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介書生到布衣主席林森在重慶的六年時光

文+綰綰 圖+鄭彬 劉金權(quán) 無忌

英文導(dǎo)讀: Lin Sen has stayed in Chongqing for six years. He is a great chairman and contributes himself to China. People can see his old house and handwriting in Banan and Shapingba.

連任12年中華民國國民政府主席的林森，身份尊貴，卻深居簡出。他在重慶生活、工作了6個春秋，留下了許多印跡。他為人低調(diào)，與民同樂，積極弘揚孫中山的精神遺產(chǎn)，并主張堅決抗日。他是國民黨眼中的“一代完人”，也是被共產(chǎn)黨盛贊“功在國家”的人。

受命于危難接任主席一職

林森別墅隱匿在巴南區(qū)南泉鎮(zhèn)，坐西朝東，左倚花溪河，右鄰建文峰，磚木結(jié)構(gòu)，分上下兩層。建筑主體為中西合璧的單檐歇山式屋頂，素面小青瓦，共有大小廳室15間，樓下有條石砌成的地下室，為當(dāng)時防空所用。樓上憑欄可望“虎嘯懸流”，低頭又聞鳥啼蟲鳴、陣陣松濤，故其別墅又名“聽泉樓”。屋外小花園，被郁郁蔥蔥的竹木環(huán)繞，而進出別墅的兩旁，每到金秋便桂花飄香。

說到林森與重慶的交集，就得從1937年說起。當(dāng)時南京形勢千鈞一發(fā)，危在旦夕，民國政府決定放棄南京。由于白天日本飛機狂轟濫炸，林森被安排在晚上坐船離開。臨行前，他向大家辭行：“我已是古稀之人，將來是否能回到南京，已不敢作想，但你們一定要堅決抗日，肯定會取得勝利！”說完淚已千行，趁著夜色，率國民政府機關(guān)工作人員抵達大后方重慶。

左右頁圖：國民黨當(dāng)年從南京轉(zhuǎn)移到重慶，把巴南作為“遷建區(qū)”，很多高官在此辦公和生活。在高低錯落的建筑群中，林森別墅就隱匿其間。

蔣介石宣布下野時，就將國民政府主席改為虛職。林森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當(dāng)選為國民政府主席，看似眾望所歸，卻暗流洶涌。當(dāng)時蔣介石中意的主席人選并非林森，他曾約陳銘樞到書齋密談。他問陳銘樞：“讓于右任擔(dān)任國民政府主席一職，如何？”陳銘樞說：“于先生固然好，但還有一位更好的人，此人既有清望，又沒有各方面的政治背景，完全符合粵方所提出的主席標準——年高德劭。”蔣介石急問：“是誰？”陳銘樞答：“林子超?！保稚栕映┦Y介石聽了若有所思地說：“林一向愛清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陳銘樞表示愿意勸駕，蔣介石這才親筆書信一封，交給陳銘樞面遞林森。林森面對陳銘樞的到訪，感到意外，開始頗有顧慮，經(jīng)過一番勸說，終于答應(yīng)出任。

那時有望成為主席的還有蔡元培先生，但蔡元培屬于學(xué)者型人士，且資歷比林森稍遜一籌；而于右任因為是蔣介石青睞之人，被粵方所拒絕。因此，迫于時勢及各方的壓力，最后國民政府主席一職非林森莫屬。

無為而治的布衣主席

林森率國民政府來到重慶后，正式宣布國民政府移駐重慶，重慶自那以后成為戰(zhàn)時首都。他以國家和民族大義為重，不遺余力地宣傳團結(jié)抗日，并代表國民政府正式宣布對日作戰(zhàn)，對德意兩國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并手書“抗戰(zhàn)必勝”的題詞，鼓舞全國軍民戰(zhàn)勝日本軍國主義。

