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保富 袁平華

(1.南昌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2.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 200083)

1.引言

自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外語，特別是英語的使用日顯突出。語言的本質，即交際性，在中國外語教學中受到普遍關注?！洞髮W英語課程教學要求》(2007)進一步指出大學英語課程不僅是一門語言基礎知識課程，也是拓寬知識、了解世界文化的素質教育課程?！陡叩葘W校英語專業(yè)英語教學大綱》(2000)也提出“培養(yǎng)面向21世紀的復合型外語人才”的目標，指出21世紀的英語專業(yè)人才應在打好扎實的英語語言和專業(yè)知識基本功的前提下，拓寬人文學科知識和科技知識。的確，我國的政治、軍事、經(jīng)濟、社會和文化發(fā)展都需要大批既懂專業(yè)，又具備良好的外語語言技能的復合型人才(束定芳2013a)。在這種背景下，以學科內(nèi)容為依托的外語教學模式(Content-based Instruction，簡稱CBI)的研究和實踐逐漸在我國展開。它是指語言教學圍繞學生所要學習的內(nèi)容和獲取的信息而展開。換言之，就是用目標語教授某一學科領域的知識。它將語言形式和意義(學科知識)的學習有機融合，避免了在多數(shù)教育環(huán)境中人為將語言學習與學科知識學習割裂開來的問題(Mohan，1986)。新世紀以來，在不斷的CBI教學探索中，我國學者也對CBI的各個方面陸續(xù)展開研究。

2.數(shù)據(jù)收集及統(tǒng)計方法

筆者以“CBI”、“Content-based Instruction”、“內(nèi)容教學法”、“內(nèi)容依托式外語教學”、“以內(nèi)容為依托的外語教學”、“以學科內(nèi)容為依托的外語教學”等多個相關詞語分別作為關鍵詞、主題、篇名、摘要檢索詞等進行搜索，過濾掉一些與CBI無關的其他學科論文，最后篩選出2001－2012年我國學者發(fā)表的共計402篇CBI研究的期刊論文和學位論文，將它們作為研究對象進行了多角度的分析和梳理，用EXCEL表格進行數(shù)據(jù)統(tǒng)計。通過統(tǒng)計結果發(fā)現(xiàn)我國CBI研究的特點，總結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建議。本文所指的常用外語期刊為北大中文核心(2011版)外國語類的14種期刊①即《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外語界》、《現(xiàn)代外語》、《外語學刊》、《外語教學》、《外語與外語教學》、《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外語研究》、《外語電化教學》、《中國外語》、《外國語文》、《外語教學理論與實踐》、《山東外語教學》。

表1 國內(nèi)CBI研究論文發(fā)表情況(2001－2012)

3.統(tǒng)計結果與分析

3.1 論文發(fā)表情況

我國學者撰寫的第一篇CBI論文是《CBI—專業(yè)英語閱讀教學的方向》(王士先，1994)，作者在文中將美國一些大學CBI實施的經(jīng)驗與中國英語教學實際相結合，指出CBI應是非英語專業(yè)大學生進行專業(yè)英語閱讀教學的方向。這篇文章雖限于閱讀教學，但對于CBI理念的引進具有開創(chuàng)性意義。雖然1995年和1996年也各有一篇CBI研究論文發(fā)表，但是在接下來的四年中，經(jīng)歷了一個CBI研究的空白期。那段時間，中國的外語教學應試教育十分嚴重，英語教學圍繞大學英語四、六級等考試的指揮棒轉，對外語交際能力的培養(yǎng)不夠重視，CBI教學無人問津。當時的教育部高教司外語處處長岑建君(1999)撰文指出:“(大學英語)應試教學相當嚴重。有些學校甚至把四、六級考試與畢業(yè)證書相掛鉤，這種教學已是走上絕路了?！边M入新世紀之后，隨著國際化進程加快，社會對外語實際運用能力較強的人才需求越來越迫切，這使得人們重新思考大學英語教學的走向，CBI又進入了人們的視線。不過，從表1可以看出，在20世紀初，CBI相關研究論文依然只是鳳毛麟角。到了2003年，20世紀第一篇常用外語期刊的CBI相關論文發(fā)表，建議我國高?？蓞⒄珍滋A大學依托課程內(nèi)容的語言教學模式，解決語言和學科分離問題(俞理明、韓建俠，2003)。從2007年開始，隨著《大學英語教學大綱(修訂版)》的頒布，以及對大學英語教學改革呼聲的高漲，CBI作為順應大學英語教學改革的一個可能的方向，受到了空前關注，可以看出此時CBI論文的總體數(shù)量開始大幅增加，到了2011年，CBI論文數(shù)量已達百篇?？傮w上看，從2005年開始，CBI研究論文的總體數(shù)量一直呈逐年上升趨勢。

3.2 研究所涉及的教學環(huán)境

表2 國內(nèi)CBI研究涉及教學環(huán)境分析(2001－2012)

