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 笛

(倫敦大學學院,倫敦WC1E 6BT)

蘆 笛

(倫敦大學學院,倫敦WC1E 6BT)

1937年出版的《中國通郵地方物產志》較為系統(tǒng)而全面地記錄了當時我國各地出產的香菇、草菇、木耳、銀耳、茯苓、豬苓、雷丸、蟲草、蟬花、雞樅、猴頭菌、馬勃、黃芝、蘑菇,以及其它多種食、藥用菌的產地、時節(jié)和貿易詳情,對于考察我國食、藥用菌資源和經濟的歷史變遷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在整理史料的基礎上,本文分析了這些食、藥用菌產地的地理分布特點,及其主產地和運銷中心,并對相關問題進行了討論。

食用菌;藥用菌;物產;民國

食、藥用菌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傳統(tǒng)食品和藥材,其貿易又是民生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研究其生物、醫(yī)藥和經濟價值的同時,有必要對其資源進行全面而系統(tǒng)的考察。早在晚清末期,《湖北商務報》在1900年7月17日就同時刊發(fā)了《宣化蘑菇產》和《老河口木耳》,之后又于1902年9月22日刊發(fā)《中國產白木耳》一文,均為介紹我國著名食用菌物產的文章。民國時期,安徽省建設廳還在調查本省物產的基礎上于1942年出版《茯苓與漆》的小冊子,介紹了當時立煌縣的茯苓物產、栽培和貿易[1]。目前學界已有多種關于我國食、藥用菌資源的富有價值的專著出版,如《云南食用菌》(1984)、《中國藥用真菌圖鑒》(1987)、《中國食用菌志》(1991)等。然而,學界尚未重視對不同歷史時期,尤其是距今較近的民國時期的食、藥用菌物產資源進行系統(tǒng)地梳理,而這對于考察古今食、藥用菌物產的種類、產地、產量、栽培、傳播、貿易等方面的變遷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

就民國及其以前的相關資料來看,民國二十六年(1937)出版的由交通部郵政總局編纂的《中國通郵地方物產志》(以下簡稱《物產志》)[2]對我國各地物產的分布、時節(jié)及其經濟的記載極其細致而系統(tǒng),近年來不僅多為研究近代物產經濟和貿易的國內外學者所重視[3-5],也為研究科技史和古文明的學者所關注[6,7]。雖然民國時期也出版過涉及物產調查的《今世中國實業(yè)通志》(1929)、《中國實業(yè)志》(1933)、《現代中國實業(yè)志》(1938)等志書,涉及物產進出口貿易的海關貿易冊,以及一些地方志,如民國《福建通志》等,但是無論從廣度還是精度來看,均無法和《物產志》相比。鑒于該志為我們了解民國時期的食、藥用菌物產情況提供了一個較為完整的剖面,而學界目前對此尚未觸及,故本文對其中相關信息進行系統(tǒng)整理,并做簡要介紹和初步分析,為深入考察我國食、藥用菌物產資源和經濟的歷史變遷打下基礎,供方家參考、批評和討論。

一、資料介紹

根據《中國通郵地方物產志》“例言”說明,該志是根據對國內通郵地方物產和工商行號的實地調查資料編纂而成,屬于第一手資料;調查工作始于1934年春,終于1936年2月底,之后又通過一些調查對資料進行了增補;其編纂意圖,是要讓“社會人士瀏覽是篇,可推知國產之概況,而巡檢其類列,更有便于采購”,而“便于采購”的目的,則是郭心崧序中所說的“推廣貨品之產銷,增進國民之經濟,……而郵政本身亦得因此郵遞增加,盡量發(fā)展其機能”,或者俞飛鵬序中所說的通過“促進物產之流通”和“助長實業(yè)之進步”,以“充實國力以杜漏厄”。而欲“充實國力”的深層背景,則是彭學沛序中所說的“處此外患內憂之非常時期,馴至百業(yè)崩潰,農村破產”,因為1936年以前,日本已經侵占東北,建立偽滿洲國,并在中國的土地上發(fā)起多次侵略戰(zhàn)爭。由郭心崧序可知,《物產志》的編纂計劃是由當時的郵政總局副局長徐展文提出,其秘書樓祖詒主持編輯。

