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

有一種“綁架”叫親情

●寧子

1

半年前，在我缺席的情況下，家里召開了一個所謂的“家庭會議”，會議決定，嘟嘟暫時由我這個姑姑來帶。

我哪里會帶小孩子？我哪有時間帶小孩子？

老媽的態(tài)度很堅決，理由如下，一是嘟嘟的幼兒園距離我的住處走路10分鐘，接送方便；二是哥哥嫂子剛盤了一個快餐店，根本抽不出時間照顧?quán)洁?；三是父母年紀大了，自顧不暇，無過多精力照顧小孩子。最重要的是，我的工作朝九晚五，時間上和嘟嘟吻合。而且我單身，嘟嘟跟著我，不影響我戀愛約會什么的。

老媽言之鑿鑿，容不得我半點兒抗議。

于是，4歲的侄子嘟嘟就這樣被轟轟烈烈地送到了我那里。跟隨嘟嘟一起到來的，還有他兩箱子衣服和兩箱子玩具，這些東西立刻占滿了我的書房。

第一個晚上極其難熬。嘟嘟非要枕著我的胳膊睡覺，我完全不知如何拿捏，胳膊片刻就酸了，挪動挪動，他還不樂意，埋怨說：“我剛要睡著，你又把我弄醒了?！睕]辦法，只好忍著不動，直到確定他睡著，又過了好半天，我才小心翼翼抽出麻木的胳膊，活動半天才稍稍好轉(zhuǎn)。

嘟嘟睡后我卻壓根睡不著，一是不習慣，另外，也擔心一個人睡覺自由慣了，伸胳膊伸腿地碰到他。于是翻來覆去，到了凌晨都沒睡。等我終于有了困意，剛閉上眼睛，突然一個小巴掌打在臉上，瞬間把我打得睡意全無——嘟嘟翻身時甩手的結(jié)果。

那一晚，我?guī)缀鯖]睡，第二天一大早還要爬起來給嘟嘟做早餐，送他上幼兒園。到了公司終于松了一口氣，結(jié)果碰到的每一個同事都詫異地問：“沒睡好吧？眼袋那么大?！?更有一刻薄的，戲謔：“難不成又失戀了？”

2

沒錯，前一陣子，我失戀了，從大學就戀上的那個人，用最不堪的方式劈了腿。在胡亂收拾了殘局后，我痛定思痛，決定要獨身，再不和男人這類動物為伍。

對于我的決定，家里也煞有介事地開了一次會，最后的結(jié)果是尊重我的選擇，并且還集資給我交了首付，買下了現(xiàn)今居住的小窩。用老媽的話說，有沒有男人不要緊，總得有個自己的家。就這樣裝房子、搬家，上網(wǎng)或看書……我變得越來越宅。不料一個4歲的熊孩子，徹底將我的清靜人生打破。

大約一個月后，我的生活才趨于穩(wěn)定。就算嘟嘟一直枕著我的胳膊，我也能睡著了，還學會了半夜三更閉著眼睛領(lǐng)嘟嘟去洗手間。而且，他愛吃的餛飩和糖醋里脊，我已經(jīng)做得得心應(yīng)手。

有一次周末，原本要送他回家，嘟嘟卻想去游樂園，我同意帶他玩。高高的摩天輪上，他興奮地歡呼，不過一直緊緊地挽著我的手臂。起初我以為他害怕，卻忽然聽他說：“姑姑你別怕啊，沒有危險的，老師說女孩子都膽小的……”我一愣，原來小家伙竟以為我會害怕。

坐海盜船買票的時候，一個男人插隊，我說了他兩句，沒想到他竟怒氣沖沖地斥責我多管閑事。爭執(zhí)中，在一旁等我買票的嘟嘟忽然沖過來，對男人說：“叔叔，是你不對，你插隊不文明，你要跟我姑姑道歉。”

嘟嘟仰著頭，沒有半點兒畏懼，倔強地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無理的男人，其他游客也都開始指責男人。不得已，男人含糊說了聲“對不起”，票也沒買，灰溜溜地走了。嘟嘟高興地拉住我的手說：“姑姑，不怕，我會保護你?！?/p>

就那么一下子，我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3

那次失戀帶給我的創(chuàng)傷，在和一個4歲孩子相處的瑣碎時光里，竟在不知不覺中痊愈。

3個半月后，家人背著我又開了次家庭會議，并做出新的決定：嘟嘟不用我這個姑姑負責了。

我當然不樂意，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老媽：“嘟嘟走了，我怎么辦？”老媽白我一眼：“你怎么辦？繼續(xù)過你單身的日子唄。嘟嘟本來就不是你的，難不成你霸占他一輩子？你喜歡孩子，去結(jié)婚自己生一個就是了?！崩蠇屳p描淡寫，我卻忽然之間明白過來，他們都是故意的。

沒錯，他們故意讓嘟嘟用這種方式走進我的生活，讓我走出失戀的陰影，讓我因無法抵擋天倫之樂的誘惑而重新選擇生活方式。用心可謂良苦。

后來我也知道了，嘟嘟剛到我那兒住的頭幾天，嫂子都睡不好，一會兒擔心嘟嘟在我這里不習慣會哭；一會兒擔心我不會照顧孩子，留意不到嘟嘟踢被子，凍著他；一會兒又擔心我做的飯菜不可口，餓著他……總之，一顆做母親的心，從早到晚地提著。

一切，只是為了我。家人了解我的性子，若和我拗著，只怕我會更走極端，所以，他們想到用親情將我“綁架”。

（夏之炎摘自《婦女》2015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