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
《茶花女》中的馬車意象
王旭
文章從《茶花女》中關于馬車意象的描寫片段進行意象剖析,從兩個方面切入:其一,馬車作為一種交通工具,在19世紀已然成了一種社會財富的象征,人們對馬車的追求近乎瘋狂,資產(chǎn)階級的糜爛奢侈,紙醉金迷,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法國人的生活方式與社會風氣。其二,精美的馬車本身帶有一種奇妙的香艷氣,使它與當時社會上的一種特殊人群“妓女”之間有著某種隱晦難解的聯(lián)系,它們共同的“商品”屬性,呈現(xiàn)著可“可出賣”與“可購買”的特點,同樣反映了當時人們的消費觀念與心理狀態(tài)。
茶花女;馬車;看與被看
馬車,作為一種與人類文明一樣歷史悠久的代步工具,以其自身優(yōu)雅浪漫的特質,歷來備受人們的喜愛與追捧,也因此成為許多藝術家青睞的“羅曼蒂克”,為人們在這世界上“詩意地棲居”提供了一種途徑,法國著名小說家亞歷山大·小仲馬的經(jīng)典作品《茶花女》中,有不少關于馬車的片段。而馬車這個獨特的意象,不僅僅只限于它本身的外部特色,它被更多地打上了社會文化及人類心理的印記。所以,筆者將在這篇論文中結合馬車的發(fā)展歷史,從小說《茶花女》的文本中解讀馬車的獨特意象內(nèi)涵。
談及馬車自然就涉及到“誰”來乘馬車和乘馬車去“干什么”的問題。表面上看,人們?yōu)榱藦拇说氐奖说?選擇不同的交通工具和交通路線是一種自然行為。然而,看似自然的人的移動能力和移動方式的背后卻潛藏著復雜的權力關系。道琳·瑪西在分析移動能力、流動和社會權力的關系時指出:“不同的社會群體與個人,以不一樣的方式,被擺置在與各種流動相互聯(lián)結的關系里。這不僅牽涉了誰移動與誰不移動的議題……這也關切了與流動和移動相關的權力。不同的社會群體與這種無論如何都有所分化的移動能力,有不同的關系:某些群體擔負比較多的責任;某些群體發(fā)動了流動和移動,其他群體則沒有;某些群體是位于接收端;而有些群體則被這些流動牢牢囚禁住了”。她分疏了所謂“流動的權力”和“權力的流動”兩個方面,強調不僅要從社會群體間不平等關系出發(fā)解讀各種移動現(xiàn)象,而且也要充分意識到流動和移動能力本身即是造成權力關系不平等的關鍵。
表面上看,坐在馬車上的妓女似乎成為了移動的主體,她們可以控制馬車的速度、行程和目的地;作為一種具有特別“開放”意義的女性,她們沿著平整的馬路,足跡遍及城市的各個繁華區(qū)域;由于職業(yè)的關系,她們廣泛接觸各個階層的人物,參與公眾娛樂活動,敢于接受新事物,在服飾、發(fā)型等方面往往成為時尚的代表,但是,所有這些并不能掩蓋“妓女”作為“性商品”的身份,反而可能因為“妓女”和“馬車”的結合,更加凸顯出她們“可出賣”與“可購買”的性質。對于那些尋樂的男性來說,無論花費多少銀元,都意味著“妓女”和“馬車”一樣需要用金錢來交換。妓女實質上被置于完全“物化”的地位,主體性根本無從談起。
葉凱蒂說:“在她指定她的路線的時候,她當然考慮到她企圖獵取的目標,考慮到如何表現(xiàn)自己與為誰來表現(xiàn)自己,已把這假設中的旁觀者,抬高到未來的顧客的地位”,由于需要顧及市場的需要,甚至是希望創(chuàng)造出新的消費需求,她們是自覺地把自己的形象以及與這一形象相關環(huán)境(城區(qū)、馬路、園林和馬車)放置在他人的眼光之下,構成了都市中供人觀賞的一道景觀。妓女在此時的確是城市“最醒目的形象”,但正像“醒目”二字提示出來的,這個形象是在男性目光的凝視下完成的,并且隨時準備接受他們欲望的投射。《茶花女》中,阿爾芒或諸如阿爾芒之類的男性,在遇見瑪格麗特這樣的尤物時,估計都會很難招架。馬車上的瑪格麗特不知已經(jīng)迷倒了多少“阿爾芒”。
《點石齋畫報》把妓女坐馬車出游當作一件趣事來講述:“而輕薄選事之徒奔走于車輪馬足間,翼得一親香澤者,時有徘徊不忍去之意”。如果離開了這種“被觀看”的位置,妓女所謂“醒目的形象”根本不可能存在。除了獵奇的心理,更重要的是為了借助妓女被社會規(guī)定的位置復制出那種“窺視/被窺視”的情欲想象,進而在“媒體”和讀者之間再生產(chǎn)出一種可以相互理解的“看/被看”的關系。即使在無關風月的“馬車”圖景中,也可以讓其涌動情欲的潛流,帶來“觀看”的愉悅和滿足。阿爾芒看著瑪格麗特(被看的對象)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感情,可以說是一見鐘情,也可以說是人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與占有欲的體現(xiàn),而這一切都是在看的過程中產(chǎn)生與發(fā)展的,而又在這一過程中,馬車以其自身的香艷氣更為這些“開放”“可購買”的女性隱晦交易提高了成交率。
[1]參見Doreen Massey:Power-geometry and a Progressive Sense of Place,in Mapping the futures: Local Cultures,Global Change pp59-69,Jon Birtd etc. (eds),London:Routledge 1993.
[2]葉凱蒂:《清末上海妓女服飾、家具與西洋物質文明的引進》,載《學人》第九輯第3另頁
[3]羅崗.性別移動與上海流動空間的建構——從<海上花列傳>中的“馬車”談開去[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第35卷第1期,2003年1月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10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