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_楊軍 四川成都報道

慢變革中的樹德中學課程與課堂

本刊記者_楊軍 四川成都報道

2015年4月24日，成都市樹德教育集團 “第29屆教學研討會主題研討日”活動在成都市樹德中學（光華校區(qū)）學術交流中心隆重舉行，本刊記者也受邀參加。

其實，在此之前，本刊對樹德中學已多有接觸和報道，但這樣的教研大會還是第一次參加。作為樹德學校的傳統(tǒng)，這種持續(xù)推進的教研活動一直是教育變革的先行軍。如第28屆的 “生命課堂和翻轉課堂”、27屆的 “創(chuàng)新思維和人文之美”等等。每一屆有不同的主題，但又循序漸進。

在這里，我們能看到中學教育改革普遍面臨的困局，也同樣看到了老師們敢于探索的魄力。正如樹德光華校區(qū)的毛道生校長對記者坦言，教育改革不能等，慢慢走比等著看要好。而且，記者看到，這慢中自有其精細。

《孝經》說：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這里的嚴是尊嚴，親是親近，是說以父母的尊嚴和親近來教孩子敬、愛。老師也是如此。

“課程改革要可親、可用、可行”

眾所周知，高考改革騎虎難下。如去年9月，國務院出臺了《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實施意見》，但具體如何落地，仍然爭議不斷。

本次教研會聚焦的“分層分類校本化課程研究”，實際從上學期開始，樹德中學就已做了不少嘗試，如高一史地政、體育的分類教學，或國學英語、歷史人物性格分析等整合課程。這正是對高考改革的一種探索。

但落實到老師、學生、課堂這些細節(jié)操作層面，其實并不容易。師生如何互動？跨學科到底如何跨？這本身并不是幾個概念可以解決的，它更多凝聚的是一個教育者本身的眼界和智慧（這也是本屆大會的主旨“變革課程課堂，沉淀教育智慧”）。

如記者看到的歷史組教研會，這組研討以視頻課的形式進行，視頻本身只是樹德中學馬猛老師的一堂隨堂課——《商鞅變法》。

課堂上探討中的樹德學子

教研老師們分成幾組，分別從學生、教師、課堂性質、課堂文化等角度進行了觀課和評議。以新課標的三維目標和高考角度來評判，這堂課已經很完整，但師生互動并沒想象中的充分。教研老師更關注的也是這個問題：當學生提出超過老師預設的問題，該怎么辦？這也正是體現(xiàn)老師課堂引導能力的地方。比如，商鞅變法很容易擴展到現(xiàn)在的法治改革，引起學生思考和討論。在馬老師的課堂，教研老師們就注意到，學生提出了“保護人民權利”的問題。馬老師對學生的問題做了肯定的處理，但未繼續(xù)深究。一方面，這是課堂時間和進度的限制，另一方面，面對這個教育契機，老師是現(xiàn)場處理還是課后處理，都值得商榷。

所以后來，主持討論的鄧老師說了一句頗為意味深長的話：成也商鞅，敗也商鞅，在一邊倒的改革情況下，如何面對改革中每個學生的差異，尤須思考。這種思考也如毛校長在大會主題解讀時提到的：讓我們的教育變得越來越可親、可用、可行。

教育的可親確實是最難的。記者在采訪中，就發(fā)現(xiàn)，很多學校的課程改革，盡管手段方式非常靈活，但學生喜歡的卻不多。原因便是缺了這番親近。比如最近熱議的閱讀課程，有些老師會讓孩子寫讀書筆記，久了學生就心生厭惡。閱讀沒了親近，那閱讀也毫無意義。

無論何種課程，老師和學生對話的智慧，老師的氣場極為重要。《孝經》說：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這里的嚴是尊嚴，親是親近，是說以父母的尊嚴和親近來教孩子敬、愛。老師也應如此。

所以，落實到課程改革，毛校長反復強調“即行即知，即知即行，行且有恒”，唯有如此反復實踐，教育的智慧才可能沉淀?！敖逃腔鄄皇庆`機一動的小聰明，不是復制借鑒的取捷徑，刻意為之的做姿態(tài)，而是一個人的教育情懷、教育理念和教育經驗等形成的綜合素養(yǎng)和內在修為?！泵鎸Ω母?，每個教師都需要回應和自判：