《物產志》共24編,按省分編,始于江蘇,終于新疆,含圖表;每編先概述該省地勢、氣候、物產及交通狀況,然后分為“物產調查”和“工商行號調查”兩個部分,內容上以前者為主,共記物產2300多種,分為農、畜、水產、林、礦業(yè)及制造6大類?！拔锂a調查”部分以市、縣為單位,詳細記錄當地物產的類別、名稱、最高價、最低價、出產時節(jié)、全年運銷量、銷行地帶,并設有備考;而“工商行號調查”也是以市、縣為單位,依次記錄當地的物產類別、行號、業(yè)務及地址;部分物產的產地甚至細化到了鎮(zhèn)和村。值得注意的是,該志缺少西藏和臺灣的物產和工商行號調查。

二、食、藥用菌物產的種類、地理和時節(jié)

《物產志》記錄了多種食、藥用菌,其產地遍及今浙江、安徽、江西、福建、廣東、廣西、海南、湖南、湖北、四川、貴州、云南、河北、河南、山西、山東、陜西、甘肅、新疆、內蒙古、青海等省,以及北京和重慶直轄市。現將各種(類)食、藥用菌的產地和時節(jié)信息按今日省份區(qū)劃加以整理。

(一)香菇和草菇

香菇(Lentinula edodes)的產地計有：①浙江臨海(秋)、開化(華埠)(冬)、遂昌(春)、龍泉(冬,春)、慶元(冬,春)、宣平(冬)等地;②安徽休寧(屯溪)(冬,春)、黟縣(際村街)(冬,春)、績溪(春)、寧國(春)、太平(冬,春)、霍山(春)等地;③江西靖安(冬)、武寧(冬末春初)、德興(冬,春)、貴溪(春,冬)、南城(春)、黎川(春)、南豐(春,冬)、資溪(冬)、崇仁(冬)、宜豐(秋,冬)、贛縣(春,冬)、信豐(冬,春)、安遠(冬,春)、尋鄔(冬)、龍南(冬)、定南(冬,春)、虔南(冬,春)等地;④福建永泰(冬)、建甌(春,冬)、崇安(冬,春)、浦城(春,冬)、政和(冬,春)、松溪(春,冬)、南平(春,冬)、將樂(春,冬)、沙縣(冬)、尤溪(春,冬)、順昌(春,冬)、永安(春,冬)、長汀(冬)、寧化(春,冬)、清流(春,冬)、明溪(春,冬)、邵武(冬)、泰寧(冬)、龍巖(冬)等地;⑤廣東連縣(夏)、陽山(冬)、連山(冬)、曲江(冬)、樂昌(冬)、仁化(冬)、翁源(冬)、南雄(冬)、始興(春,冬)、新豐(冬)、龍川(老隆)(冬)、連平(冬)、河源(冬)、和平(冬,春);⑥廣西防城(東興)(冬)、桂林(冬)、興安(冬,春)、百壽(秋)、永福(秋,冬)、榴江(秋)、羅城(春)、融縣(春,冬)、宜山(秋,冬)、宜北(春,冬)、上林(春,夏)、凌云(冬,春)、鐘山(冬)、賀縣(八步)(冬)、荔浦(秋)、蒙山(冬)、桂平(江口)(冬)、平南(春)等地;⑦湖南酃縣(冬)、永明(冬,春)、資興(春)、汝城(春,冬)等地;⑧湖北?？?全年)、興山(夏)等地;⑨貴州下江(冬)、黔西(新場)(春,夏)、畢節(jié)(冬)等地;⑩云南楚雄(秋)、牟定(夏)、雙柏(春,夏)、鎮(zhèn)南(夏)、邱北(夏)、麗江(夏,秋,冬)、蘭坪(夏)、維西(阿墩子)(夏)、鎮(zhèn)雄(春)、華坪(夏)等地;○11河北淶源(秋初)?！段锂a志》中,香菇的稱呼有“香菰”、“香菇”、“花菰”、“香蕈”、“冬菰”、“冬菇”和“香菌”等。

