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 木

半小時的故事

□雙 木

何猛提著個鼓脹脹的包下了火車，出了站，卻不知要去哪兒，就傻傻地站著，眼神迷茫而焦慮。何猛原本是個裁縫，農(nóng)閑時上門給人做衣服。但現(xiàn)在的人都喜歡買衣服，何猛接不到活兒。光種兩畝薄田，能混個肚子圓就不錯了。何猛聽說省城許多制衣廠招人，就來到了省城。

何猛不知道他已被幾個人盯上了。

一個漂亮的女孩偷偷打量著何猛。這人長得太像小雄了。小雄是女孩以前的男朋友。小雄是個警察，在追捕歹徒時挨了幾槍，犧牲了。小雄閉眼前拉著女孩的手說：“忘了我吧，有更好的男孩值得你愛?！迸⑾?，要找就找個像小雄一樣的男孩。何猛感到臉上燙燙的，一看，一個漂亮的女孩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女孩的目光同何猛的目光碰上了，女孩慌亂地收回視線，臉無端地紅了。女孩想，這男孩長得真英俊，不能再錯過了。女孩以前已錯過了幾個長得像小雄一樣的男孩。

一個五十歲的男人也在打量著何猛。男人是一家規(guī)模極大的公司的老板。他一見何猛就喜歡上了，這小子長得高大、英俊，看樣子是找工作的，若讓他來公司當(dāng)保安，他準(zhǔn)會愿意。他的公司目前倒不缺保安，只是那些保安一個個尖嘴猴腮，個子又矮，讓他心里別扭。保安的形象就是公司的形象。他想同這個小伙子談?wù)劇?/p>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指著何猛對一個平頭男人說：“大哥，你看那男人怎么樣？塊頭那么大，又一副好人相，若干活兒，警察不會懷疑他的?！逼筋^男人看了一眼何猛說：“這小子塊頭倒大，不曉得長沒長膽。干我們這活兒，要長著豹子膽才行。好吧，你去試試他?！?/p>

此時的何猛已感覺到有幾個人盯著他看，何猛心里更焦慮了，他弄不明白這幾個人為啥老看著他？那女孩難道是小姐？何猛聽村里外出打工的人說，城里遍地是“雞”，尤其在火車站，“雞”更多。她們都宰人，不宰得你身上只剩下一條褲子決不罷休?？赡桥⒉幌袷切〗悖扑敲磹勰樇t，目光那么羞怯，說她是純潔的天使也不過分。再說那個五十歲的男人，很像個大老板，可他這個大老板為啥總盯著自己看？還有那平頭，那疤臉男人，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他們不會搶自己的東西吧？自己衣著這么寒酸，又提著個包，顯然是找工作的，找工作的哪有什么錢？他們的眼光不會那么差。看樣子他們倒像做壞事的大壞人，還不像賊眉鼠眼的小偷。那疤臉男人朝這兒走來了。唉，管他們是什么人，還是早些離開這鬼地方好。

何猛提起包，往前走。疤臉男人喊：“哎，哎。”何猛立住了。疤臉男人手里拿著一只花瓶：“要花瓶不？”何猛擺擺手，疤臉男人不罷休：“你不買不要緊，看一下吧。這花瓶是上好的青瓷?！焙蚊筒唤踊ㄆ浚棠樐腥擞舶鸦ㄆ客蚊蛻牙锶?，花瓶掉在地上碎了。比何猛矮半個頭的疤臉男人抓住何猛的領(lǐng)子：“你賠我的花瓶，賠我的花瓶！這花瓶值2000塊錢?！焙蚊涂嘀樓蟀棠樐腥耍骸按蟾纾疑砩夏挠?000塊錢？200塊錢我倒有?！薄澳蔷唾r500?！焙蚊拖?，還是破財消災(zāi)吧。何猛從內(nèi)衣里掏出錢包，拿了500塊錢遞給疤臉男人。疤臉男人見何猛的錢包里還有幾百塊錢，就兇巴巴地說：“再給500?！焙蚊涂蘖耍骸按蟾?，行行好，放了我吧?！卑棠樐腥苏f：“放你可以，你得跪下叫我一聲爺。”

何猛撲通一聲跪下了：“爺。”疤臉男人踹了何猛一腳：“襠里沒長肉的膽小鬼！”疤臉男人又把何猛的500塊錢摔在何猛臉上，走了。

這一切都被那個漂亮女孩和那個五十歲的男人看在眼里。

女孩心里說，他一點(diǎn)兒也不像小雄。若是小雄，準(zhǔn)會同那個疤臉男人拼個魚死網(wǎng)破，絕不會蔫不唧兒地跪在地上求饒。女孩極其失望，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個五十歲的男人心里也說，這小子枉長了一副好身架，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他還不如我公司那些尖嘴猴腮的保安。男人也嘆著氣走了。

疤臉男人對平頭男人說：“大哥，那男人是膽小鬼。若他入了我們的伙，要是被警察抓住了，準(zhǔn)把我們?nèi)鲑u了。”

這一切發(fā)生在半個小時內(nèi)。

假設(shè)何猛同那疤臉男人打起來，那么何猛的人生就得改寫，他準(zhǔn)能贏得愛情。但他是當(dāng)公司的保安，還是同疤臉男人一起販毒？倘若當(dāng)那家大公司的保安，那他反抗得值，他既有了工作，又擁有了愛情。倘若他被疤臉男人拉入了伙，那他失掉的卻是生命。那樣的話，他還不如這樣下跪求饒的好。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幾天后，何猛沒找到工作，錢用得差不多了，便回了家。何猛再沒外出打過工，安心在家種田。

兩年后，他同一個平常的女孩結(jié)了婚，過起了平凡的日子。

（原載《微型小說月報》2015年第1期 黑龍江姚志德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