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榮莉 圖+無忌

魚洞亂針繡亂中有序的飛針走線

文+黃榮莉 圖+無忌

在巴南區(qū)魚洞街道辦事處的一間約30平米的房墻上，整齊地掛著花鳥、動物、山水、人物等精美圖畫。遠遠望去栩栩如生，近觀卻是一幅幅精致的亂針繡作品，細膩的線條、柔和的色彩及生動的造型叫人真假難辨。作為一種全新獨立的刺繡種類，創(chuàng)立于上個世紀20年代末的亂針繡，在巴南魚洞已經(jīng)傳承了近百年。

英文導讀: Yang Shouyu created the disordered needle embroidery hundred years ago. It became artistic and Liu Ruiping developped it in Banan.

立體起來的平面繡畫

要了解亂針繡，首先要知道亂針繡的創(chuàng)立人楊守玉。日本著名漢學家水原謂江曾說：“她代表了中國文化?！?/p>

時間退回到1896年6月，楊守玉出生于江蘇常州書香之家，是父母惟一的女兒。8歲時，家人便請常州名士史聘三先生（“七君子”之一史良的父親）當家庭教師，教授國文、歷史。閑時，她常隨母回娘家，與表兄“九哥”劉海粟一起學畫，或跟表姐學習刺繡。18歲時，楊守玉考入武進女子師范學校學圖工美術(shù)，品學兼優(yōu)。畢業(yè)后，應(yīng)著名畫家呂鳳子先生之邀，到呂鳳子在丹陽創(chuàng)辦的正則女子學校執(zhí)教并任繡科主任。

在此期間，楊守玉一邊執(zhí)教，一邊研究古今中外的畫意繡理，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里慢慢滋生：“千百年來中國刺繡藝人們都深信刺繡只能反映中國畫效果而不能表現(xiàn)西洋畫效果，難道刺繡藝術(shù)永遠都要對西洋畫稿望洋興嘆嗎？”喜歡創(chuàng)新的楊守玉抱著嘗試的態(tài)度就這樣開始了曲折的亂針繡之旅。她摒棄了傳統(tǒng)刺繡“排比其針，密接其線”的繡制方法，將畫理與繡理相結(jié)合，創(chuàng)造性地將西洋的用筆著色原理融于刺繡技法之中，她的針腳長短、疏密不一，錯落有致，并根據(jù)人物面部光影的變化和造型的需要自由地變化。當中國刺繡史上第一幅亂針繡作品《老人像》刺繡完成之時，畫面中的老人神氣逼人，與素描畫面有異曲同工之妙。畫面遠看凹凸有致，層次鮮明；近看針腳繁密，層層交盛，竟有一種西洋油畫的光色透視效果，這種效果在傳統(tǒng)繡品中是從來沒有過的。至此，平面了數(shù)千年的繡畫一下子左右頁圖：整個亂針繡的歷史并不長，民國至今也不足百年，但亂針繡的問世卻足以震撼整個中國傳統(tǒng)刺繡界。隨著它的聲名鵲起，亂針繡又被稱為“中國第五大刺繡”。立體了起來，令時人耳目一新。藝術(shù)大師劉海粟這樣贊道：“亂針繡的問世打開了中國刺繡藝術(shù)的空間?！?/p>

也講針法的亂針繡

抗日戰(zhàn)爭時期，楊守玉隨正則女子學校西遷來到重慶，在璧山鎮(zhèn)中學開辦刺繡班，對外招收學員。魚洞亂針繡第三代傳承人柳瑞平的老師楊世華便是在這一時期拜楊守玉為師，熟練掌握了亂針繡技法。在楊世華的推廣下，亂針繡在魚洞得到很好的傳承和發(fā)展。但在新中國成立后，許多珍貴民間工藝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掌握亂針繡的人也越來越稀少。眼下，整個重慶掌握亂針繡針法的藝人寥寥無幾，在楊世華的4名徒弟中，只有柳瑞平算真正傳承了楊世華亂針繡的衣缽。

筆者走進位于巴南區(qū)魚洞街道辦事處的繡坊，只見約30平方米大小的繡坊墻上掛滿了精美的圖畫，花鳥、動物、山水、人物，遠遠望去栩栩如生，近觀卻是一幅幅精致的刺繡作品，細膩的線條、柔和的色彩、生動的造型，直叫人真假難辨。

雖然屋外十分喧鬧，但繡坊里卻悄然無聲。在柳瑞平的指導下，幾名學員正在一幅幅美麗的圖畫上細心地穿針引線，絲線時而上下飛舞，時而縱橫交織，在一雙雙巧手中，紅的、綠的、黃的……一個個色彩艷麗、光澤透亮的花鳥圖案漸漸顯現(xiàn)出雛形。經(jīng)過2個多月學習，學員們已慢慢掌握了一些基本針法，能繡出一些簡單的圖案。

“學習亂針繡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難，重要的是需要堅持，只要具備一定的美術(shù)基礎(chǔ)，掌握了基本技法，再加上自身不斷領(lǐng)悟和練習，都能學會?！绷鹌椒Q，“說亂針繡不講針法，是相對于傳統(tǒng)的排比針法而言的。亂針繡按物象結(jié)構(gòu)和繡面采光操作，還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即行針走線，順著結(jié)構(gòu)，順著光線，以造型為目的，以色彩表達情感?！?/p>