草菇(Volvariella volvacea)的產地計有：①江西贛縣(夏,秋)、信豐(秋,冬);②福建長汀(全年);③廣東龍門(秋)、連縣(夏)、陽山(夏)、連山(夏)、曲江(秋)、樂昌(秋)、仁化(夏)、翁源(夏)、南雄(冬)、新豐(秋)、龍川(老隆)(夏)、連平(秋,冬)、河源(夏,秋)等地;④廣西榴江(秋)、荔浦(秋);⑤云南屏邊(秋)、西疇(秋)(圖1A)?！段锂a志》中,草菇的稱呼有“草菰”、“草菇”和“草蕈”。

(二)木耳(含黑木耳、黃木耳、紅木耳)、銀耳、桂花耳

木耳(Auricularia auricula-judae)的產地計有：①安徽霍山(春);②海南定安(全年)、萬寧(全年);③廣西宜山(懷遠)(秋)、百色(夏)、恩隆(春,夏)、凌云(夏)等地;④湖北南漳(夏)、榖城(春,夏)、光化(老河口)(秋)、均縣(夏)、鄖縣(秋)、房縣(夏)、竹山(秋)、?？?全年)、宜昌(秋)、興山(夏)等地;⑤四川廣元(夏,秋)、昭化(秋)、劍閣(春,夏)、平武(春,夏)、萬源(夏,秋,冬)、通江(夏,秋,冬)、南江(夏,冬)等地;⑥貴州黔西(夏);⑦云南雙柏(夏,秋)、邱北(夏)、麗江(夏,秋,冬)、蘭坪(夏)、維西(阿墩子)(秋)等地;⑧河南嵩縣(夏)、盧氏(夏,秋);⑨山西靈石(秋);⑩陜西柞水(夏)、商縣(龍駒寨)(夏,秋)、鎮(zhèn)安(夏)、寶雞(虢鎮(zhèn))(冬)、南鄭(全年)、留壩(秋)、褒城(秋)、洋縣(秋)、西鄉(xiāng)(夏)、鳳縣(秋)、寧羗(春,秋)、沔縣(夏,秋)、略陽(夏)、安康(夏,秋)、平利(秋)、石泉(夏,秋)、嵐皋(夏,秋)、宜川(全年)等地;甘肅文縣(碧口)(冬)、合水(春)。此外,木耳的產地還有開縣(夏)和云陽(夏),屬于今重慶直轄市?！段锂a志》中,木耳類的稱呼有“木耳”、“云耳”、“黑木耳”、“黑耳”、“黃耳”、“黃木耳”(Tremella aurantia)和“紅木耳”等。

銀耳(Tremella fuciformis)的產地計有：①浙江宣平(夏);②湖北宜城(夏)、南漳(夏)、光化(老河口)(春)、房縣(夏)、?？?夏)、興山(夏)等地;③四川成都(全年)、廣元(夏)、昭化(秋)、劍閣(春,夏)、平武(春,夏)、宣漢(南壩場)(春,秋)、萬源(夏,秋,冬)、通江(夏,秋,冬)、南江(夏,冬);④貴州息烽(春,夏)、開陽(夏初)、黃平(秋)、都勻(夏)、獨山(夏)、爐山(秋)、平越(冬)、湄潭(夏,冬)、余慶(夏,秋)、黔西(夏,秋,冬)、遵義(秋)等地;⑤陜西南鄭(夏)、西鄉(xiāng)(夏)、寧羗(春,秋)、略陽(夏)、安康(夏,秋)、漢陰(夏)、平利(秋)、鎮(zhèn)坪(夏,秋)、白河(全年)、紫陽(秋)、石泉(夏)、嵐皋(夏,秋)等地;⑥甘肅康縣(秋)、文縣(夏,秋)、文縣(碧口)(冬)等地。此外,銀耳的產地還有巴縣(全年)和開縣(夏),屬于今重慶直轄市(圖1B)?！段锂a志》中,銀耳的稱呼有“銀耳”、“白木耳”和“白耳”。桂花耳(Guepinia spathularia)[8]的產地僅一處：湖北房縣(夏)。