在他英勇果決的背后，實則艱難重重。因為林森當(dāng)了國民政府主席后，如同蔣介石的一件“擺設(shè)”，社會各界少不了冷嘲熱諷。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但也全力履行責(zé)任，在最初《就職通電》中他便講到：“值此國難灼膚，外交束手，懔失足于冰淵，謀全國之團結(jié)，急不可待，時不我與，森惴惴自將暫勉效職。”

林森在重慶期間，一切從簡。無論寒暑，他都是一身布衣，且不沾煙酒，飲食清淡。他每天限制廚師買兩角錢的肉，初到重慶時還可買到一大塊，后來物價上漲，只能買得指頭般大小的一片，廚師直叫苦沒法做菜。但若采購的人買回來的菜貴了，林森還要教育他們節(jié)儉。他總是深入群眾，有時走在街頭與市民聊天，有時在田間與農(nóng)民話家常，了解民情民意。那些與他說過話的人，怎么也想不到這個衣著簡樸的老人竟然是一國之尊。

一直以來，林森嚴格約束自己和手下，當(dāng)洛陽警備司令陳繼承來拜訪，他拒絕接見，且揚言：“以后武官直接去見蔣，文官去見汪，不必到我這里來?！碑?dāng)一個熟人找他謀職務(wù)時，他斷然拒絕并說：

“用人要經(jīng)過人事部門，不要找我?！彼笫窒伦龅健叭弧保翰话l(fā)表意見，不參加宴會，不寫條子。

林森曾說，國家主席是虛君地位，其意義在于垂拱而治，不該去管的就不要去管，讓有辦法的人放手去做。

左頁圖：林森別墅從外觀到室內(nèi)擺設(shè)，都極其簡陋，正如林森的為人一樣，質(zhì)樸無華。他當(dāng)年去磁器口，因感慨磁器口的繁華而揮筆題寫“小重慶”。

右頁圖：林森不僅是國民黨元老，是一國之尊，還是一位書法家，他曾為重慶大學(xué)、重慶清華中學(xué)題寫校名。

虎洞老樵的書生本色

走出林森別墅，通往山下的公路正對著一掛飛瀑，這便是“南泉十二景”之一的“虎嘯懸流”。這段路上，還依稀可見一處頹敗的亭子。當(dāng)年，林森曾無數(shù)次在這條路上踱步彷徨，累了時，便在亭內(nèi)靜靜思忖。那個白胡子的老者，身著粗制長衫，拄著手杖，腳踏布鞋，其名號“虎洞老樵”大概就是這番意味了。

很多人知道林森是孫中山的擁護者，是國民黨元老，卻不知他還是一位極具大家風(fēng)范的書法家。他的書法以楷書、魏碑最為精妙。字如其人，超然真切?？箲?zhàn)時期，大批學(xué)校隨國民政府遷往重慶。1938年秋，董必武指示在渝州辦一所黨領(lǐng)導(dǎo)的中學(xué)，因籌辦者和主要任課教師均為清華大學(xué)校友，故定名重慶清華中學(xué)。該校成立時，林森欣然為其題寫“重慶清華”四字，學(xué)校師生將墨稿放大鑿于東校門石壁之上。“重慶清華”四個單字成為現(xiàn)存林森摩崖題刻中規(guī)模最宏大者。后來他又為重慶大學(xué)題寫校名，至今仍作為重慶大學(xué)標志性景點存在。

一次，林森碰見民間治硯高手王家發(fā)正在雕刻北泉石硯，便上前與王家發(fā)攀談，詢問北泉石硯的開采歷史和銷售情況。當(dāng)他聽到王家發(fā)介紹北泉石硯在冬天呵氣即能研墨時，驚嘆道：“想不到北泉石硯如此之妙?！彪S后，他叫王家發(fā)拿來筆墨和宣紙，沉思片刻，為北泉石硯題寫了“前言可法”四個大字。之后王家發(fā)把林森等人在此為北泉石硯的題字刻于硯蓋上銷售，極受文人雅士和書畫家的青睞，并遠銷國外。

