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世豪
真記不清來過此地多少回了,一人單獨來,攜了妻子女兒來,有時也會帶上文朋詩友來,每次來去,如同尋根祭祖一般,都要抒發(fā)一通幽幽懷古之情。粗略回眸此生,國內(nèi)國外名山大川跋涉過不少,此地既不是故土,也非寡親遠輩繁衍之地,緣何要在一處并不十分顯眼的疏陌田園繞來繞去,甚而久久停留……
而每年造訪,我總是喜歡選擇柳綠花紅的春夏之交,或細雨迷蒙的深秋時節(jié)。清晨打個早起,背一只簡易挎包,乘首都961路公交到晉元莊,然后換乘318路北上,再拐香山南路直抵香山腳下。進北京植物園南門,再沿通往臥佛寺的主干道往北,中途向東拐去不遠,便是一處水面開闊的綠湖,跨過湖腰小橋,眼前亮出一處扎了細竹籬笆的鄉(xiāng)村田園。橋頭的路標告訴,這是黃葉村,曹雪芹紀念館就坐落在這里。
曹雪芹,一個讓華夏民族沐浴驕傲煥發(fā)輝煌的名字。他的不朽名著《紅樓夢》,以其深邃的思想,精巧的結(jié)構(gòu),豐富的內(nèi)容及委婉的文筆,把中國的傳統(tǒng)小說創(chuàng)作推向了巔峰。曹雪芹通過藝術(shù)手法所塑造的眾多人物栩栩如生,至今有著頑強的生命力;作者在這些人物身上所寄托的人生思考,所表達的真摯感情及理想,至今仍能牽動人心,有著非凡的感染力。緣于清代中國封建社會的千姿百態(tài),在曹公筆下展示得淋漓盡致,因而,自《紅樓夢》問世以來,始終承受著社會各個層面的青睞及熱捧,也讓“紅學”研究在我國文學史上呈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文學現(xiàn)象。
我沒有觸碰過“紅學”,甚至也算不上紅粉,對于熱鬧異常的紅學紛爭孤陋寡聞,面對北京植物園內(nèi)有這樣一塊勝境居然毫無知曉,直至本世紀初第一次游園時才猛然驚覺。
多少年來,在北京西山一帶一直流傳著不少曹雪芹的遺聞軼事。1962年,周恩來總理在參觀清恭王府時,就曾指示要以之為基礎建立曹雪芹紀念館。第二年,由張永海老人口述、張家鼎整理的《曹雪芹在香山的傳說》一文,在《北京日報》發(fā)表,引起學界關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胡德平同志不畏艱辛,用四年時間深入民間,對曹雪芹當年在香山一帶的生活及著述情況進行專題調(diào)研,對與之相關人物、景觀及口碑等,逐一進行深入具體了解,取得突破性進展,并首次提出建議,鼓呼有關部門建立曹雪芹紀念館。1983年,北京市園林局、植物園,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搬遷住戶、改善環(huán)境,以健銳營正白旗村39號老屋為基礎,建起了國內(nèi)首家曹雪芹紀念館,并于次年4月22日正式對外開放。建館以來,這里已先后四次擴建、五次重新布展。1984年,開放了以曹雪芹著書西山為主題的第一排12間展室;1989年,擴建并開放第二排6間展室,增添了曹氏家族身世的內(nèi)容;1994至1996三年,又圍繞健銳營正白旗村39號老屋為中心,將紀念館擴建為林木葳蕤、綠草蔥蘢的黃葉村景區(qū)。特別是2001年,江澤民同志親自到曹雪芹紀念館參觀,對館區(qū)建設做出重要指示,進一步加快了館區(qū)的建設步伐。這里不僅設了“河墻煙柳”、“薜蘿門巷”、“竹籬茅肆”、“柴廊晚煙”等景觀,還添加了茶館、酒肆、石磨、古礅、菜地、水井等布點,好一幅環(huán)境幽寂的田園風光。