(三)茯苓、豬苓和雷丸

茯苓(Wolfiporia cocos)的產地計有：①浙江臨海(冬)、天臺(秋)、慶元(秋)等地;②安徽潛山(夏)、太湖(夏)、霍邱(葉家集)(春)、立煌(秋;全年)、霍山(春)等地;③福建浦城(秋,冬)、松溪(秋);④湖南藍田(冬);⑤湖北漢口(全年)、羅田(秋)、秭歸(全年)、英山(夏)等地;⑥四川鹽源(全年)、會理(春)、鹽邊(夏)、滎經(夏)、漢源(富林)(秋)等地;⑦貴州盤縣(夏);⑧云南鳳儀(夏)、云龍(全年)、石屏(全年)、開遠(春,夏)、楚雄(冬)、牟定(全年)、姚安(全年)、鹽豐(秋,冬)、雙柏(全年)、鎮(zhèn)南(全年)、大姚(冬)、永仁(春)、霑益(冬)、尋甸(全年)、麗江(春,夏)、蘭坪(夏)、維西(秋)、鶴慶(全年)、劍川(秋)、蒙化(全年)、騰沖(全年)、永勝(全年)、瀾滄(全年)、華坪(夏)等地;⑨河南鄭縣(春,秋)、固始(夏)、商城(秋)等地;⑩陜西鳳縣(秋)。此外,還有今重慶酉陽(龍澤)(全年)。《物產志》中,茯苓的稱呼有“茯苓”、“伏苓”和“云苓”。

豬苓(Polyporus umbellatus)的產地計有：①四川理番(夏);②云南鳳儀(夏)、雙柏(全年)、維西(夏)等地;③河北淶源(春);④山西岢嵐(秋)、五臺(全年)、崞縣(秋)、長治(春)、沁源(秋)、寧武(全年)、五寨(秋)等地;⑤陜西商縣(龍駒寨)(全年)、寶雞(冬)、寶雞(虢鎮(zhèn))(春)、鳳縣(秋)等地。雷丸(Laccocephalum mylittae)[9]的產地計有：①湖北來鳳(冬);②貴州婺川(冬)(圖1C)?！段锂a志》中,豬苓的稱呼有“豬苓”和“茱苓”兩種。

(四)蟲草和蟬花

蟲草(Cordyceps sinensis,及其它種)的產地計有：①四川成都(全年)、茂縣(夏)、理番(夏)、懋功(夏,秋)、寶興(夏)、漢源(富林)(春)、巴縣(全年)、康定(春)、瀘定(春,秋)、雅江(秋)、道孚(秋)、丹巴(夏,秋)、理化(秋)、德格(秋)、九龍(夏)、爐霍(夏)等地;②云南鳳儀(冬)、麗江(夏,秋)、維西(阿墩子)(夏)、中甸(夏)、永勝(秋)等;③甘肅文縣(秋)(圖1D)。《物產志》中,除云南鳳儀和甘肅文縣的蟲草分別寫作“冬蟲草”和“冬蟲夏草”外,余皆寫作“蟲草”。蟬花(Cordyceps sobolifera或Cordyceps cicadae)的產地僅一處：四川夾江(春)。

(五)雞樅、猴頭菌、馬勃和黃芝

雞(Termitomyces eurhizus)的產地計有：①云南緬寧(夏)、武定(夏)、永平(秋)、龍陵(秋)(圖1D)。猴頭菌(Hericium erinaceus)的產地計有：①河南嵩縣(秋);②山西安澤(秋)。馬勃(Lycoperdaceae)的產地僅一處：廣西貴縣(秋,冬)。黃芝的產地僅一處：河北懷安(夏,秋,冬)。《物產志》中,雞的稱呼為萗”,猴頭菌的稱呼為“猴頭蘑”。

(六)蘑菇和毛菇

蘑菇的產地計有：①四川理番(夏);②新疆焉耆(秋);③內蒙寶昌(秋)、陶林(秋,冬)、集寧(卓寶山)(夏)、商都(秋)等地;④河北易縣(秋);⑤山西岢嵐(秋,冬)、五寨(秋);⑥甘肅夏河(夏);⑦河北萬全(秋)、赤城(獨石口)(夏,秋)、張北(夏,秋)、沽源(秋)、康保(夏,秋)等地?！段锂a志》中,蘑菇的稱呼有“蘑菰”和“蘑菇”兩種。

