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名早，李士金

(淮陰師范學院，江蘇 淮安223001)

1980年代研究朱子道德教育思想的論文很少，最著名的是兩篇:一是張善成的《朱熹的道德修養(yǎng)論》［1］，一是周德昌的《朱熹的德育理論和方法》［2］。兩篇文章的質(zhì)量都很可觀，值得重視。但在他們發(fā)表相關論文之前，學界已經(jīng)出版朱熹思想的專著。如錢穆的《朱子新學案》［3］，陳榮捷的《朱子新探索》［4］，張立文的《朱熹思想研究》［5］都涉及朱子道德思想問題。比如，兩篇論文都有關于朱子唯心主義的說法，這在張立文的《朱熹思想研究》中已有明確的體現(xiàn)。后來尚有陳來的《朱子哲學研究》［6］，對于朱子思想諸多方面研究十分精細、深刻。本文主要就兩篇研究朱子道德思想的論文進行分析批評，因為此兩篇論文既是1980年代朱子道德思想研究的主要成果，也對后來30年朱子德育研究發(fā)生了很大影響。

一、張善成《朱熹的道德修養(yǎng)論》一文分析

張文的具體文本內(nèi)容與文章開頭所說的論題有一定的差異。比如第一部分文字共有2 500余字，所論內(nèi)容有得有失。把唯心主義的帽子扣在朱子的頭上，是本文的一個總體態(tài)度，此非張文首創(chuàng)，乃是學界流行觀點，可以從1981年出版的《朱熹思想研究》中看得很清楚，這里不作詳細討論。這一部分具體內(nèi)容主要有以下幾點:

1.引證分析朱熹哲學的最高范疇“理”。

2.回顧歷史上的人性善惡論。張文所引述的內(nèi)容也與《朱熹思想研究》類似［5］255—256。

張善成認為，朱熹同先代的人性論者一樣，也把人性問題作為道德修養(yǎng)的前提與依據(jù)，旨在按著本階級的利益與愿望，造就合乎需要、具有一定品德的人材。這個觀點在《朱熹思想研究》可以找到［5］571。

3.引證朱子理氣關系論以說明“氣質(zhì)之性”。

本文第二部分討論“存天理、去人欲”的道德修養(yǎng)原則，其主要觀點是:

朱熹正是從人性論出發(fā)，通過論述道心人心、天理人欲的關系，確定了“存天理、去人欲”的道德修養(yǎng)原則。

1.引證朱子的天理人欲論。本文的闡述大體符合原著意思，但觀點有點偏頗，總是認為朱子的這些話是為封建地主階級服務的。

2.引證朱子對于帝王嚴格要求的言論加以闡述，比較符合朱子原意，但最后結(jié)論說“反映了他唯心的倫理觀”?？梢姳疚膶τ谥熳拥纳羁酞毜降恼螌W思想的認識還是有些差異的。

本文第三部分的標題是:居敬、窮理、讀書、省察、力行的修養(yǎng)方法。這一部分共有2 300 多字。與作者所規(guī)定的話題最為切合。

1.居敬。本文主要引述朱子原著考察略加闡述?？肌吨熳尤珪菲湔摼次淖謽O多，總計不下數(shù)十萬字，是朱子學術思想的一大特色。學界研究朱子思想者多應用論敬文字。本文所引亦較有代表性，闡述大體符合原意。

2.窮理。本文對于朱子“窮理”的闡述，是以現(xiàn)代人的斗爭眼光，限定朱子窮理的概念于封建倫理道德范圍之內(nèi)。所以才會說朱子對“所以然”問題就不了了之。

3.踐行。本文引朱子論“踐行”文字進行解說，基本觀點有待商榷:朱熹強調(diào)的“行”，當然不是指社會實踐，充其量只是踐履封建道德而已。

本文的價值在于:它是1980年代第一篇比較系統(tǒng)論述朱子道德思想的論文，所論實際涉及朱子道德思想起源、道德社會作用、道德原則規(guī)范、道德評價、道德修養(yǎng)方法等問題。其中具體論述了朱子的人性論，“存天理、滅人欲”的理論，居敬、窮理、讀書、省察、踐行等許多學術思想。盡管這些論題在學界前人著述中都有過論述，但本文能夠圍繞朱子道德思想來對這些專題一一加以研討，有學術價值和意義。后來30 多年學界許多研究朱子道德思想的論文多少受到本文的影響。

二、周德昌《朱熹的德育理論和方法》分析

周德昌《朱熹的德育理論和方法》一文，比較張善成的文章發(fā)表遲一年，張文對周文也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本文沒有列具體的小標題，全文分三個部分，用(一)(二)(三)表示。

