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寧
古代的官方報紙叫“邸報”,自宋代開始,區(qū)別于邸報的非法傳播物統(tǒng)稱謂之小報,“小報”的稱謂始見于南宋。北宋的《宋會要輯稿》中記載:“詔如聞諸路進奏官報狀之外別錄單狀”,這里的“別錄單狀”即指另抄寫小報。所以自北宋以來的各朝各代,皆有小報存在。然而,小報的內(nèi)容投合了讀者喜新好奇、先睹為快的心理,以新聞與時事性政治材料為主,外加官方未公布或禁止公布以及還未認可的,卻已“以小紙書之,飛報遠近”。因此,“小報”一直被朝廷視為“為害非細”的非法出版物。
科舉停廢京報傳
北宋時期,捉拿到小報創(chuàng)辦者的,賞五百貫;南宋執(zhí)行奏官五人連保,一人私傳小報,四人連坐,舉報者得賞錢千貫;傳賣小報者,則“編管五百里”。清雍正年間,有兩位小報編者報道了皇帝端午節(jié)游圓明園的消息,因雍正在此時前已對外傳旨,宮中端午節(jié)不作樂,故此消息揭了雍正的短,觸犯了“新聞泄漏之禁”,兩位小報編者以“捏造小鈔”的罪名被處以斬刑。
小報的發(fā)行是商業(yè)性的,這也是小報有別于邸報的一個特點。發(fā)行人有兩種:一種是邸吏進奏官,借職務之便暗發(fā)小報,以獲厚利;一種從“內(nèi)探、省探、衙探”等處獲得新聞,然后“京城印行,繞街叫賣”。小報和官辦的邸報一樣,登載皇帝的諭旨詔令、大臣的奏議、臺諫的章疏、官吏的升遷任免等。
由于當時科舉考試策論時要涉及到時事問題,而京報恰恰能提供這方面的資料,京報上的有關內(nèi)容是經(jīng)過嚴格審查的,不存在悖逆朝廷的內(nèi)容,更沒有泄密可言,因此是科舉士子手上的官方參考消息。
合法民報自明朝末期始有,明朝允許民間創(chuàng)辦了我國歷史上最早的合法的非官方報紙——“京報“。京報是一種以刊載朝廷官文書為主要內(nèi)容的可以公開發(fā)行的民營報紙,有時也被稱作邸鈔、邸報、除目和條報。其實,這是因為它所載內(nèi)容與邸報相近,以及習慣上的緣故所引起的混淆。
京報的發(fā)行歷史久遠,巧逢今年又是千年科舉停廢110周年紀念。當一份發(fā)行總量不足1萬份的清代《京報》,上面登載著清廷停廢科舉的重大歷史事件----“廢除武舉、廢除八股文、修改清朝科場條例”等諭旨以及各種奏議,穿越百年來到今天,這對收藏專業(yè)報刊的人或者收集科舉文物的愛好者來說,應該是件大喜事,畢竟歷經(jīng)百年的血雨腥風,一份發(fā)了黃的小報還能被保存得如此完好,實屬不易!
比如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京報》,上面刊載了七月十六日廢除武舉的上諭。依據(jù)清朝科場條例,考生不能兼考文舉和武舉,二者只能擇其一,文武雙全的考生多數(shù)選擇應試文舉。武舉主要考查應試者的武藝與技勇,考試辦法差不多和明朝一樣,分一、二、三場進行。一、二場試弓馬技勇,稱為“外場”;三場試策略武經(jīng),稱為“內(nèi)場”。但武舉考生大多有勇無謀、魯莽強悍,道德素質也普遍較差。隨著西方先進武器的廣泛運用,武舉考試內(nèi)容已經(jīng)不適應選拔軍事人才的需要。
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康有為聯(lián)絡在京參加會試的各省舉子1300余人,上書光緒皇帝。奏疏中提出廢武舉、建學藝的主張。榮祿也提出廢止武舉考試,主張各省創(chuàng)設武備學堂,以西洋軍事課程培養(yǎng)新式軍人,但阻力太大,被拖延下去。清廷直至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七月十六日,在國外火器的壓境之下,終于發(fā)布諭令,認為武舉的考試內(nèi)容于戰(zhàn)爭無用,為講求實際效果,決定停廢武舉。至此,唐以來的武舉制度便退出了歷史舞臺。
又如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京報,上面刊載了七月十六日停廢八股文修改科舉考試規(guī)章的上諭。慈禧太后改八股為時務策論,然學堂雖興,而多數(shù)之人仍趨于科舉之途。對于扶植學校,遲疑莫決。故張之洞、張百熙、榮慶三人,于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以漸廢科舉之議上奏,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又有人奏謂全廢科舉并不有違古制,今時局多艱,急需人才,必自先一律停止科舉始。此奏章極有效力,故同年,上諭立停廢科舉。
宮門抄