“我是否主動去適應、參與和推動課程改革？”

“我是否可以開發(fā)一門有特色的選修課？”

劉文品老師的國學英語課

“我是否可以對某個教育理念在學科教學中的運用有獨特的理解？”

“我的教育觀念和教育行為有哪些與新課程改革不相適應的地方？”

植物的生長有其自身的規(guī)律，學生也一樣。什么時候需要指導，什么時候需要關懷和幫助，我們不能催促，更重要的是順應。教育應該是等待，是期待，是陪伴，像守護一株幼苗。

如樹德中學已堅持十年的“人人教研”，最后形成了《在研究中學習》和《在研究中教學》兩本研討專著。學?，F(xiàn)有的數(shù)百個課題和上百門選修課，實際都是在此基礎上開發(fā)的。

值得一提的是，記者在這次會議上拿到的兩份資料，其中一份就是樹德老師們的課改論文集，其包含的信息量完全可以說是一份課改探索實錄。這一點，我們在隨后的示范課中也得到了印證。

跨學科整合課程：國學英語

作為教研會的一部分，這次的示范課一共有9堂，記者選取了其中兩堂課，一堂是張燕老師的園藝療法課，另一堂就是樹德中學有名的國學英語選修課。

從選修課入手，拓展相應主題，在教學中深化學科知識的交叉與融合，這是樹德中學正在嘗試的跨學科課程改革。

國學英語課，初聽起來似乎不倫不類。記者還擔心，是不是要講成閱讀理解之類。但細聽之下，筆者慢慢發(fā)現(xiàn)了它的特別之處。

其實這堂課既不是通過國學來訓練英能力，也沒試圖通過英語來給學生灌輸國學知識。上課的劉文品老師在兩者之間找到了一個巧妙的平衡點，即英語的讀說和文言的誦讀。

在這堂課開頭，劉老師即引入了童謠《三字經》的誦讀視頻，讓學生快速進入狀態(tài)。隨后講孟子，更是引用了大量《孟子》原典，教學生對照著英文誦讀。所謂的跨學科，在這一點上就顯得特別親近。

誦讀聽起來簡單，但正是把握一種語言語感的最佳形式。在兩種語言的語感轉換之間，一是意思得到了初步的轉譯，但更重要地還是情感作用：這里有兩種文化的碰撞。這也是劉老師在課堂開頭引用習近平主席、美國奧巴馬總統(tǒng)借用孟子的話表達觀點的用意。換言之，是文化的自覺。

比較遺憾地是，在現(xiàn)在的語文教育中，有時候文言文看起來甚至比英語還像外語。歸其根底，也是教學的偏差。

在樹德中學老師們的論文集中，記者就看見了一篇頗有意味的剖析文章《新課程背景下高中文言文有效教學策略研究》。作者譚洪先老師指出：“新課改已十年了，但在教學中，部分老師還常常以字詞句講解為重點……為了趕進度，為了考試，老師強調通過文言文的字詞句翻和理解來閱讀文言文，弱化了對學生思維能力的培養(yǎng)，忽略了文本本身所蘊含的文化內容?！?/p>

所以，譚老師強調：應用傳統(tǒng)的誦讀法和涵詠法彰顯文言教學之根本?！爸挥型ㄟ^讀，才可能讓學生理解文本的情，文本的意?！眲⑽钠防蠋熢趪鴮W英語課上采用英語和文言對照的誦讀法，也可謂異曲同工。就如劉文品后來對記者說的，在這個日益多元化的語言世界，她更想通過這種方式給學生一種情感沉淀，一種看待世界的新方式。

作為一個全新的科研課題，目前，國學英語在國內尚無對應的教學資料和可借鑒的教學模式。所以，從課程設計到內容選擇，再落實到教學過程，都需要老師獨立去開發(fā)。這對劉文品不啻為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在談到這堂課的教學方法時，劉老師坦言，她依然借助了常規(guī)英語課的模式，但她更強調生活化，即一定要將內容和學生自身聯(lián)系起來。在這一點上，她的嘗試就是通過孟子語錄，來引導學生討論古人心目中好學生的標準問題，學生自然而然就將問題引到了自己身上。這也是樹德中學一以貫之的德育理念。