《紅樓夢》研究和魯迅研究,是我國當代文壇兩大顯學?!都t樓夢》研究者大抵不外乎三個角度,一是著重研究《紅樓夢》著作的思想藝術(shù)成就;二是側(cè)重對曹雪芹家世、生活經(jīng)歷以及版本演變的考證;三是回溯和總結(jié)紅學發(fā)展的歷史。而當前《紅樓夢》研究者的最大苦楚,就是曹公離開人世已252年,關于他本人的生平資料留給后人的極少,這對紅學研究的發(fā)展,是個很大的阻力。那么,何以確定北京西山正白旗村39號老屋,就是曹公晚年創(chuàng)作《紅樓夢》的故居呢?這里有兩大證據(jù)可以提供。
一是前面提到的張永海老人。張老是清代健銳營正黃旗蒙古族后人,其父當年就能演唱民間版的“蓮花落”《紅樓夢》,而他本人由小也很喜歡和注重收集香山地區(qū)民間口口相傳的《紅樓夢》故事和曹雪芹的傳說。他在《曹雪芹在香山的傳說》一文中就曾講到:曹雪芹在西山正白旗的住所,“位于四王府之西、地藏溝左邊靠近河灘的地方,至今門外有一棵大槐樹,后面是正白旗的檔房”。而在香山百姓的口傳里,曹公當年寫書,就是生活于“門前古槐歪脖樹,小橋溪水野芹麻”的環(huán)境之中。而現(xiàn)今紀念館院門兩側(cè),就長有三棵三人方可合抱的老槐樹。在京城的風俗中,素有“先安宅,后植槐”的說法。按照植物學專家“槐樹胸徑一米,樹齡約三百年”的經(jīng)驗推算,眼前三棵古槐樹齡均應在四百年以上。而院門東側(cè)那棵,幾乎是一長出地皮就向東南方向攀爬伸去,而今樹身中間早已蝕空,樹冠卻依然長得蒼勁龍鐘,濃蔭遮日。其實,早年在香山一帶,鄉(xiāng)間的童謠兒歌、小調(diào)“蓮花落”卻是十分流行,且有不少是與曹雪芹和《紅樓夢》相關的,而一旦提及曹公住處,其說其唱必是與“歪脖樹”、“野芹麻”關涉。民間傳言,與正白旗村39號門外景物,何其相似。
二是舒成勛,這是一位1970年從北京27中退休的老人。在我手頭,就有一本由他本人口述,由胡德平先生整理的《曹雪芹在西山》的小冊子。該書由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84年12月再版,而書名則是由范曾先生題寫。舒老除在書中將香山一帶的櫻桃溝、元寶石、石上松、黛石等景觀與《紅樓夢》中的景物描寫逐一對照外,還講到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舒老的居所就是正白旗村39號老屋。他生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曾做過香山正白旗最后一個筆帖式,其祖父曾任正白旗參領,父親則是正白旗兵營中的下級軍官——前鋒校。1971年4月4日,舒老進城辦事,其妻陳燕秀在家收拾西屋,準備修繕。搬床時,沒留神碰落一塊西墻白灰,發(fā)現(xiàn)白灰落處又露出一層白灰墻,上面寫滿墨跡斑斑的文字。出于好奇,她接著再去揭剝墻皮,沒想到字跡越揭越多。待舒老晚上回來一看,只見整個西墻壁上字跡滿滿,且布局有序,排列整齊,有的組成菱形,有的排成扇面,仔細一讀都是詩詞楹聯(lián)之類。字里行間還發(fā)現(xiàn)有兩處落款:“拙筆學書”,“學提拙筆”?!白竟P”出自何人之手?不得而知。舒老趕快叫來外甥將此逐一拍照,同時親自到街道反映情況。