該志中另有“芼菇”、“毛菇蕈”、“毛菰”、“芼菇”等稱呼,似為“蘑菇”的諧音,謹慎起見,另行錄其產地如下：“芼菇”的產地：四川鹽源(全年);“毛菇蕈”的產地：四川松潘(全年);“毛菰”的產地：①四川鹽邊(夏)、②云南永勝(秋);“芼菇”的產地：青海亹源(秋)。

圖1 幾種重要食、藥用菌物產的地理分布

(七)其它食用菌

《物產志》中還記錄了多種食用菌,但地理分布較窄,現將其產地匯總如下：“虎掌菌”(即翹鱗肉齒菌,Sarcodon imbricatus)的產地：①云南楚雄(秋)、牟定(夏)、鹽興(元永井)(秋,冬)、鎮(zhèn)南(秋);“紅菰”(當即正紅菇,Russula vinosa)的產地：福建明溪(秋);“光菰”(可能不屬于真菌,而是百合科植物老鴉瓣Tulipa edulis;因未能確定,估附錄于此)[10]的產地：山東濟寧(秋);“松蘑”(可能系褐環(huán)粘蓋牛肝菌,Suillus luteus)的產地：河北遷安(夏,秋);“針蘑”(即蜜環(huán)菌, Armillaria mellea)的產地：河北撫寧(留守營)(秋);“京蘑”的產地：河北北平(香山)(秋);“臺蘑”的產地：山西五臺(秋);“雜蘑”的產地：山西五臺(秋);“九月菰”(當即玉蕈離褶傘,Lyophyllum shimeji)[11]的產地：云南緬寧(秋);“鮮菇”的產地：安徽合肥(長臨河)(夏);“蔴菌”(即草菇,Volvariella volvacea)[12,13]的產地：湖南瀏陽(冬);“菌子”的產地：①四川雅江(夏)、九龍(夏)。

通過對幾種有代表性的食、藥用菌物產的地理分布(圖1)進行考察后,發(fā)現對香菇、草菇、木耳、銀耳和茯苓而言,其產地多集中在兩省或多省交界區(qū)域,如浙江、福建和江西交界區(qū)域的香菇,廣東和江西交界區(qū)域的草菇,甘肅、陜西、四川、重慶和湖北相互交界區(qū)域的木耳和銀耳。雖然這些食、藥用菌物產不可能完全出自人工栽培,但由于它們在民國以前均已有了人工栽培的方法[14],因此該現象應與人工栽培技術的跨省傳播有一定的聯(lián)系。例如出產香菇的浙江龍泉與慶元是歷史悠久的人工栽培香菇技術的發(fā)源地,至少可追溯至南宋時期;從地理上說,這種技術很容易傳播到與此二縣相鄰的福建松溪、政和與浦城等地,而這也得到了史料的支持[15]。總體而言,香菇、草菇、木耳、銀耳、茯苓、豬苓、蟲草、蘑菇的產地數量相對較多;以省而言,云南、四川、陜西、廣西、廣東、福建、湖北、江西等省的食、藥用菌產地數量相對較多。需要指出的是,《物產志》所記蟲草的產地位于今四川、云南和甘肅,符合《中國真菌志》對冬蟲夏草(Cordyceps sinensis)產地的描述(四川、西藏、云南、甘肅和青海)[16]。

三、食、藥用菌物產的主產地和運銷中心

在明晰《物產志》所載食、藥用菌產地的地理信息基礎上,再結合相應的運銷量、銷行地和價格資料,可以基本確定不同種類食、藥用菌的主產地和運銷中心?，F將相關信息加以整理,并做初步分析。

