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朗

1

16歲那年，我上高一。

中考成績一般，但望子成龍的父母希望我能去市里最好的實中讀書。

我很恐慌。我知道實中的學生都非常厲害，我去了那里，還不是墊底？我也害怕別人知道我是花錢買進去讀書的會看不起我。我硬著頭皮開始了在實中的生活。第一天上課，看著別人興高采烈地呼朋引伴，我覺得自己特別孤獨。他們都是靠自己的能力考進來的，唯有我，那么不光彩。我的同桌楊旭熱情洋溢，他中考的分數(shù)非常高，整整多了我80多分。

2

我在班上幾乎不說話，用沉默來保護自己的隱私，每天埋頭苦讀。

進入高中的第一次大考，在開學20多天后進行。老師說這次考試，檢查一下大家以前的知識功底。

我的心在考試前幾天就開始惴惴不安了，我怕原形畢露，怕班上的同學看不起我。我已經(jīng)進了實中，沒有退路。

幫老師拿教案時，我發(fā)現(xiàn)辦公室放教案的柜子邊上，是隔壁班數(shù)學老師的辦公桌，他的桌子上壓著一摞試卷。我隨意瞟了一眼，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那不正是我們幾天后考試的試卷？鬼使神差，我匆匆抽了一張試卷出來，緊張地折疊好，藏進口袋，然后飛也似的離開。

回到家，我認真地把那張試卷做了一遍，不會的題，就照著書上的例題一點點想。

公布成績前的幾天里，沉默的我變得更加沉默，神經(jīng)緊繃，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我惶恐不安，如坐針氈。

3

度日如年的感覺讓我快要窒息了。

“這次考試居然只有5個人考了90分以上，這里可是重點高中，我相信你們不會只有那么點能耐的……”數(shù)學老師娓艉道來，時而嚴厲，時而鼓勁。

大家都在底下竊竊私語，老師念一個分數(shù)，發(fā)一張試卷。

“劉康偉，98分，全班最高?！甭牭嚼蠋熌钗业拿謺r，心跳驟然加快。我低著頭，匆匆走上去。面對老師贊賞的目光，我卻感覺那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心。

“劉康偉，你好贊呀，真人不露相！”楊旭湊過頭來，摟住我的肩膀。

我敏感地坐直身子，揣測他話中的意思。他比我少10分，他說以后要多向我請教。我卻感覺他是在試探我，臉漲得通紅。

嘆氣聲此起彼伏。我沒有—丁點初戰(zhàn)告捷的喜悅，我并不想考第—名，只希望自己的成績不墊底，自己在這個班上能夠有立足之地就夠了，但現(xiàn)在，事情的發(fā)展由不得我了，大家都以為我是高手，一個不露相的高手。他們羨慕的目光讓我如芒刺在背。

我撒下了第二個謊言，以卑劣的手段。第一次是父母幫我一起撒下的，但后果只能我來背。我無路可退了。

4

我讓父母幫我請來最好的家教，自己也重新調整學習計劃，為了不讓自己的謊言敗露，我只能全力以赴。

一夜長大或許就是這樣的吧。我的蛻變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整個高中階段，我像上緊發(fā)條的鐘，每天過得忙碌而充實。家教老師的課外輔導再加上我自己的努力，第二次考試、第三次考試……我都沒有讓自己失望。

實中畢竟是重點高中，高手如云，雖然我沒有進入尖子生的行列，但保持在中等偏上的成績還是讓我找到了滿滿的自信。特別是數(shù)學，曾經(jīng)讓我痛苦不堪，后來也被我征服了。

青春年少時，我們可能都撒過這樣或那樣的謊言，為了謊言不被揭穿，為了自己能被別人認可，我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雖然這一切，始于謊言。

選自《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