4月6日,街道主任和派出所人員同來家里察看;到第三天,北京市文物管理處也來人調(diào)查;倆月之后,市文物局派來專人,揭走了墻皮,整個墻壁上總共發(fā)現(xiàn)八首短詩。著名紅學專家吳世昌,5月13日也來家親自勘察調(diào)研,并專就此事詳細寫了調(diào)查報告。endprint
為證明此屋是曹公生前故居,舒老一共羅列六條理由,其中也引用了一些權(quán)威專家的論證,十分在理。
在“題壁詩”的夾縫中,還題寫有一副菱形楹聯(lián):
遠富近貧,以禮相交天下少;
疏親慢友,因財而散世間多。
關于這副楹聯(lián),1963年3月,我國著名紅學權(quán)威吳恩裕、周汝昌訪談張永海老人時曾聽說過,是曹雪芹生前朋友鄂比贈送曹的,只是民間流傳與“題壁詩”有三字之差。周汝昌先生1964年版的《曹雪芹》一書,也曾引用過張永海提供的這副楹聯(lián)。萬沒想到,一句口頭流傳,八年之后竟然得到文字印證。
就是這樣一處具有清代軍營風格的低矮住所,由于幾組墻頭“題筆詩”的露面,最終被一批紅學專家確認為曹雪芹先生的生前著書故居。這確是一座極為普通的長方形民居院落,前后兩排共18間房舍,中間隔了一條極為短窄的薜蘿門巷。館內(nèi)分為五個展室,分別介紹曹雪芹當年居住的地方;寫作《紅樓夢》的書齋;香山地區(qū)幽靜美麗的自然環(huán)境;曹氏家族的浮沉等。展室中除了介紹曹公的生平經(jīng)歷、古籍版本,還陳列有與作者生活創(chuàng)作相關的一些文獻及實物資料。重新進行過臨摹復制的題壁詩,也非常醒目地展現(xiàn)在“抗風軒”的西墻壁上,引發(fā)人群的圍觀。
我在《曹雪芹年譜》的展板前久久凝視,不斷引發(fā)著思索與聯(lián)想,并作如下摘錄——
康熙五十四年(1715)
曹雪芹生于江寧織造署?;蛱K州織造署。
雍正六年(1728)
曹雪芹十三歲。因轉(zhuǎn)移財產(chǎn),曹家被抄沒。曹雪芹隨祖母返京師,居崇文門外十七間半。
乾隆六年(1741)
曹雪芹二十五歲。通佛典,歷世情,悟世事無常,是年前后有作《紅樓夢》意。
乾隆九年(1744)
曹雪芹二十九歲。經(jīng)四年構(gòu)思,動筆寫作《紅樓夢》。
乾隆十八年(1753)
曹雪芹三十八歲。經(jīng)過“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的過程,《紅樓夢》結(jié)稿。在《紅樓夢》寫作過程中,親友爭相借閱,加以評點。
乾隆十九年(1754)
曹雪芹三十九歲。脂硯齋將曹雪芹友人評點過的書稿全部抄閱,進行閱讀評論,稱自己批評的本子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
