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Elizabeth Grice 翻譯>>>宋怡秋

自成一格的瑪吉·史密斯

撰文>>>Elizabeth Grice 翻譯>>>宋怡秋

看過英劇︽唐頓莊園︾的人恐怕都對其中的老伯爵夫人印象深刻。

演員瑪吉·史密斯將這一角色塑造得惟妙惟肖，也使自己的事業(yè)在人生的暮年又迎來高峰。扎實的戲劇功底、數(shù)十年的從業(yè)經(jīng)歷、戰(zhàn)勝癌癥惡魔的樂觀精神，再到如今歷經(jīng)風(fēng)霜之后的淡然態(tài)度，讓這位年逾八十的老戲骨仍能奉獻(xiàn)出一部部電影和電視佳作，也使她成為英國表演事業(yè)的瑰寶。瑪吉·史密斯要演到多少歲？這一點不得而知，但可以確定的是，老太太向來不會讓我們失望。

“您熟悉巴黎嗎？”這個問題真是瑣碎得令人汗顏。當(dāng)我聽到瑪吉·史密斯女爵惡作劇般卻又十分坦誠地承認(rèn)她對自己最近的一部電影印象不深，只記得影片的故事發(fā)生在巴黎，而她在片中一如既往地扮演了一位厲害的老太太時，我一邊努力地消化這些信息，一邊提出了這個問題以免冷場。

巴黎！聽到這個字眼就像給一個裝滿蛇的盒子揭開了蓋兒。被人圍追堵截的回憶讓她面露不快，打了個寒戰(zhàn)。她本想在那座城市里四處逛逛，參觀一下博物館和美術(shù)館，但那是不可能的。“我被美國人和有關(guān)《唐頓莊園》的問題包圍了，”她畏縮地說，“我以前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全是電視惹的禍。太可怕了。我喜歡一個人隨便走走，但根本不行?！?/p>

即便在英國，由于她出色演繹了《唐頓莊園》中的格蘭瑟姆伯爵夫人維奧萊特一角而成為電視名人（再打幾個寒戰(zhàn)），隨之而來的結(jié)果也令人不知所措?！拔也辉趺闯鲩T，要是出門的話基本上都得找個朋友陪著我。一個人出門很麻煩，因為無處可逃?！?/p>

我腦中浮現(xiàn)出一群小蠻牛滿懷好奇、互相推搡的情景。她如何應(yīng)付呢？

“多數(shù)情況下就是跑開。我會直奔一個方向，然后不停地走走走。不好躲。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應(yīng)對這種情況。那些電影巨星是怎么做的？他們到底怎么做？也許他們從來都不出門。我覺得他們肯定不會一個人四處溜達(dá)。如果想聽我一句忠告，那就是在巴黎時別這么干。”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尖刻的懷疑語氣，讓人想起維奧萊特·克勞利和《哈利·波特》中的米勒娃·麥格教授。這正是最典型的史密斯，她顯然是位明星，卻不愿將自己歸入明星之列。大眾的好奇心讓她受到了“甜蜜”的冒犯，但她也完全承認(rèn)，都這把年紀(jì)了——我們不妨說是92歲好了——仍然受人歡迎，她覺得既榮幸又荒唐。

“我現(xiàn)在演的總是些老到不能再老的角色?！彼龑捄窕磉_(dá)地說。早在1991年，她在《鐵鉤船長》中扮演溫迪·達(dá)林老奶奶時，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就曾問過她在道具組的一位朋友：“瑪吉·史密斯多大年紀(jì)了？”

“我的朋友毫不遲疑地回答說：‘92歲?！瘡拇宋揖褪沁@個歲數(shù)了。恐怕他們再也不用給我化妝了，我看上去已經(jīng)到這把年紀(jì)了。

前幾天，我和佩內(nèi)洛普·威爾頓（在《唐頓莊園》中飾演正直的伊索貝爾·克勞利）合演一場戲，我拄著手杖站起來，開始顫顫巍巍地走來走去。‘我為什么要扮老？’我說，‘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已經(jīng)老了！’我在設(shè)法搞清楚：如果我是現(xiàn)在的年紀(jì)，那我演的老格蘭瑟姆伯爵夫人現(xiàn)在就得有110歲上下。她已經(jīng)變成老怪物了?！?/p>

如今的史密斯是無與倫比的——沒錯，由于年齡的緣故，她的角色已經(jīng)定型，但她仍然思維敏捷，難以捉摸，無可指摘。她可以將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點石成金，沒人知道她使用了何種魔法?！短祁D莊園》的制作人朱利安·費(fèi)洛斯說得很貼切：“瑪吉有一種本事，能夠為每句臺詞注入一種其自身所不具備的機(jī)智和維度。對編劇而言，演員的這種天賦很有吸引力。她還具有一種獨(dú)特的喜劇感，這種喜劇感來自對現(xiàn)實生活的幾分嘲諷態(tài)度，因而更加詼諧，也更加令人感傷?！?/p>

她之所以對《可愛老女人》印象模糊，是因為大量的角色接踵而來。“感覺那是很久以前拍的了，之后又發(fā)生了好多事。我在努力回想那部片子是不是在印度那部戲（《涉外大飯店2》）之前拍的。我把它和《唐頓莊園》弄混了。全都混在一起了。當(dāng)演員就是這樣，要么無戲可拍，要么片約不斷?！?/p>

雖然不工作時的生活沒有條理，讓人不安，但史密斯覺得自己近來工作太多了?！捌婀值氖?，我演的戲都會不斷地拍下去，像《哈利·波特》和《唐頓莊園》都是如此。我需要停下來緩口氣——可是卻辦不到?！彼磳⒃谟捌敦涇?yán)锏呐恕分性俣妊堇[片名中的角色，這部電影改編自艾倫·貝內(nèi)特為史密斯創(chuàng)作并由她在2000年出演的戲劇。