依照這種亂中有序的創(chuàng)作理念，繡繪一幅亂針繡作品一般有三步。

第一步是平鋪打底。將預(yù)先創(chuàng)作的畫稿用電腦技術(shù)打印放大到繡面上，按畫面顏色滿刺一層底色，使得輪廓清晰，以便增加色線厚度。

接下來是完善細部。用交叉、重疊法將色絲繡到物象和背景上，分主次逐個做實做細。“這一步是繡繪過程中的重點?！绷鹌秸f，“一般先繡面積大的色塊和遠景物象，再繡面積小的與前景物象，而另外一些附著物體的紋飾及引人注目的小件物品放在最后繡。每做一處都要照顧到整體及各個物體間的相互關(guān)系，包含物體的固有色、光源色及環(huán)境色之間的互為映襯，相互照應(yīng)。”

最后一步是關(guān)鍵的藝術(shù)處理。調(diào)整整體與局部的互應(yīng)關(guān)系，加強線條的變化意趣和光線色彩的變化情趣，使光線和色彩統(tǒng)一，呈現(xiàn)出和諧的色調(diào)美感。“之前那兩步僅僅是一幅亂針繡作品的草圖，真正讓亂針繡作品上升到藝術(shù)層面的便是這一步，它是亂針繡作品的靈魂，是衡量作品藝術(shù)價值的重要標志?！绷鹌秸f，“在這一步里，繡面上的線下針要果斷，線的方位、長短、粗細、疏密都要精心設(shè)計?！?/p>

左右頁圖：魚洞亂針繡的針法對于不懂刺繡的門外漢來說，可謂復(fù)雜，從鋪針到復(fù)針再到收針，都是一代代從事刺繡的工作者經(jīng)過千針萬線的勞作后總結(jié)出來的理論結(jié)晶。

柳瑞平告訴筆者，一幅好的亂針繡作品比一般的刺繡作品更具有收藏價值，因為亂針繡使用不同顏色的線條縱橫交叉，堆砌重疊而成，表現(xiàn)出物體的光澤透視效果，畫面更加逼真。所以，亂針繡的針法不像一般刺繡時那樣直來直去，刺繡時針法靈活，需要不斷地轉(zhuǎn)換方向。而能夠準確地找到針法轉(zhuǎn)向的拐點，是技藝者真功夫的體現(xiàn)。也只有把這個點掌握好了，繡出的作品才真正稱得上是一幅叫好又叫座的亂針繡。

所見之物均可繡畫

聊起學習亂針繡的初衷，年近50歲的柳瑞平回憶說，她自小受父親影響，熱愛美術(shù)、刺繡等傳統(tǒng)藝術(shù)。2008 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她打聽到亂針繡大師楊世華正在招收學徒，便毅然前往拜師學藝。憑著自身過硬的美術(shù)功底及執(zhí)著精神，短短幾年時間，柳瑞平便完全掌握了亂針繡技法。為進一步深造技藝，她還不辭辛勞地到全國各地尋找知名亂針繡大師交流學習。

《重慶吊腳樓》系列作品是柳瑞平的得意之作，該作品以精湛的技藝，讓她在重慶工藝美術(shù)界聲名鵲起，而她繡繪的其他作品也在各大展覽中頻頻獲獎。隨著知名度的不斷提升，如今已有10余人前來拜師學藝，柳瑞平的亂針繡隊伍正在逐漸壯大。

與其他刺繡不同，亂針繡的取材面相當大，無論是國畫、工筆還是素描、油畫、攝影作品，只要平時眼睛能看到的東西，通過亂針繡針法都能將原作圖案還原得活靈活現(xiàn)。

在所有的題材中，難度最高的當屬人像?！皝y針繡人像與傳統(tǒng)刺繡人像針法大相徑庭。” 柳瑞平稱，傳統(tǒng)刺繡人像時有固定而明晰的針法，而在亂針繡中一般采用劈絲交叉繡的方式，針法千變?nèi)f化，隨著臉部輪廓和肌肉起伏，并沒有明確的限制，看似隨心所欲，實則針針隨形。因人分男女老幼，情有喜怒哀樂，神更是因人而異千變?nèi)f化，所以亂針繡人像的難度特別高。要達到形神兼?zhèn)?，就需要注意人物的線條和色彩。

首先列入考慮之首的是外形，也就是人物的輪廓。輪廓的精準是人物像與不像的關(guān)鍵。在勾畫繡稿時，即人物總的外形輪廓和五官等細節(jié)輪廓都需要分清主次一一畫出。外輪廓在勾畫時用筆較粗較實，細節(jié)輪廓則需用細線虛實相加，對于面部特征明顯的眼睛、鼻梁、眉毛等地方更需要細節(jié)刻畫。

色彩則是整個畫面的靈魂，畫面的明暗、濃淡、鮮灰以及人物關(guān)系的表達都離不開色彩。在刻畫人物面部時，需用基線色以稀針交叉打底，而后先淡后濃，先簡后繁，跟繪畫的原理一樣，色彩層層鋪進才能達到傳神的效果。明暗部的色彩關(guān)系一定要相得益彰，明部不能過分突出，暗部也不能一團死寂，明暗交界處則需要顏色偏淡的中間色線，在明部與暗部之間來回繡繪，這樣畫面才具有空氣感和流動感。

目前，在柳瑞平所有的亂針繡作品中，多以山水花鳥居多，她說：“我正在老年大學進修書法，之前已經(jīng)完成了素描的進修，當我完成所有科目的進修后，我將大量嘗試人物像的繡繪?！?/p>

左右頁圖：位于魚洞街道辦事處的亂針繡繡坊并不缺少人氣，只要你走進去，不僅能欣賞到各式各樣的亂針繡作品，潛心繡繪的學員定能讓你感嘆她們在繡繪過程中的虔誠。右上圖為魚洞亂針繡第三代傳承人柳瑞平。

The Disordered Needle Embroidery in Ban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