從表2可以看出，CBI在大學英語教學環(huán)境和英語專業(yè)教學環(huán)境中的研究最多，尤其是大學英語教學環(huán)境中的CBI研究達到了49.00%的比例，幾乎占了CBI研究的半壁江山，而在英語專業(yè)教學環(huán)境中的研究比例為28.86%。此外，也有少量的對外漢語教學和中小學英語教學環(huán)境中的CBI研究論文，不過比例都較低，分別為1.49%和5.72%。

3.3 研究方法

從表3可以看出，在2005年之前，我國關于CBI研究的論文基本都是非實證研究，從2005年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了CBI實證研究的論文，在數(shù)量上大體呈逐年上升趨勢。從總體數(shù)量來看，非實證研究的數(shù)量居多，是實證研究數(shù)量的將近兩倍。在實證研究方面，可以看出，單純采用定性方法的研究一直較少，單純的定量研究數(shù)量較多，但對于多數(shù)年份來講，最多的還是定量與定性方法結合的研究論文。

3.4 研究角度

從表4可以看出，我國CBI研究最多的是課程應用研究，即側重于將CBI理念應用于某一課程的探討。其次是CBI對于學習者語言水平、思維水平、學習者個人因素等方面效果的研究，再次是CBI理論體系的探索與完善。這三個方面的研究占了CBI研究的90%以上。還有少量關于可行性、教師、教材等方面的探討。

表3 國內(nèi)CBI論文研究方法分析(2001－2012)

表4 國內(nèi)CBI論文研究角度分析(2001－2012)

4.我國CBI 研究存在的問題

4.1 CBI實證研究“以結果為導向”傾向明顯

CBI的實證研究存在以結果為導向的傾向，這里所謂的“以結果為導向”包含三層意思:一是有的研究者急于獲知結果，對實驗過程設計的嚴密性有所忽視。Ellis(2012)將對比方法研究(comparative method studies)分為整體研究(global studies)和局部研究(local studies)，前者通過教學法對總體語言水平的影響來評價該教學法下的學習效果，時間往往較長;而后者則通過教學法對一些具體的語言特征或語言點的學習效果來評價其成效，時間相對較短。驗證CBI對學習者整體語言水平影響的實驗屬于整體研究，如果這種整體研究的時間只有一兩個月，那么顯然在實驗時間上是欠妥的;二是在描述研究時，部分研究者只側重實驗結果呈現(xiàn)，對于實施CBI教學的過程缺乏描述，有的實證研究甚至連實驗涉及哪方面的學科知識、用的什么教材等最基本信息都未交代明確;三是實證研究多側重探究CBI教學效果，但對于CBI課堂教學過程相關研究缺乏關注。

4.2 研究角度相對單一

縱觀國內(nèi)CBI研究，許多學者積極運用實證研究，探索CBI對于學生各方面的效果，發(fā)現(xiàn)CBI對于學生的閱讀理解能力、聽力水平、口語水平、寫作水平等語言水平有顯著提高(?？≤S、劉曉蕖、鄧耀臣，2009;顧飛榮、施桂珍，2009);對于一些學習者個人因素有顯著的積極影響，如能夠顯著提高英語學習策略、學習動機，降低焦慮感等(袁平華，2012)。這些研究通過嚴密的實驗設計、運用實證研究驗證了CBI對于學習者語言層面的作用。還有學者將研究拓寬至思維層面，發(fā)現(xiàn)CBI能夠提高學習者的思辨能力(楊德祥、趙永平，2011)。此外，也有學者研究了CBI對于不同語言水平學習者的效果(袁平華，2008)。不過，這些基本都是從學習者角度對CBI進行的研究。但是教學要素并不僅限于學習者，教師、教材等也是影響到CBI能否順利實施的重要因素。因此，有必要打破單一角度的束縛，在繼續(xù)深入研究CBI中的學習者的同時，也可以從教師、教材等角度對于CBI的影響和具體實施問題等進行研究。目前國內(nèi)從教師、教材等方面研究CBI的較少，僅有個別的研究(夏洋、趙永青、鄧耀臣，2012)。

5.對CBI研究的建議

5.1 合理選擇研究對象

根據(jù)Cummins(1979)的閾值假設，學習者語言水平需要達到一定程度才能在CBI學習中獲得較好效果，所以在選擇研究對象時，需考慮到學生的初始語言水平問題。不過，學生的初始語言水平固然重要，但具體的教學與學習目標也是應考慮的因素。中國有一千多所高校，人才培養(yǎng)的規(guī)格和要求各不相同，對英語水平和能力的要求也應該不同，英語對其專業(yè)學習、職業(yè)發(fā)展的作用也應該完全不一樣。因此，各校的大學英語教學的定位和側重點也應該完全不同(束定芳，2013b)。比如，985、211及外語類院校對學生英語能力要求較高，其英語教學側重于使學生開拓國際視野，提高學生用英語進行國際學術交流及文化交流的能力;同時，醫(yī)學、藝術、政法、農(nóng)林、地礦等專業(yè)特色類院校的英語教學則側重幫助學生運用英語獲取專業(yè)知識(束定芳，2013b)。而CBI強調的是語言能力與學科內(nèi)容的雙重教學目標，對于上述兩類學校的學生較為適合。