她把《哈利·波特》稱作自己的養(yǎng)老金，從中獲得的酬勞讓她資助了五個孫輩的教育?！拔乙粋€人生活，所以能幫上兒子們是件好事?！?/p>

史密斯已經(jīng)成名60年了，不過直到現(xiàn)在——處于職業(yè)生涯晚期她才獲得如此廣泛的國際影響力。1952年，她在牛津大學(xué)戲劇社的演出中初登舞臺。1963年，她與勞倫斯·奧利維爾搭檔，飾演了苔絲德蒙娜（編注：莎士比亞戲劇《奧賽羅》中的角色）。但作為一名年輕演員，她感到自己演技尚弱，形象也不合適?！拔艺J(rèn)為人們對角色的容貌有一個既定的標(biāo)準(zhǔn)，我并不符合要求。”雖然她不具備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貌，但她的事業(yè)并未受阻。1969年，影片《簡·布羅迪小姐的青春》（又譯《春風(fēng)不化雨》）為她贏得第一尊奧斯卡獎；1978年，她憑借《加州套房》再次獲此殊榮。此后，各種榮譽(yù)和獎項（包括五次英國電影學(xué)院獎）便紛至沓來。

她說自己從來沒有做過什么職業(yè)規(guī)劃，也沒有過這輩子一定要扮演哪個特定角色的雄心壯志?！昂芴拱椎卣f，都是碰到什么就演什么。剛?cè)胄袝r，我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電影和電視角色），一點兒也沒想過。我當(dāng)時就想著會一直演戲劇，會很美好?！?/p>

她覺得演電影是個考驗?zāi)土Φ墓ぷ鳌！霸趧隼铮阒雷约荷碓诤翁?。你知道自己得在晚上或午后來到劇場，你有一段時間做準(zhǔn)備，然后就上臺演出。但是，拍電影就像是在好多天的時間里隨時候命，而在我看來似乎每天要工作12個小時或更長時間。時間安排得似乎越來越緊湊?！?/p>

“演戲劇時，如果有一晚演砸了，你會想明天的演出將會很精彩。而一旦表演被永遠(yuǎn)地固定在膠片上，你就再也無法改正了?！辈贿^她斷定，或許這樣也好。“因為總有些是我想要改進(jìn)的。那就永遠(yuǎn)不會有恰當(dāng)?shù)溺R頭了。你會徹底瘋掉的?！?/p>

電視帶來的那種危險的親密感讓史密斯頗為煩惱：“人們就跟你待在同一個房間里，不是嗎？我覺得他們會自認(rèn)為跟你很熟。在劇場里，演員與觀眾總隔得很遠(yuǎn)。總是保持著某種距離，就有更多的神秘感。你可以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而電視實在是（她雙手啪的一聲合在一起靠近臉頰）讓人拉不開距離。這不是特別好玩?！?/p>

2013年，史密斯憑借在戲劇領(lǐng)域的工作獲得了《標(biāo)準(zhǔn)晚報》頒發(fā)的“偶像”獎，但是她聽上去似乎有些遺憾，覺得自己做得太少了，不配這項獎。（在2008年戰(zhàn)勝乳腺癌之后，她似乎失去了演戲劇的勇氣）“什么都能成為偶像，”她說，“只要你干得足夠久，你就是偶像，一個黯淡無光的偶像……或者國寶什么的?！?/p>

她是我遇到過的最不重視身后名的演員——無論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在訃告和悼念過后，名聲也隨之消散。她想到最近過世的朋友勞倫·白考爾和羅賓·威廉姆斯，他們被人們大加贊頌，之后又被迅速遺忘。“名聲不會持久。這個世界隨時都新人輩出。我想人們不會記得的?！?/p>

她不記日記，不寫回憶錄，而且與1992年出版的那本關(guān)于她的傳記“毫無瓜葛”。“他們無休無止地寫這些書，搞得什么都沒有神秘感了?！?/p>

自從她的第二任丈夫、劇作家和編劇貝弗利·克羅斯于1998年過世之后，史密斯一直獨(dú)自生活。工作讓她無暇念及喪夫之痛，但當(dāng)拍攝工作結(jié)束后，悲傷會偷偷地再度襲來?！叭藗冋f悲傷會消散，但其實不會，只是會換一種形式。這很可怕，可是你又能怎么辦呢？繁忙過后，你會更加孤獨(dú)，倍感孤獨(dú)。忙碌不堪的一天讓你無暇思考自己為什么孤獨(dú)，但是忙碌過后，就會有那種令人窒息的寂靜?！?/p>

這個9月她本該休息，但她正在計劃如何填補(bǔ)這段空白。“我會把時間都獻(xiàn)給艾倫·貝內(nèi)特和《貨車?yán)锏呐恕?。背詞，背詞，背詞。好在看上去確實還挺眼熟。”

背臺詞對她來說不成問題——但她碰了碰拋光的木頭（編注：源于英國迷信，認(rèn)為用手碰木頭可以使好運(yùn)延續(xù)），以期永遠(yuǎn)不要用到“他們往人們耳朵里塞的那種可怕的玩意”——隨時待命的提詞裝置?！澳隳芟胂髥幔俊彼f，“你會露出那種非常心不在焉的表情?！彼f到這兒就開始模仿那位茫然的美國女演員，據(jù)說那位演員的開場白說的不是自己的臺詞，而是“大家早上好，沿中間靠左往前走”。

這件事寫出來并不好笑，本身也不是特別好笑，可是我們倆都控制不住地大笑起來?！拔腋铱隙ㄟ@是杜撰的，但我太喜歡這個故事了。”史密斯就是這么個自成一格的人。

文字來源：《新東方英語》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