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鵬 秦立東

[摘 要]研究俄羅斯文化與俄羅斯政治的熱點越來越關注現(xiàn)實問題，自從普京主政俄羅斯以來，其在多個場合的演講以及一些觀點的表達漸漸形成了較為系統(tǒng)的思想形態(tài)，目前國內(nèi)理論界公認當下已形成了“普京思想”。從一定層面看，普京思想與歐亞主義學說有一定的內(nèi)在邏輯關聯(lián)，發(fā)掘其中的關聯(lián)無論對歐亞主義研究還是普京思想研究都有所裨益。

[關鍵詞]普京思想；歐亞主義；文化模式

[中圖分類號]D8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5）06 — 0057 — 02

普京思想是一個囊括了其在政治、經(jīng)濟、軍事、外交、宗教、文化等諸多方面進行深層主張與系統(tǒng)表達的思想體系，目前已成國內(nèi)俄羅斯研究的理論熱點，中國社會科學院已出版兩部《普京文集》，可見中國研究者對普京思想的重視。普京思想中的歐亞主義文化元素已越來越引起研究者的重視，普京在2000年秋天的一次講話中提到：“俄國從來都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歐亞國家。我們從末忘記俄羅斯領土上的主要部分在亞洲……俄羅斯充分參與亞洲和太平洋空間的經(jīng)濟協(xié)作進程是自然而不可避免的。要知道，俄羅斯是聯(lián)系亞洲、歐洲和美洲的獨特結合點?！薄?〕 與其他俄羅斯思想家一樣，普京也在自己的理論中體現(xiàn)出關注俄羅斯的前途和命運，尋找俄羅斯民族自有屬性及民族文化的定位。

一、 歐亞主義與普京思想的邏輯關聯(lián)

歐亞主義產(chǎn)生于20世紀20年代初期流亡于歐洲國家的俄僑民中間，他們是一批優(yōu)秀的知識分子，研究范圍廣泛，有哲學、法學、經(jīng)濟學、歷史學、語言學、生物學等學科，他們共同的使命是為俄羅斯尋找一條不同于西方也不同于東方的發(fā)展道路，既不是西歐主義也不是斯拉夫主義，他們稱之為歐亞主義（Евразийство）。歐亞主義者認為，“將舊世界的文化劃分為‘歐洲的’和‘亞洲——亞細亞的’，在這個范疇的意義上講，俄羅斯文化既不屬于前者，也不屬于后者。它是將兩種因素加以結合，并形成某種程度的統(tǒng)一的文化類型。按照上述的文化分類，說俄羅斯文化類型是‘歐亞文化’更能表達這一現(xiàn)象的實質(zhì)?！薄?〕 歐亞主義首先要將俄羅斯文化與西方文化區(qū)分開來，認為俄羅斯文化不同于西方以理性主義為主導的文化形態(tài)，反對西方文化中心論，反對將西方文化價值上升為全人類的普遍價值。在歐亞主義者看來，西方文化已處于衰落和僵化之中，毫無生機和活力，俄羅斯文化無疑是最具生命力和發(fā)展?jié)摿Φ奈幕问?。其次歐亞主義也要將俄羅斯文化與亞洲文化區(qū)分開來，在他們看來，亞洲文化以神秘主義主導，政治上大都集權與專制，很容易導致文化集權，歐亞主義者在很大程度上將亞洲視為野蠻與落后的象征。

這樣俄羅斯尋找自身文化定位時只能走一條既不同于歐洲也不同于亞洲的具有俄羅斯民族特殊性的文化道路——歐亞文化模式。這一文化模式也是普京近些年來所主張的，雖然其很少直接以歐亞文化模式繼承者的姿態(tài)來表達，但其思想中滲透著這一文化元素。普京就任總統(tǒng)后一改葉利欽時代完全一邊倒向西方的大西洋主義的文化路線，也極力反對極端民族主義的狹隘的文化路線，而是極為務實地思索后葉利欽時代俄羅斯的文化定位問題，總體看來很接近于歐亞主義的主張，普京在其《千年之交的俄羅斯》一文中表達一種類似的文化主張，可稱之為“三不”原則，即不回到過去，但不否定過去的成就；不搞激進的改革；不照搬西方模式。這三條原則與歐亞主義者的主張不謀而合，這絕不是一種巧合，而是有其內(nèi)在的邏輯關聯(lián)的，普京強調(diào)俄羅斯要從一味追隨西方依靠西方甚至將自己的文化與西方文化相等同走出來，另外既要尊重傳統(tǒng)文化又不能陷于傳統(tǒng)中不能自拔，要從傳統(tǒng)文化中汲取精華為俄羅斯所用，這與歐亞主義所主張歐亞文化模式是一脈相承的。