作者又引朱子原著論及朱子的小學和大學教育階段論。后來許多研究朱子德育思想的論文對此展開論述，可知本文之影響。本文說朱子對于小學和大學的教育都十分重視倫理道德教育是符合實際的，但朱子的目的并非是維護封建專制等級制度，朱子對于帝王專制十分反感，批評甚多，此點尚未引起學界高度重視。必須充分認識到，朱子是一個為全社會各階級各階層思考問題的偉大思想家，他的道德教育宗旨決不僅僅是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的。

文章第二部分的內(nèi)容主要認為朱子德育思想有一個“德育過程”，具體地說，這個過程是:認識上的篤信，感情上的陶冶，意志上的鍛煉，行為上的踐履。簡稱之為“知”“情”“意”“行”的過程?？疾炀唧w文本，本文所說的“知”，或者說“認識上的篤信”，實際上說的是朱子的窮理和致知。文章引證朱子原著文字第一條說明的是朱子窮理的本質(zhì)目的乃是明仁義禮智之天理。此種議論在《朱熹思想研究》和張善成論文中已經(jīng)有很多論述。第二條說明的是知識與道德的關系，此點引證很有意義。

本文第二部分敘述朱子論“行”，其基本觀點不出前人范圍。這是本文最符合論題的一個論述，確實可以把“行”作為道德過程的最終歸宿。

本文引用《童蒙須知》說明朱子德育思想“行”這一過程的重要性。本文對于朱熹的“踐履躬行”的思想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認為朱子提倡從小培養(yǎng)兒童的良好生活習慣和正確的學習態(tài)度和方法，從小就抓兒童道德行為的訓練，值得研究。這是本文很正確的觀點。

本文第三部分與所論朱子道德修養(yǎng)的方法與張善成論文最為相似。說朱子提出了“克己”“主敬”“存養(yǎng)”“省察”等道德教育的方法和途徑。張善成文章以居敬、窮理、讀書、省察、力行作為朱子道德修養(yǎng)方法論。比較可知，主敬與居敬基本意思一樣，省察完全相同。力行在第二部分論及與張文相同。這些觀點在張立文的專著《朱熹思想研究》中也都有涉及。當然他們集中加以論述，仍然很有價值意義。引用的朱子文字很深刻，圣賢之學成始成終，為有敬心敬行也，不可簡單地闡釋為“態(tài)度和情緒”，此僅僅是敬心的自然表露。

本文作者能夠從否定批判轉(zhuǎn)向基本的肯定，實屬難能可貴，其中的不敬態(tài)度和語氣乃是時代風氣的殘存。不能說敬是約束自己的思想和行為，只能說是為了讓自己的思想和行為合乎道德規(guī)范，從心所欲不逾矩。

綜合而論，本文第一部分主要內(nèi)容討論朱子關于道德社會作用和意義的論述，關于小學與大學教育內(nèi)容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的論述。第二部分所論知、情、意、行的德育過程。第三部分所論朱子“克己”“主敬”“存養(yǎng)”“省察”德育方法在前人著述中也都有所論述。本文也是較早集中論述朱子的道德思想的論文，其中談朱子對道德社會作用的認識與張善成文章類似，而對朱子關于小學、大學不同階段的論述在30 多年來的朱子道德思想研究論文中是首次提出，雖然前人專著已經(jīng)論及，但無疑對后來學界相關論文產(chǎn)生了影響。有關知、情、意、行的德育過程的討論雖然牽強，但對于后學則產(chǎn)生了一定的啟示作用，一些具體的論題被后來論文所采用。比如窮理、致知、心、性、情關系、理欲關系、立志、圣賢為己之學、踐履躬行等課題，對后來該學術領域的研究者論文都多少產(chǎn)生了影響。所引《童蒙須知》資料比較詳細，也對后學論文有直接影響。所論“克己”“主敬”“存養(yǎng)”“省察”等道德修養(yǎng)方法比較張善成的論文說法有所不同。“克己”“存養(yǎng)”這兩條是張文所沒有提到的，對于后來學界研究朱子道德教育思想亦有影響。

考察分析可知，20 世紀80年代所發(fā)表的朱子道德思想研究論文雖然很少，但其質(zhì)量較高，涉及到后來學界研究朱子道德思想論文中的諸多具體內(nèi)容。比如朱子的理氣論、人性論、天理人欲論、格物致知論、知行關系論、小學大學教育階段論，克己、居敬、窮理、讀書、存養(yǎng)、省察、力行等道德修養(yǎng)方法論，另外還有朱子對于刑政與德禮關系的辯證認識、關于立志之重要性等等。雖然受到特殊時代學術風氣影響觀點偏左，但其整體論述質(zhì)量較高，開啟了后來30年朱子道德思想研究的諸多研究空間。

［1］張善成．朱熹的道德修養(yǎng)論［J］．廈門大學學報，1983，(2)．

［2］周德昌．朱熹的德育理論和方法［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1984，(4)．

［3］錢穆．朱子新學案［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

［4］陳榮捷．朱子新探索［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171—178．

［5］張立文．朱熹思想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519—572．

［6］陳來．朱子哲學研究［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10:226—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