(yǎng)雨水，日照

我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拆除籬笆墻

讓更多的光照進來，那些蝴蝶

蜜蜂，仿佛被我雇傭

卻免費的臨時工，成為我生命

重要的一環(huán)。就這樣吧

每天清晨抑或黃昏，當(dāng)我

推開窗，你瞧——

世界呵：飛鳥相逐，白云初晴

倒影

我活著，為更多的呼吸

伸出手臂，帶不進來的日麗風(fēng)和

如同死亡在棺槨上涂漆

保持活著，如果我還沒有死

血液愈合的極致

當(dāng)死亡來臨，像一場意外

任性，固執(zhí)。

我犯著錯，長著自己的病

這時的燈光，像天使覲見神的微笑

斜躺在醫(yī)院

測量儀倒垂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