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霞
都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深藍的天空透著薄薄一層緋紅,氣溫不冷不熱,晚風習(xí)習(xí),空氣里含著清新,偶爾飄來陣陣的咖啡香味。我雙腳踏在紅場上,仰望那七彩有如兒童積木堆成的圣巴索大教堂,仿佛置身于魔法的奇幻世界。這里是俄羅斯首都莫斯科。
我參加了一個二十人的文化旅行團到俄羅斯,所有的團員都來自臺灣,除了一位好友和她的小媳婦,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面。
我和好友隨著咖啡的香味走到紅場邊的露天咖啡座,一對夫妻團友早已點了紅酒,桌上一大盤色拉米、火腿和芝士拼盤,他們友善地請我們過去坐。
眼前這對夫婦,太太有小兒麻痹,但是她一路都跟著大隊走,從來不缺席,他們二人鶼鰈情深,經(jīng)常手牽著手。白天導(dǎo)游帶領(lǐng)我們坐莫斯科的地下鐵,那是斯大林時期蓋的,走進地鐵站就像鉆進了歷史久遠的古董藝術(shù)品里。導(dǎo)游很緊張,怕我們有的人沒跟得上火車,提點大家如果沒跟上的話要留在原地,她會回來接。我的眼光即刻尋找那位腿不方便的妻子,站在她旁邊,以免有什么閃失可以扶她一把。她舉著酒杯淡淡地啜飲著,眼神迷蒙,臉泛紅粉,輕輕地笑著說:“我來的前一天,醫(yī)生告知我得了乳癌,要我馬上開刀,我問他:可以旅行回來再開嗎?醫(yī)生說:可以。所以我先開心地玩,等回去再說。”她說得輕松自在,我也不好大驚小怪。她的名字叫美滿,我默默地為她祈禱,希望她的人生能跟她的名字一樣美滿。
離開莫斯科的前一晚,我?guī)е珗F的人,要去尋找那個“幸福的感覺”。天黑了,圣巴索教堂的燈不知為什么沒亮,我們想抄近路,路封了,還有穿制服的警衛(wèi)站崗;改走之前走過的路,還是封了,也有警衛(wèi)站崗。我和十幾個團友望著近在咫尺的咖啡館興嘆,只好悻悻然返回酒店。心想或許可以把這個“幸福的感覺”在下一站圣彼得堡復(fù)制。
圣彼得堡的微風中飄著白色的像植物的棉絮,我興奮地直呼:“六月雪!六月雪!”導(dǎo)游帶我們上船,沿著貫穿整個城市的涅瓦大河緩緩航行,兩岸別具特色的俄羅斯建筑,感覺到了另一個國度,而這個國度是我一生中行過大江南北從沒有見識過的,教堂里用馬賽克拼成的圣母和耶穌像美得像畫。
在圣彼得堡,離開俄羅斯的最后一個晚上,大家都有點依依不舍,雖然白天走了一天的路,每個人都很累,我還是邀請全團的人,到最熱鬧的涅瓦大街街邊找咖啡館,一起喝紅酒吃色拉米,欣賞街邊的風景,擁抱和享受這美麗城市的風貌。那位在莫斯科請我喝酒的團友說,他勘查過地形,知道有一家酒吧一定還開著。我們跟著他走。那家店是在巷子的尾端,墻上掛著藍色光管做的英文招牌CLUB。因為實在太累,大家也不計較太多就都坐了下來。我請那位團員幫我點在莫斯科那個“幸福的夜晚”一樣的紅酒、色拉米、火腿和芝士。等了好久好久東西都沒來,于是我把袋子里的花生灑在桌上請大家吃,花生吃完了東西還沒來。只見前面桌兩位美女不知道在喝什么,煙霧繚繞的。
我按捺不住,決定自己去拿飲料。原來要走到樓下去點,我和好友走下陰暗的階梯。地下室中間是舞池,舞池上吊著玻璃鏡片的大圓球燈,反射出一道道光束,就像六七十年代的小舞廳。時間還早,舞池沒人,我們穿過舞池到酒吧前,跟酒保要水,他不懂英文。我們比手畫腳地溝通,兩人各抱八瓶水上去,還點了啤酒和水煙,那水煙就是剛才兩個美女抽的。幾大杯的啤酒上來了,我們大家分著喝,啤酒格外地清涼可口。兩瓶水煙上來了,一瓶有蘋果味加紅酒,一瓶是杧果味加紅酒。沒有人知道怎么抽,那侍者幫我們點上火,一人發(fā)一個透明煙嘴,教我們深深地吸一大口氣然后吐出來。我們各自拿著自己的煙嘴吞云吐霧,吐出來的真像大朵大朵的云和霧,而且真的有水果和酒味,清涼極了。
等到東西上來了,我們已經(jīng)沒有興致吃了。因為感覺這家店怪怪的,不想簽卡以免節(jié)外生枝,但是他們不收美金,要我們?nèi)ソ纸堑你y行換。三更半夜又人生地不熟怎么敢去銀行換,身上盧布又不夠。因為不好意思,我跟好友和她媳婦三人走到街上,在昏暗的巷尾把身上所有的盧布湊起來,付了酒錢,其實這樣做實在危險,白天一個團員才被扒了錢包。
半夜一點多天空才不情愿地暗下來,我們沿著涅瓦大街走回酒店。
美滿回到臺灣,第二天就進了手術(shù)室,聽說手術(shù)順利美滿。
編輯/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