在張永海老人的口述資料里,曹雪芹的獨生兒子因患白喉?。ó?shù)厝朔Q“白口糊”),死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中秋之夜,死年剛剛八歲。在香山地區(qū)的口傳中,也有十一歲一說。經(jīng)受不住中年喪妻并失去兒子的重大打擊,風雨漂泊中的一代文學巨星從此信念坍塌,一病不起。也是在這年歲末除夕之夜,悲慘地告別了人世,享年48歲。曹雪芹的生前好友為他收尸入殮,埋葬于正白旗義地——地藏溝,靜靜地躺在了幼子身旁。給他送行的,是一些至親好友及哀悼他的挽幛詩文,這些詩文都是后人了解研究作者生平及晚年生活的重要資料。
我國畫壇泰斗齊白石老人,在世時曾有這樣一段回憶,他說,光緒二年(1903),一位旗人朋友告說:“曹雪芹娶李氏寡居的表妹。”這就說明,曹公生前有過再婚的經(jīng)歷。由此推斷,在曹雪芹最后彌留之際,在寒風搖曳的燈光里,至少是有李氏守候在身旁。
穿行紀念館展廳,在眾多陳列的展品中,有兩件文物勾起我的極大興趣。
首先是曹雪芹生前用過的一對老黃松書箱。兩只書箱正面左右雙下角各畫有一叢蘭草,一只上鐫有“題芹溪處士句”的一首短詩。詩云:
并蒂花呈瑞,同心友誼真。
一拳頑石下,時得露華新。
另只木箱的正面落款,鐫有“拙筆寫蘭 ? 乾隆二十五年歲在庚辰上巳”。在署名題款和年款中間,又鐫刻有兩行楷書小字:
清香沁詩脾,花國第一芳。
這對書箱面世于曹雪芹去世前三年,書箱上鐫刻的“芹溪”二字是曹公的號。根據(jù)年款和詩的內(nèi)容推斷,應是曹雪芹再婚時文友的贈品。
紀念館布展的雕塑共有兩件,一件是曹公坐像銅雕,另一件則是瓷像。說實話,我對這尊曹公銅雕毫無興趣,它同國內(nèi)各地古文化名人的雕像如出一轍,都是統(tǒng)一的瘦長臉,山羊胡,一襲長袍,兩袖清風,說他是屈原司馬遷杜甫鄭板橋都能成立,此乃我國雕塑界的悲哀。
你看那尊彩塑,曹公身穿一件圓領藍袍,一腳著地一腿彎曲坐于石凳,雙手相疊垂于腹下,清人長辮甩在身后,一彎短髭兩道豎眉,滿臉孤傲自賞、桀驁不馴的氣質(zhì)。這是黃庚先生1977年的藏品,看座下刻款,“辛己年制”。“辛己”為乾隆二十六年(1761),曹雪芹46歲時的雕像,據(jù)說這是他的弟子吳德榮親手制作。這就是“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保骨Ч诺奈膶W巨著《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留給世人的最后形象。
面對始終景仰的偶像級文壇巨擘,在與他那兩束炯炯有神的目光凝神對視的瞬間,一種難言的情感,穿越二百五十多年的時光隧道,即刻交融在了一起。
心中確是有很多話語要跟曹公聊的。
我告曹公,自你走后,《紅樓夢》的手抄本廣為流傳,人們競相傳看,竟至出現(xiàn)了“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枉然”的社會現(xiàn)象。有人還以抄錄《紅樓夢》牟利,一部手抄本居然賣到數(shù)十兩白銀之巨。早在嘉乾之交年間,已有其手抄本流向海外。在紀念館接待的五百多萬游客中,就有不少來自世界各地。你的大作已被譯成幾十種語言、一百多個版本,在全球許多國家傳播。一位來自東歐的漢學家說,《紅樓夢》語言生動,情節(jié)引人入勝,在歐洲很難找到一本能與之媲美……有人說你是“中國的莎士比亞”,這話我很反感,為何不說莎士比亞是英國的曹雪芹呢!