5.2 實證研究注重過程，局部研究與整體研究并行

CBI教學實證研究不僅應注重結果，也應注重過程。一方面，對于實驗實施過程中CBI具體教學的相關信息應明確報道，如學科內(nèi)容和教材，還可以與常規(guī)大學英語教學在教學組織過程中的各方面進行對比，充分體現(xiàn)出其特征。另一方面，在實驗設計上可以體現(xiàn)出過程的理念，比如，在驗證CBI成效時，可以考慮在前測和后測的基礎上加入中測，以更好地反映出其變化的過程。此外，國外研究不僅有研究CBI對學習者整體語言水平效果的整體研究，也有探索CBI對學習者屈折詞綴、零主語等形態(tài)句法成分習得效果的局部研究(Dalton-Puffer，2011)。我國通過實證探索CBI教學成效的研究多采用整體研究的方法，但與此同時，也可以考慮進行CBI對一些具體語言點或語言特征習得成效的局部研究。

5.3 關注CBI課堂教學

CBI具體的課堂教學也是值得我們關注的問題，它不但關系到這堂課是否真正貫徹了CBI理念，也關系到CBI的實際成效。比如，一堂CBI課，課堂教學目標是否較充分地體現(xiàn)出CBI理念?教師語言是否基本是目標語?教師如何處理教材與學生語言水平之間的差距?課堂上圍繞學科內(nèi)容進行了哪些活動?它們在多大程度上是有效的?等等。國外CBI學者不僅關注實施效果，也有與之平行的研究采用Dalton-Puffer和Smit(2007)所倡導的“微過程方法”(“micro-process”approach)對CBI課堂中的活動和過程進行特寫式分析，以此探尋規(guī)律，針對CBI課堂特點設計教學提升策略，如融入形式中心教學(form－focused instruction)等(Lyster，2007)。

5.4 拓展研究角度

5.4.1 CBI教師發(fā)展

對于一種新的教學理念，不僅應考慮其對學生的作用，也要關注其中教師的發(fā)展。良好的CBI師資對CBI教學的順利組織與實施起著重要作用。但CBI教學對師資要求較高。教師首先要具備扎實的學科內(nèi)容知識，對該學科的基本概念、基本原理以及學科體系架構等要有清晰的認識;同時又要具備良好的外語綜合運用能力，以外語為媒介向學生傳授學科知識;再者，還要掌握CBI教學方法及理念，熟練運用CBI倡導的教學技能和方法來組織教學。由此，缺乏合格的CBI師資成了許多學校實施CBI教學的障礙。因此，一方面有必要對CBI師資的來源、培養(yǎng)等師資隊伍建設問題進行研究，從理論上進行探討，從實踐上深入一些已經(jīng)開展CBI的學校進行深入調查，發(fā)現(xiàn)問題，總結經(jīng)驗;另一方面也需要關注教師在CBI這種相對新穎的教學方式中是否能夠適應?他們通過哪些途徑來實現(xiàn)向CBI教師的這種轉變?他們在這種新的教學方式中的一些能力、知識、心理等因素有何變化?這些問題值得關注。

5.4.2 CBI教材編寫與評價

目前，我國已有一些CBI課程教材陸續(xù)出版，如由常俊躍等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21世紀CBI內(nèi)容依托系列英語教材”。那么，這些教材在使用中的效果如何?有何優(yōu)勢及問題?CBI教材編寫的原則、途徑以及評價標準等有哪些?我們一方面需要集中各方力量打造CBI精品教材，另一方面也需要對CBI教材中的這些問題進行深入研究和探討。

5.4.3 CBI教學評估

建立一個完善的CBI教學評估體系有一定難度，這是由于兩個“不確定”:一個是學科內(nèi)容的不確定，不同的學科內(nèi)容有具體各自的特點，很難建立一個完全適用的準則;另一個是語言和學科內(nèi)容比例的不確定，不同CBI教學范式對學科內(nèi)容和語言之間的配比是不同的，所以對于在考核中各自的比例也難以達到統(tǒng)一。Short(1993)的CBI評估框架表明，CBI環(huán)境中學習者能力可以根據(jù)他們的解決問題的能力、內(nèi)容知識、概念理解、語言使用、交際策略、課堂個人表現(xiàn)和小組表現(xiàn)，以及他們的學習態(tài)度來進行評估，評估具體手段包括技能清單、軼事記錄、學生自評、教師觀察、學生訪談以及口頭和書面報告等。不過，這樣的評估方法信度效度如何?可行性如何?是否切合中國英語教學實際?是否還有更加合理的CBI評估模式?這些問題都有待研究。

6.結語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明確指出，高等學校要“加強國際交流與合作，堅持以開放促改革、促發(fā)展”，“借鑒國際上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教育經(jīng)驗，促進我國教育改革發(fā)展”，“適應國家經(jīng)濟社會對外開放的要求，培養(yǎng)大批具有國際視野、通曉國際規(guī)則、能夠參與國際事務和國際競爭的國際化人才”。而CBI教學模式對于國際化、復合型人才的培養(yǎng)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國的CBI教學研究應持續(xù)跟進，不斷深入，多關注CBI教學實施中的具體問題，探尋符合中國國情的CBI教學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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