閑時，林森還喜歡到磁器口喝茶。一天，林森在古鎮(zhèn)茶樓喝茶聽?wèi)驎r，茶客中一位婦女抱著一個小孩，小孩天真好奇，見林森的胡須又長又白，便上前撫弄，引得茶客圍觀不斷，足見林森的親民。同時，磁器口“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來萬盞明燈”的繁榮景象也讓林森無比感慨，于是大筆一揮題寫“小重慶”三字并刻于石碑上，表達自己對磁器口古鎮(zhèn)的喜愛。

意外逝世引出孝子風(fēng)波

在沙坪壩區(qū)歌樂山山間，還有一座林森官邸，這是蔣介石贈予林森的。這棟房子的另一個名字更廣為人知：林園。國共談判期間，毛澤東就曾在林園住過一晚，他還和蔣介石在這里發(fā)生過一段關(guān)于中國內(nèi)戰(zhàn)的激烈爭論。

從不鋪張的林森，在重慶總算是有了一座像樣的官邸，可誰也想不到，這里竟然成了他在重慶最后的印記。

1943年5月，林森從林園坐車進城，去接受加拿大駐華大使呈遞國書。途中與一輛美國卡車相撞，林森受傷，被送進醫(yī)院后始終昏迷下醒，直至8月，在重慶一所醫(yī)院去世。林森無子女，養(yǎng)子在抗戰(zhàn)中犧牲。生前孑然一身，死前沒有留下任何遺囑。他又一貫儉樸，治喪委員會清點財產(chǎn)時，發(fā)現(xiàn)幾乎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據(jù)說林森死后，發(fā)生了一場爭當(dāng)孝子的鬧劇。無人披麻戴孝，總不像樣，于是就叫與林森血緣關(guān)系較近的一個堂侄女充當(dāng)孝子。誰知，葬禮還未舉行，忽然冒出一個人要當(dāng)林森的孝子。此人叫林希岳，是浙江人士，他自稱是林森的侄兒。當(dāng)時林森已死，無人有閑功夫來考證，國民黨政府還特地派人去接。哪知林森的侄女后來一見林希岳，表示不認識這位哥哥，還拿出家譜證明，林森家族中沒有這個人。這下僵了，森之墓”，系國民黨元老居正題書。碑后墓志文第系葉楚傖撰文、吳春暉篆書。前有一石質(zhì)長方形祭臺、石壩，石壩前有中央回紋、云雷紋，左右各42級梯形踏道。

林森一貫主張抗日，也深受共產(chǎn)黨人尊敬，在他意外逝世后，中共中央還特地致唁電：“林公領(lǐng)導(dǎo)抗戰(zhàn)，功在國家”?！缎氯A日報》發(fā)表社論《為元首逝世致哀》，并舉行公祭。今天，林森墓被青松環(huán)繞，顯得幽靜肅穆。這位只在重慶工作、生活了6年的老者卻長眠在此。正如他離開南京時所言，最終未能回去，也未能看到抗戰(zhàn)勝利的那一天，不得不說是他一生的遺憾。

左右頁圖：在歌樂山還可見到林森官邸，即林園，他當(dāng)年也在此處操勞政務(wù)。而林森墓與之相隔不遠，供人民群眾對林森的紀念與追思。林希岳又改口說他是林森的義子，義子也該當(dāng)孝子。林森已死，誰能證明他不是林森的義子？于是治喪委員會讓他們都當(dāng)了孝子。后來，風(fēng)波謎底才得以揭曉，林希岳原想趁這個機會謀一官半職，哪知把戲被戳穿，白當(dāng)了幾個月孝子。

鬧劇歸鬧劇，國民政府為其修建宏偉的陵墓倒是不假。林森墓位于林森官邸附近，為圓柱形土石墓冢。上有國民黨黨徽，正中楷體陽刻“國民政府故主席林?

Lin Sen
a Civilian Chairman and His Six Years in Chongq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