我告曹公,自清以后的“紅學”研究一直火暴 ,有時爭得沸沸揚揚。最早執(zhí)牛耳者,是王國維、蔡元培和胡適三位國學大師。和你一樣紅得發(fā)紫的魯迅先生,也在《中國小說史略》書中指出,《紅樓夢》中有曹雪芹的個人家世,但既為創(chuàng)作,其間不免有了諸多的變化和不同,自不能視賈寶玉為曹雪芹,也不能視賈府為曹家……總之,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后,傳統(tǒng)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endprint
我還告訴曹公,早在12年前,中國歷史檔案館研究員張書才,從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藏清代內(nèi)務府檔案中,就發(fā)現(xiàn)了曹家祖孫老幼由南京回到北京后,“隋赫德見曹寅之妻孀婦無力,不能度日,將賣伊之家產(chǎn)人口內(nèi),于京城崇文門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間半,家仆三對,給與曹寅之妻孀婦度命”的歷史資料。經(jīng)專家拿乾隆年間《京城全圖》對照,故居原址為廣渠門內(nèi)大街207號院。院中至今還留存“端方正直”四扇屏門,這四字在你的《紅樓夢》書中就有過描述,你更應該清楚此事。這一重大歷史發(fā)現(xiàn),倒是得到了紅學專家們的普遍認同。按照北京市規(guī)劃委鋪排,曹雪芹故居紀念館擬按照清代乾隆《京城全圖》中“十七間半”的原貌復建。
我也用試探的口氣向曹公打聽,《紅樓夢》后幾十回的殘稿哪里去了?曹公沒有答話。我說在你離去不久,就有逍遙子的三十回《后紅樓夢》流傳于世,之后在市面又陸續(xù)出現(xiàn)了《續(xù)紅樓夢》《綺樓重夢》《紅樓復夢》等三十余種版本的續(xù)書,還有《紅樓夢》仿作二十余種。如今,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紅樓夢》版本,是采用了高鶚的后四十回續(xù)書。高的版本仍然遭到許多專家及“紅粉”的非議,不知曹公有何看法?但意見歸意見,看法歸看法,魯迅先生卻是滿不以為然,他一針見血,說基本能與前八十回意境相符。
……
京城的五月,終于迎來一場難得的細雨。又是獨自一人來到植物園,來到念想著的黃葉村,為著某種憑吊,撐一柄雨傘在故居前的小道漫步,竹籬、輕煙、寺院、怪石、樹木、草叢……甚而薄霧裹襲的空氣,都在彌漫一縷偉人的氣息。心中明白,無論此時的遠山抹黛,近水流嵐,還是數(shù)百年的明月松濤,草木枯榮,只是為著期待一本好書。腳下這條原本荒蕪的山野石徑,終將一段歲月走出許多生動的故事,走出許多厚重的文化內(nèi)涵。在民間傳說中,沿途的諸多寺觀石頭,溪露花木,都是《紅樓夢》故事中的情節(jié)與原型,都黏附了作者的靈魂與氣質(zhì)。
朦朧中閃出一位挎著野菜籃子的老嫗,我情不自禁地說,這里的林子真美。那老人一邊自語,一邊擦肩而過:“我們成日價和樹林子作街坊,困了枕著他睡,乏了靠著他坐,荒年間餓了還吃他,眼睛里天天看他,耳朵里天天聽他,嘴里天天說他……”我猛然驚醒,這不是劉姥姥在榮國府里所敘那話?老嫗不見了蹤影,我卻想象這香山腳下的四時風景,哪一個季節(jié)的景觀能不令人陶醉呢?但林子大了,樹葉子自然也多了,樹葉和樹葉之間,也肯定不會一模一樣,就像《紅樓夢》里的眾多人物,哪一個不是呼之欲出的精靈呢?
不由想到曹公生前好友敦誠。乾隆二十二年(1757),其父瑚玐外放,任山海關稅務,敦誠隨父前往,駐喜峰口松亭關。這年深秋,敦誠思友心切,寫詩一首:《懷念曹雪芹》。詩中寫道:
感時思君不相見,
薊門落日松亭樽。
勸君莫彈食客鋏,
勸君莫叩富兒門,
殘杯冷炙有德色,
不如著書黃葉村。
是啊,既然難忍世俗紛擾,悔恨“無力補天”,那就不如心甘情愿隱居鄉(xiāng)野,死心塌地著書立說,喝野風,飲野水,食野果,枕野石,揮一支如椽巨筆,專心致志,嘔心瀝血,去撰寫一部頂天立地、震古爍今、千秋絕唱的《紅樓夢》罷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