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婭
[摘要]王陽明一生三易其學,最終乃有“致良知”之說。本文試圖從兩方面出發(fā),即陽明的親身實踐對“致良知”提出的塑造作用以及“致良知”中實踐觀點的體現,闡述在“致良知”理論中實踐的重要意義。
[關鍵詞]致良知實踐先天良知自覺之知
一、陽明之“致”
“致”作為學術理論被提出,源于王陽明親身實踐后的反思,其過程可謂曲折。據《明儒學案》記載,王陽明思想發(fā)展歷經三變,在生活實踐中所體悟出的工夫才是他思想的基礎與理論的第一原理,心即理的本體論只是他的修身工夫論的理論詮釋?!?而使他真正開始創(chuàng)立自己的思想體系、形成獨立學派,正是經過刻骨銘心的人生磨難之后的龍場悟道。
據《年譜》描述,“龍場悟道”后的第七年,王陽明曾回憶道:“守仁早歲業(yè)舉……其后謫官龍場,居夷處困,動心忍性之余,恍若有悟,體驗探求,再更寒暑,證諸五經、四子,沛然若決江河而放諸海也。然后嘆圣人之道坦如大路。”由此可清晰地梳理出王陽明理論發(fā)展與個人體驗的關系:由朱子之學入,后產生自身體悟,進而體驗探求,最后再進入五經、四子,直到圣人之道了然于胸。在體悟由淺入深的過程中,體驗是其中的連接環(huán)節(jié),其作用亦是不可或缺。而體驗推動理論的深入,貫穿在王陽明理論形成的過程之中。由此觀之,得“致”的過程正是一個未條理化的“致”的過程。
那么,陽明之“致”謂何?其一,曰中介。“昏暗之士,果能隨事隨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則雖愚必明?!边@是王陽明對于先天之知轉化為自覺之知的過程的論述,不僅對先天之知與自覺之知進行了區(qū)分,而且闡明了可以通過“致”來達到前者向后者的轉化。然而“致”的作用卻不止于單薄的中介。乍看來,動態(tài)的轉變體現在先天之知的深入進而造成自覺之知的形成,但除此之外,推動一知轉化為另一知的動力,亦是一個流動的過程,而這種具有方向性的流動過程即是“致”。“致良知”強調了“致”的工夫,“‘致良知本身是一種修身工夫的實踐活動,良知本體必須通過致的工夫才能體現出來”2。而作為德國古典哲學術語的“實踐”,在用來描述“致良知”時并不同于康德所理解的實踐。在康德看來,實踐的規(guī)則永遠是理性的一個產物;而在王陽明處,“強調致良知本于道德法則,卻又不離人心物事”3。此外,“致”亦不同于“行”。為何王陽明說“致良知”而非“行良知”?且先從“致良知”對“知行合一”進步之處出發(fā)。“致良知”能夠鮮明地表達“內求于心”的工夫論,而如何向內做工夫正是“知行合一”所不能提供的,相較于“致”,“行”既可以是區(qū)別于“知”的一種狀態(tài)描述,又可以同“致”一般包含動態(tài)要義和實踐品質,但其缺乏固定的方向性,也缺乏確定的目標。
除此之外,王陽明對“致”的重視體現在他對朱熹與陸九淵的批判上。在闡釋朱學之弊時,他認為“朱學的特點是將窮理僅僅囿于知而使之與行相分離,正是這一點,導致了支離決裂之弊”4。而其中,“行”正是在實踐層次之上可以與“致”可相通的的“行”,實踐的內容,則是“為善去惡的工夫”。
綜上,王陽明對“致”的重視,也反溯印證了在王陽明思想體系中實踐對于理論的深刻影響。
二、“良知”之得
由上文可知,在實踐層面上講,陽明之“致”對于“致良知”之說的產生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那么從理論層面上理解,“致良知”的學問是否亦滲透著實踐的觀點?
何為“良知”?“良知”在王陽明處怎樣定位?它究竟是一種什么范疇的概念?在《傳習錄中》中,王陽明有言:“蓋良知之在人心……先天而天不違?!碑斄贾憩F為先驗之知時,按照黑格爾的分析,先驗之知應當使“對象自己規(guī)定自己,而不是從外面獲得自己的謂詞”5。結合黑格爾的思想可分析出“良知”研究的以下兩點:第一,作為先驗之知,學者們的各種研究只能作為“一些有局限的知性規(guī)定,它們只表示限制,而不表示真理”6,在此即沒有人能給予“良知”一個完備的、準確的定義;第二,通過謂詞的各種限定,我們能夠一步步接近真理,亦即我們可以了解或許不完全的良知的內涵。因此,為把證明實踐在“致良知”理論中確有重要地位,需要對良知的內涵進行進一步探究。
那么,先天良知與自覺之知的概念,是空穴來風還是陽明“良知”中的固有內涵?且看陽明《傳習錄中》的一句:“凡人之為不善者,至于逆理亂常之極,其本心之良知亦未有不自知者,但不能致其本然之良知?!币蝗藶閻海廊豢梢杂小白灾钡摹氨拘闹贾?,然而之所以為惡,就在于“本心之良知”未“致”為“本然之良知”,因此可推知,良知中包含兩個不同層次的“良知”,處于低層次的是的“本心之良知”,高層次的是“本然之良知”,結合陽明的基本思想,可將這兩者前后對應為“先天良知”與“自覺之知”,二者確切含義在此不做贅述,而需要關注的是兩種不同質的良知是如何轉化的,這里就引出了前文中已反復強調到“致”。
回到引文:“昏暗之士,果能隨事隨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則雖愚必明?!庇纱丝闯?,不同質的良知的轉化是一個由暗到明的過程,是一個由自在到自覺的過程,是一個被動隨性到主動向上的過程,而這過程正是“致”。因此“致”是一個過程,但又不簡單為過程,它包含著由下而上的趨向,是過程這條線段的整體,也是構成過程這條線段道部分,它的背后是主體源源不斷的驅動力,它是思維或是現實中的踐行。于是,“致”在良知轉化中起著承載質變的作用,同時在“致良知”的理論中有著自身獨特的內涵。而若離開離“致”會有怎樣的后果?在《紫陽書院集續(xù)》中,王陽明區(qū)分了本然良知與自覺良知。心,即良知,“作為天植靈根,并不是致知活動的產物,但無致知工夫,則不能由本然達到自覺”。可見,在王陽明的理論中,依然突出“致”的思想踐行性作用。
三、結語
在中國哲學史上,明清之際的孫奇逢曾指出:“陽明良知之說,著力在致知”,如今看來,這一評語顯然并非虛發(fā)。
注釋
1朱漢民:《以工夫見本體》,載于《北京師范大學學報》,2006年第3期
2朱漢民:《以工夫見本體》,載于《北京師范大學學報》,2006年第3期
3余治平:《超越與內在》,載于《浙江學刊》,2000年第5期
4楊國榮:《王學通論》,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p30
5黑格爾:《邏輯學》,人民出版社,2014,p85
6黑格爾:《邏輯學》,人民出版社,2014,p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