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生

聽到亞奧理事會宣布杭州將承辦2022年亞運會的消息，對筆者這樣的杭州人來說既吃驚又高興，還隱隱有點擔憂。在一個有800萬人口、風景優(yōu)美的城市辦亞運，無論怎樣都是榮耀，但對一個已經頗顯擁堵的城市來說，準備賽會的場館和市政設施建設無疑會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帶給杭州人必不可少的煩惱。賽會怎么辦才能讓主辦城市及所在區(qū)域最有收獲，而且收獲能夠長效化？這一問題讓筆者想起了在美國觀察其體育運動發(fā)展的一些往事，他山之石，可供杭州以及其他城市借鑒。

實現(xiàn)大學的體育中心功能

筆者在美訪學的地點是一個南方小城，路易斯安那州首府巴吞魯日市，雖是州首府，人口卻只有30多萬。每年舉辦的美式橄欖球比賽是整個路易斯安那州的盛事，堪比重大節(jié)日。比賽日前后，來自整個州的球迷涌向路易斯安那州州立大學（LSU），大學會清空停車場供停車，體育場周邊的空地、草坪上都是帳篷，觀眾自帶電視、飲食乃至燒烤設備，在那里要住上兩三天。橄欖球之外，LSU的籃球水平也不錯。這支校隊的男、女籃都曾經為美國職業(yè)籃球聯(lián)賽和國家隊輸送過不少知名球員。

除橄欖球、籃球之外，LSU會舉辦大多數(shù)美國人參與度較高的體育項目，棒球、網球、游泳、排球、高爾夫、足球等不一而足。而且，LSU校隊的水平基本上代表了整個路易斯安那州和巴吞魯日市的水平。這與中國各省市隊在國內競技體育中的地位類似。有以下幾點值得我們思考和借鑒。

其一，除作為整個社會的創(chuàng)新中心和文化中心之外，美國的大學還具有體育中心的職能。大學的教育和創(chuàng)新功能中美之間應無差異。但教育不僅僅是一般的生產知識，還包括文明的養(yǎng)成和體魄的養(yǎng)成。大學往往是最優(yōu)秀人力資本的集聚地，其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和傳承性、輻射性最強，大學生又處于習慣養(yǎng)成的黃金期，他們有怎么樣的文明水平和體魄，這個國家就擁有什么樣的未來。

其二，為實現(xiàn)大學的體育中心職能，優(yōu)質的體育基礎設施也向大學傾斜。大學外的體育設施建設自有必要，但面向大學生、兼向公眾開放的體育設施的可持續(xù)利用率和效果是最好、最強的。

其三，美國有極其發(fā)達的體育市場，但大學體育處于最有生產力和創(chuàng)造性的環(huán)節(jié)，它下接高中、初中乃至小學，吸引并培育體育人才，上聯(lián)NBA這樣的處于市場高端的環(huán)節(jié)，同時對外輻射，誘導、感染、教化大量的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尤其是大學生，促使他們熱愛體育、從事體育運動，并在大學期間形成習慣后，延續(xù)到結婚生子，并代代傳承。

在美期間，筆者目睹過LSU主辦的籃球夏令營的火爆。與國內全商業(yè)化的夏令營相比，它也收取一定的費用，但夏令營針對小學及以上所有年齡段孩子開放， LSU的現(xiàn)役男、女籃隊員現(xiàn)身說法、參加教學，場館里的數(shù)百個孩子中，每一個孩子都有機會與LSU男籃主教練合影、與當家球星合練，這種感染作用是非常巨大的，所煥發(fā)出的對籃球的熱愛是真正發(fā)自內心的。橄欖球等其他體育項目也大體如此。這種以大學為樞紐，富有生產性的體育活動激勵是我們在國內根本看不到的，國內的體工隊訓練體制太封閉、離年輕人和社會太遠，一定意義上只是競技體育的“孤島”，產生不了有親近感的激勵和示范效應。中美兩國體育運動群眾基礎的巨大差異恐在于此，矯正的辦法恐怕也在于大學體育中心功能的再定位。

舉辦賽會促體育市場重構

亞運會這樣的賽事給了杭州一個重構體育市場的機會。這涉及如何重新確定體育中心，如何配置賽會建設資金，亞運場館的可持續(xù)運營等問題。體育中心的確定是以大學外、新建場館為核心，還是圍繞大學已有場館或者建設新場館為核心，是兩條完全不同的發(fā)展路徑。杭州仍處于賽會籌備初期，完全有可能通過賽會預算和資金分配向以大學為中心的體育中心重構，賽會的舉辦不僅是為了舉辦本身，還在于能內生地激勵大學體育中心的形成，并面向大學生和公眾輻射。

從北京奧運會經驗看，即便是北京這樣的人口密集、購買力強大的城市，新建奧運場館的賽后使用都費盡周折，遑論杭州這樣的較小規(guī)模城市。如果場館建設初期就沒有面向對體育最有興趣、也最活躍的群體，其可持續(xù)利用性一定會打折扣。但從歷史來看，中國多數(shù)大學的體育設施較差，場館缺乏，撥付的教育經費主要傾向于狹窄定義的教育和教學，對文明養(yǎng)成、體魄養(yǎng)成嚴重忽略。

杭州可以很好地盤點已有大學體育設施的現(xiàn)狀及其賽會利用之可能，并將新建體育設施充分地向大學傾斜，建設賽會適用、規(guī)模適度、質量優(yōu)越的體育場館，并督促其激勵學生和公眾參與，提高利用效率，這樣杭州體育才有持續(xù)的群眾基礎和發(fā)展后勁。場館是一回事，大學的體育中心功能發(fā)揮則更重要。美國大學生好像沒怎么聽說要上體育課，在中國則成了必修課。沒有內心的熱愛和激勵，再多的體育課也帶不動這個國家邁向體育強國，體育市場也只能是玩歸玩的、看歸看的，僅此而已。

作為一個持續(xù)發(fā)展中的上中等收入國家，800萬人口的杭州這樣的城市在中國能找到不少，杭州亞運只是一個開始，中國必將有更多的城市舉辦綜合性的國際體育賽事。現(xiàn)在留給杭州的課題也是未來留給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