對于教師而言，如何將古典文獻與英語準確對譯，這是最大的一個難點。比如，在這堂課中，學生經常被問到的問題就是：“從這個英語句子看這是哪句古語？”劉文品說，這其中涉及東西方文化對不同觀念的理解，也更考驗一個老師的文化素養(yǎng)。為了上好國學英語，劉文品和課題組的同事前前后后做了許多工作，所有課程資料都是大家共同參與選編、翻譯的，備課時間非常長。

張艷的草頭娃娃課

開心農場，給學生一片心靈空間

張艷老師原來只是一位心理老師。但最近幾年，除了給學生做心理咨詢，她的主要精力都在校本選修課程“開心農場——園藝療法”的研究工作。

張艷介紹說，這門課程實際是樹德中學“土豆”課程的一部分。土豆課程的靈感就來自于毛道生校長的大綜合課程構想。比如，面對一顆土豆，美術老師可以讓學生進行素描、攝影和篆刻；生物老師可以讓學生研究其生長習性、做觀察報告；化學老師可以讓學生研究其營養(yǎng)成分、分子式、討論怎么施肥；心理老師就實施園藝療法……

園藝療法這個概念是美國人路德·摩希爾在1949年提出的。幾十年來，在國外以及我國香港和臺灣地區(qū)都有較快的發(fā)展，但內地還沒有真正的普及和獨立運用。在缺少先例的情況下，經過五六年的探索與實踐，這門課已經成為樹德中學的精品課程之一。

在這次教研會上，她講的題目便是其中一節(jié)：草頭娃娃。

草頭娃娃是近年來新興起的一種時尚玩具。此草生命力特強，只要澆上水，幾天后就能長出綠毛，連續(xù)修剪，便能保持四季常青。所以，和傳統(tǒng)的玩偶相比，又被叫做“生命力玩具”。

張艷說，她們之所以選擇這個玩具，也正是看中它的生命特質：首先，學習草頭娃娃的制作方法，本身就是一個放松身心的過程。而對于學生，通過園藝作品的投射，也是一個逐步探索自我的歷程?！皬囊活w種子開始冥想，感悟生命歷程?！?/p>

在具體的課堂操作中，老師要通過一些場景和教學環(huán)節(jié)的預設，讓學生在手工制作的過程中通過身心投影，完成對自我的激勵?！拔以谀睦铮俊笔谴_定學生評價自我、描述心理狀態(tài)的關鍵內容。

在這部分，張艷著重介紹了積極心理學創(chuàng)始人馬丁·賽里格曼的6種核心美德和24種人格力量。學生給自己的草頭娃娃取好名字后，就要從積極心理學的角度為草頭娃娃挑選它的標志性力量。然后由觀察員為學生的作品拍照、記錄學生分享的內容，填寫園藝觀察療法記錄表。

毛道生校長

課程表面上是關注植物，但實際上是老師在關注學生，關注學生在種菜過程中獲得的體驗、感悟和成長。老師除了在不同的場景引導學生，更需要采取“靜默旁觀者”接納的、共感理解的、賞識的態(tài)度在旁邊陪伴著。

“園藝療法”也讓張艷和課程組的老師們收獲了很多感悟。張艷說，植物的生長有其自身的規(guī)律，學生也一樣。什么時候需要指導，什么時候需要關懷和幫助，我們不能催促，更重要的是順應?！敖逃龖撌堑却瞧诖?，是陪伴，像守護一株幼苗?！?/p>

她還記得有學生在日志中這樣寫道：“傾聽春天種子發(fā)芽和蚯蚓松土的聲音，人與其他生物都共享著自然，學習的壓力常讓我忘記呼吸的美妙，在不斷的競爭、考試中我忘卻了生命的美好，在農場種下一株幼苗時，久違的希望從心底升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