二、 歐亞主義地緣政治觀與普京思想的契合

歐亞主義指出，以俄羅斯廣闊領土為空間的大陸是俄羅斯文化的“發(fā)展地”（месторазвитие），這一發(fā)展地可以這樣定義：“生物彼此之間和與環(huán)境之間相互適應并使環(huán)境適應自己需要的廣泛的日常生活圖景”，這是這一個“融會社會歷史環(huán)境和它所在的疆域”的綜合性概念。〔3〕 這一發(fā)展地所橫跨的地域歐亞主義者稱之為歐亞洲，這是一個不同于歐洲與亞洲而具有自足性的獨立大陸，它介于歐洲與亞洲之間，是二者文化的中介和紐帶，但不足以用二者任何一種文化模式來統(tǒng)攝。這也意味著歐亞洲這塊文化的“發(fā)展地”自身即成一有機整體，也可視為一特殊的獨立而完整的文化共同體，“在該環(huán)境中發(fā)展起來的人類群體的社會生活打下自己特有的烙印。”〔4〕 當然這種特有的文化形態(tài)不同于歐洲文化自視其為人類文化的普遍形態(tài)和價值標準，這只是世界眾多多元文化之中的一元，而且這種文化的特性正在于其所具有的歐亞屬性。俄羅斯文化是在俄羅斯歷史邏輯的演進過程中形成的，它融合了西方基督教文化與東方突厥—蒙古文化與一身，在精神上體現(xiàn)的是東正教信仰的自足性，在政治體制上體現(xiàn)的是有東方色彩的集權與專制，但歐亞主義者主張的是思想專制而不是沙皇或政黨專制。這一專制形式被歐亞主義者稱為“思想制”，意在以統(tǒng)一的思想文化及意識形態(tài)來確保俄羅斯在文化上形成認同，進而形成對俄羅斯國家和東正教會的認可。這一思想本身極具時代性，即使到了普京執(zhí)政時期仍具有很大的借鑒意義。

普京重新強調(diào)了俄羅斯文化的特殊性，當然也以更為實用的視角來看待俄羅斯文化，意指俄羅斯文化要承擔起自己的使命，那就是使俄羅斯重新回到大國、強國行列并使其思想文化在世界上具有持久的影響力。為此俄羅斯積極推進其作為東西方之間“大陸洋”的地緣政治優(yōu)勢，極力擴大自己的文化“發(fā)展地”空間，在對西方保持一定距離的同時注重加強與東方亞洲國家之間的關系和文化交往。這里俄羅斯文化的東方因素突顯出來，那就是以國家利益為中心，不斷提升俄羅斯在國際事務中的大國地位和作用，同時亦使俄羅斯文化從相對保守變得日益開放，在與東西方文化角力的同時彰顯俄羅斯文化的優(yōu)越性。普京認為，“對于俄羅斯來說，不只是保護自己文化，還要在全球作為強大的推動因素推廣文化。在講俄語的地方，在前蘇聯(lián)的所有國家和大部分東歐。這不是帝國，而是文化推動；不是大炮，不是政治制度輸入，而是教育和文化輸出，這些都將為俄羅斯的產(chǎn)品、服務、意識創(chuàng)造有利的條件?！薄?〕 文化上的保守與封閉只能帶來落后與發(fā)展停滯，當然如果失掉自己文化的特殊性而一味屈從于外來文化最終會面臨自我文化迷失方向的危險，這種文化的二重性普京自然會認識到，因而提出在保護本國文化同時注重將俄羅斯文化的優(yōu)勢發(fā)揮出來。

