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然

我以前在臺北有位鄰居，從她孩子出國留學，就四處得意地張揚，秀她兒子開的醫(yī)院和孫女的照片。三年前老兩口宣布要移民，卻沒多久就回來了。從此除非有人問，再也不提兒子。不是她兒子垮了，是兒子更棒了，忙得早出晚歸，連老爸老媽看病，都往自己醫(yī)院一扔，半夜下班才像敗兵似的帶老人回家，更甭說談心了。

孫女也一樣，不會幾句中文，又在逆反期，只會聳肩撅嘴翻白眼。老兩口說：到了洋邦，是啞巴、瞎子、聾子，還是棄子，所以，不如歸去！

常見他們抱著狗，說狗最好。而且特別羨慕賣菜的大娘：“你們多好，孩子孝順！假日還帶爸媽出去玩?！贝竽镎f：“怎能跟您比呢？當年咱們兩家孩子一起讀小學，一個進名校，當了美國名醫(yī)，一個老是不及格，只好跟著家里賣菜。不是天差地遠嗎？”

老太太啐了一聲：名醫(yī)有個屁用！那是給別人養(yǎng)的，只有你兒子是給自己養(yǎng)的。

誰對誰錯，我不評論。哪個父母不希望孩子杰出、光宗耀祖？問題是當你真老了，才會發(fā)現(xiàn)許多窮人并不可憐，他們的快樂只怕比有錢人還多。許多讀書不怎么樣的孩子，比杰出的子女更孝順。

我有個朋友的老媽，被她女兒的朋友騙了半生的積蓄，女兒氣瘋了，想操刀殺了那朋友，老太太臨終卻說：“算了！你媽這輩子就吃過一次鮑魚和燕窩，提過一個名牌包，都是她給的?！迸畠焊鼩饬耍f：“那是她用騙你的錢買的！”老太太苦笑：“她要是不騙我，我也不懂得花，留給你們，你們會買給我嗎？”

幾句話，多少感傷？

錢是死的，人是活的！是活人花的，不是死人花的。如果老人不愛護自己，讓子女擔憂，是愛孩子嗎？

子女懂得照顧自己，讓父母少操心，是愛父母。父母知道愛護自己，讓子女少憂心，是愛子女。親子之間，愛護自己、關(guān)懷對方，比錢更實在。

（易茗摘自《生命時報》2015年4月17日，圖/浩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