16世紀中葉,明朝的封建統(tǒng)治者允許民間自設報房,但對官方文件控制得非常嚴格,所有有關水旱災害、農(nóng)民起義和清兵入侵,不利于他們統(tǒng)治的文件和消息,都不準見報。民間報房在政府的監(jiān)督下,翻印從內(nèi)閣有關部門抄來的一部分邸報的稿件,公開發(fā)售。報房大多設在北京,它們所發(fā)行的報紙通稱“京報”,有時也被混稱為“邸報”。大部分的報房京報或邸報是用雕版印刷的,也有手工謄寫的,崇禎十一年(1638年)以后才普遍使用活字印刷。
清代《京報》自乾隆以后,各報房所出《京報》一般都是以竹紙或毛太紙印刷的,其中一部分用活字印刷,一部分用泥版印刷,光緒末年有些報房改為木活字或鉛活字印刷。所載內(nèi)容首先是“宮門抄、次上諭、又次奏折,皆每日內(nèi)閣所發(fā)抄者”,因此內(nèi)容基本上是官報的翻版。
所謂“宮門抄”,是當年北京東華門外報房,雇用數(shù)十名文員,由內(nèi)閣領到公文,眾文員分寫數(shù)百本,再派人送投各衙門、各大員邸第。其報費每月1兩2錢,但因代價昂貴,中下級官吏及商民等無力訂閱,于是黃皮報房便應時而出。
黃皮報者,系以自本報作底稿,用活字版排印,其內(nèi)??嗾郏碛∫患?,專刊宮門抄上諭。每日于上午10時前后送達閱戶,每月報價約銀兩錢,其有專閱宮門抄者,其價僅兩吊。整份的清代《京報》于次晨發(fā)行,多者十余頁,少者五六頁,甚至有大于對折頁的拉頁出現(xiàn);以黃色紙為面;長約6寸、寬約3寸,每頁對折之后用紙捻裝訂成冊。封面印著紅色的“京報”兩個字作為報頭,下面印有報房的字號標記。在北京的報房有聚興、聚隆、聚恒、公慎、合成、杜記、集文、同順、天華、公興、洪興、永興、同文、信義、連升等十余家,總發(fā)行數(shù)達1萬余份,因為多用黃紙做封面,所以也被稱為“黃皮京報”或者“白本京報”。
同治以后,民間報房所出《京報》在形式上,少數(shù)不用黃紙作封面的,則在白色封面上先印橫排報名“京報”二字,下印報房名,中間印一圖案:一官人手拿“一品當朝”或“指日高升”、“天官賜?!?、“加官晉祿”之類吉祥話的條幅,“站”在封面正中。除封面和報頭外,其他方面的變化很少。
日來送報壯門庭
京報在發(fā)行上是公開的,在一定程度上已成為一種以商品形式出現(xiàn)的傳播媒介,所以它的作用就大大超過了朝廷官報。也因公開發(fā)售,其影響力也大大超過非法小報。一些官僚縉紳可以從中了解朝廷動態(tài),一些有錢人也可以拿它裝門面。北京曾流傳過一首嘲笑不通文墨者的竹枝詞:“惟恐人疑不識丁,日來送報壯門庭。月間只費錢三百,時請親朋念我聽?!?/p>
送報人盡為山東壯漢,一律藍布長褂,肩擔藍布長袋,五尺多長,五寸多寬,兩頭有兜的報囊,囊上釘有白布寫黑字的“京報”二字。送報人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同一報館之送報人不許越界送報。例如聚興報房的人在此胡同送報,則其他賣此報之人便不許再送。這種送報人都有公會,人心極齊,本會中人從不發(fā)生越界送報等事。
然爾《京報》也有遭關閉厄運的時候。慈禧與光緒因庚子事變流亡到西安,后來慈禧任命江蘇學政瞿鴻機為“軍機大臣”,瞿與軍機處領班的慶親王奕勖面和心不和。慈禧厭惡奕勖貪瀆成性,又因奕勖的兒子載振接受段芝貴賄賂天津女伶楊翠喜,被御史彈劾,便在召見瞿鴻機時說:“慶王聲名外間甚壞,汝在軍機處,宜多負責任。”光緒三十三年春天,瞿平時雖是個謹慎人,然逐漸領會到奕勖在軍機處的日子不多,一時狂喜,就跟老婆說了。古語云:“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闭l知道,瞿的老婆與汪康年的老婆、曾廣詮的老婆常在一起打牌。牌桌上瞿夫人把慶王要出軍機的大事泄露了出去。汪康年的《京報》馬上就把這個消息登了出來,曾廣詮兼著英國《泰晤士報》駐京記者,也把這條消息在《泰晤士報》上刊載了。結果英國公使夫人就在慶王奕勖的去留問題上向慈禧發(fā)問,慈禧一聽馬上對這個寵臣產(chǎn)生惡感,瞿鴻機終以“交通報館,結托外人”遭彈劾,而《京報》也遭此關閉。
當《上海新報》和《申報》那樣的現(xiàn)代報紙在上海出現(xiàn)的時候,后來重新立刊的《京報》仍然是政治信息的主要來源。在很長的一段時期內(nèi),轉載《京報》的內(nèi)容是《申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開始幾年的印行中,每期共八版,其中一到兩版用來登載《京報》內(nèi)容。因而當時《京報》的地位基本沒有受到新興報紙的影響,反而逐漸被融匯到現(xiàn)代報紙之中,用來吸引政治嗅覺敏銳的讀者群。直至l936年,《京報》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