三、重建“俄羅斯思想”中的歐亞主義元素

“俄羅斯思想”始終是俄羅斯哲學界的主題，這源于幾百年來俄羅斯哲學家對俄羅斯文化特殊性與俄羅斯使命的艱辛理論探索，基列耶夫斯基、霍米雅科夫、恰達耶夫、赫爾岑、列夫·托爾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別爾嘉耶夫、布爾嘉科夫等諸多俄羅斯哲學家在各自研究中都對“俄羅斯思想”進行闡釋。歐亞主義當然也無法繞過這一主題，總體看來，歐亞主義對“俄羅斯思想”的繼承與闡釋體現(xiàn)為，歐亞主義“發(fā)展出了以地緣政治為基礎、以文化批判為主要依據(jù)、以弘揚俄羅斯文化自有屬性為己任、主張俄羅斯超越歐亞地理局限和東西方文化差異的歐亞主義理論。”〔6〕

歐亞主義理論研究的落腳點始終在探尋“俄羅斯思想”的特有文化范式中進行，而普京思想中這一理論的體現(xiàn)也是十分明顯的。普京成為俄羅斯總統(tǒng)后清楚地意識到，俄羅斯并沒有形成完整的、系統(tǒng)的以及使俄羅斯全體國民認同的“俄羅斯思想”，俄羅斯文化處于東方西方之間，深受二者影響，但尋找俄羅斯文化的自有屬性始終是俄羅斯民族精神支柱形成的必由之路。俄羅斯不能完全倒向西方，也不能讓西方式的自由和民主在俄羅斯放任，為此，普京提出了依靠信念、權威與秩序治國的思想，信念即“俄羅斯思想”的確立是這一治國思想的核心。要發(fā)掘俄羅斯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在新時期形成“俄羅斯思想”，用以團結俄羅斯人民，使國家強大起來。在普京看來，這一新“俄羅斯思想”必然要包含以下幾個方面：愛國主義、強國意識、國家作用與社會團結，當然也不可忽視東正教在凝聚俄羅斯民族精神方面的重要作用。

“幾百年來，俄羅斯文化特性問題始終令俄羅斯民族困惑不已。每當俄羅斯發(fā)生重大社會變革或文化轉(zhuǎn)型時，這一問題就會凸顯出來，由原本單純的‘歷史問題’和‘理論問題’變?yōu)閺碗s的‘現(xiàn)實問題’?！?〔7〕 普京思想立足于俄羅斯現(xiàn)實，在繼承傳統(tǒng)的同時力圖復興俄羅斯往昔的大國地位，當然這也是一種文化的復興。普京思想中體現(xiàn)出很多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中的優(yōu)秀元素，其中歐亞主義文化元素是非常清晰的，當然，從歐亞主義的視角還有諸如歐亞主義對西方文化批判、蒙古文化對俄羅斯的影響、俄羅斯對外交往重點轉(zhuǎn)換等層面都能在普京思想中找到很好的契合之處。

〔參 考 文 獻〕

〔1〕Путин В.В.， Россия новые восточные перспективы〔N〕.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14 ноября 2000.с. 01.

〔2〕Пётр Савицкий：Евразийство.Опыт систематического изложения〔M〕.Пориж，1926.

〔3〕伍宇星.歐亞主義歷史哲學研究〔M〕. 北京：學苑出版社， 2011：108.

〔4〕Вернадский Г. В. Начертание русской истории

Прога〔M〕.1927. С. 09.

〔5〕 普京.變革中的世界與俄羅斯：挑戰(zhàn)與選擇（下）〔J〕.韓云鳳.譯.當代世界與社主義，2012，（03）：122.

〔6〕 劉澗南.新歐亞主義研究〔M〕.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8：09.

〔7〕陳樹林. 歐亞主義歷史文化特殊性理論及其價值

〔J〕.哲學動態(tài)，2004，（11）：69.

〔責任編輯：張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