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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滿月光的老院子

        2015-10-30 09:13:54趙慶勝
        小品文選刊 2015年1期
        關鍵詞:老院土坯榆樹

        □趙慶勝

        隨著生活節(jié)奏的不斷加快,人們過中秋節(jié)的方式也在發(fā)生著變化。中秋佳節(jié),三五鄉(xiāng)友,早早約定,尋個僻靜之處,把酒言歡。從工作到生活,再到未來,借著濃烈的燒酒,相互豪情一番,節(jié)日就算是過了。紛擾之余,思緒靜下來,徜徉在都市月光里,我倒更加懷念兒時在故鄉(xiāng)農(nóng)家小院的時光。記憶中,月光似水,透過粗細不均的榆樹枝杈,穿過疏密錯落的葉子,肆意灑下,家人的歡聲笑語和著清風融化在月光里……

        農(nóng)家小院其實就是兒時的老院,盡管簡單得已經(jīng)不能再簡單,卻盛滿了時代的烙印。老院位于村子最北面,三間北屋,坐北朝南,上世紀70年代建成,除了地基和屋門口、窗口以紅磚壘就以外,全部是用土坯一層層壘起來的。屋頂?shù)臋_條、椽子、葦箔就地取材,都是村里的“土特產(chǎn)”。這種土坯房樣子雖然很難看,卻很實用,就像是齊魯大地農(nóng)村人特有的實在性格一樣,冬暖夏涼,實用性強。老院的偏房、院門也一律是土坯堆砌而成。紅磚打底的北房,土坯堆砌的灶房、上窄下寬的圍墻,還有院內(nèi)的主人,這一切無不彌漫著農(nóng)村特有的鄉(xiāng)土氣息。

        老院子,也就二三分地的樣子,已經(jīng)倒塌,現(xiàn)在看來確實小得可憐。但在那時,在我眼中它是高大上的,塞滿了我所有的歡樂和記憶?,F(xiàn)在老屋雖然倒了,院子里兒時栽下的幾株榆樹仍然還在。在魯西北平原,榆樹是農(nóng)村常有的樹種,生長周期雖慢,但木質(zhì)堅硬,是那個年代農(nóng)村蓋房當梁和檁的首選。1990年,我離家之前,老家又蓋了新房子,老院子里的榆樹才長到碗口粗。

        老屋窗戶上沒有玻璃,只是在窗欞上粘貼了一層薄薄半透明的粉連紙。這種紙透明性尚好,既能透出屋里的煤油燈光,也遮不住院子里的月光。有月亮的夜晚,老屋里不用點燈,月光從糊著粉連紙的木窗透進來,綿綿的、柔柔的,灑在炕頭。

        在老家,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十分隆重,僅次于過年。秋風一起,大人孩子就開始念叨著八月十五的節(jié)日。地里的莊稼已經(jīng)收割完畢,玉米棒子早就運上了屋頂,剩下的就是等待節(jié)日的到來。我想這個季節(jié)如果有機會能從空中俯瞰魯西北的農(nóng)村,景致肯定十分罕見誘人,金晃晃的玉米棒子鋪滿屋頂,一片片被蔥綠的樹木有規(guī)則地分割開來,猶如給整個村莊蓋上了一件金光閃閃的鎧甲,極致美麗。勞作之余,街坊鄰居家的婦女們會互相串串門子,嘮嘮家常,比比收成。村里的男人們也會聚在一起,個個銜著旱煙,吞云吐霧,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綻放著幸福的笑容,朗朗的笑聲充盈著農(nóng)家小院。

        每年這個時候,在濟南鋼鐵廠工作的父親總會請假,回家秋收,這也是除了春節(jié)之外我們一家人最為快樂的日子。大人們的辛勤勞作自然進不了孩子們的眼里,我們照舊無憂無慮,每天背著母親親手縫制的書包,上學、放學。

        此時,小伙伴們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節(jié)日在孩子們翹首期盼中越來越近。母親心很細,盡管當時家里條件有限,但每年八月十五她都會趕在節(jié)前專門去縣城趕集,置辦過節(jié)物品。首要就是給奶奶和姥爺家各自割上二斤豬肉,再買上二斤月餅,趕在節(jié)前,差我領著弟弟專程送去,這是規(guī)矩。

        當然,母親也會為自家過節(jié)多少置辦點,十分有限,通常是一筒油紙包裹的月餅,不多不少,正好5個,父母親外加我們哥兒仨,一人一個。但往往是父親和母親兩人分吃一個月餅,省出一個留給我最小的弟弟。再就是割上一斤豬肉,一家人包上一鍋韭菜豬肉大包,常常也是菜多肉少。中秋之夜,在院子里擺上一張小木桌,一家人圍坐一起,月光透過榆樹尖,灑在院子里,鋪在小飯桌上,煤油燈也不用點。父親簡單炒上兩個青菜,煎上一盤我和弟弟夏夜抓來的腌制已久的結(jié)了龜(知了幼蟲),買一瓶塊把錢的景芝白干,自飲自樂。“你的包子肉多,我的包子肉少,媽有偏有向……”我們弟兄三個互相打鬧著,在父母親面前撒嬌爭寵。月餅一人一塊,一年也只有一次,我和二弟總是不忍心吃下去,一點一點地吃,直到最后剩下一小口時,才戀戀不舍地全部吞下去。此時,月亮就在院子頂上,月光直瀉下來,它離我那么近,很想伸出手摸摸它,看它是不是光滑的、涼涼的,是不是像中秋的夜那樣清涼……

        而今,生活在大都市里越久,就越會憶起家鄉(xiāng)的明月,它明得像鏡,清得像水,能映射出人間一切的真、善、美。而都市的夜晚,夜色闌珊,華燈璀璨,不經(jīng)意間黯淡了月亮的光芒,就像是蒙了一層面紗,顯得清冷孤傲,仿佛和我有著遙遙的距離,不能相親。中秋之夜,仰望夜空,想起了國學大師季羨林先生曾經(jīng)說過的話:“每個人都有個故鄉(xiāng),人人的故鄉(xiāng)都有個月亮。人人都愛自己故鄉(xiāng)的月亮?!痹率枪枢l(xiāng)明,月是家鄉(xiāng)美,我多想再次沉醉在家鄉(xiāng)的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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