(一)香菇

《物產志》所載香菇諸產地中,全年運銷量達10萬斤以上的有：浙江開化(銷往長江流域等處)、龍泉(銷往龍游、蘭溪)、慶元(銷往上海、溫州、福建),安徽寧國(銷往上海),江西黎川(銷往長江沿岸)、信豐(銷往廣東、外國)、安遠(銷往廣東東北),福建建甌(銷往國內)、南平(銷往福州、上海)、沙縣(銷往福州)、尤溪(銷往福州)、永安(銷往上海、香港)、邵武(銷往福州),廣東翁源(銷往廣州)、連平(銷往廣州),廣西防城(銷往廣西北海、廣東)(表1;銷行地未列出)。其中,浙江開化、慶元,安徽寧國,江西安遠,福建沙縣,廣東翁源的全年運銷量甚至達到了100萬斤以上。從上述行銷地來看,這些主產地的大部分香菇都被銷往東南部的福州、廣州、溫州、上海等沿海城市和香港。銷行地信息表明,部分產地的香菇并非完全來自于本地物產,還有一部分是從外地輸入的。不過就以上主產地而言,僅知福建沙縣的香菇有一部分來源于本省明溪縣(注明銷往永安、沙縣、福州、將樂)。從價格上看,以省際之間而言,廣東省的香菇價格總體較高(剔除廣東龍川[老隆]的異常值后,平均最低價格2.80元/斤、最高價格6.80元/斤),這是由于廣東是國內香菇貿易鏈終端市場之一,而且是其中最為重要的(注明銷往廣東的香菇產地數約占香菇總產地數量的39%),同時也是對外貿易的重鎮(zhèn)。江西信豐、廣東陽山、廣西融縣和桂平分別標注了冬菇和香菇的價格(表1注④),對比顯示冬菇的價格明顯較高。

表1 不同產地香菇的價格和年運銷量

(續(xù))

(二)草菇

《物產志》所載草菇諸產地中,全年運銷量達10萬斤以上的有：江西信豐(銷往廣東、外國),廣東翁源(銷往廣州)、新豐(銷往廣州、香港)、連平(銷往廣州)、河源(銷往本省)(表2;銷行地未列出)。其中,廣東翁源的全年運銷量達到了100萬斤以上。從銷行地來看,江西的草菇銷往本省南昌、廣東和外洋;福建的草菇銷往廣東;廣東的草菇銷往本省和香港;廣西的草菇銷往柳州、梧州、桂林、廣州;云南的草菇銷往蒙自?？傮w而言,以上主產地的大部分草菇都被銷往廣東。從價格上看,以廣東省為例,草菇的平均最低價格約為1.50元/斤,最高價格約為2.30元/斤(剔除了曲江和龍川的異常值),顯著低于香菇的價格。

表2 不同產地草菇的價格和年運銷量

(三)木耳、黑木耳、銀耳、桂花耳、黃木耳和紅木耳

《物產志》所載木耳和黑木耳諸產地中,全年運銷量達10萬斤以上的有：安徽霍山(銷往國內),廣西百色(銷往浙江紹興,廣東大埔、南雄)、恩隆(銷往廣西邕寧、梧州),湖北南漳(銷往漢口)、房縣(銷往光化、老河口)、興山(銷往宜昌、沙市),四川廣元(銷往四川成都、重慶)、昭化(銷往重慶巴縣)、劍閣(銷往成都、遂寧、重慶)、通江(銷往重慶)、南江(銷往巴縣),陜西略陽(銷往四川、湖北、上海)、安康(銷往湖北漢口、陜西長安)、平利(銷往湖北漢口)(表3;銷行地未列出)。其中,安徽霍山、廣西百色的全年運銷量達到了100萬斤以上。

《物產志》所載銀耳諸產地中,全年運銷量達10萬斤以上的有：四川昭化(銷往渝城),重慶巴縣(銷往上海、香港),貴州遵義(銷往江蘇、福建、安徽、河北)。其中,四川昭化的全年運銷量達到了100萬斤以上。從銷行地來看,木耳、黑木耳、銀耳、桂花耳、黃木耳和紅木耳主要還是產地所在的省內和省際運銷,少量往外銷至江蘇、湖南、河北、福建、上海、香港等地。整體來說,銀耳和木耳與黑木耳之間在全年運銷量和價格上差異顯著：銀耳的產量遠不及木耳,但物以稀為貴,其價格卻大大高于后者,二者相差數十至數百倍之多。至于桂花耳、黃木耳和紅木耳,其產地較少,且產量較低,但價格也比木耳總體要高。

表3 不同產地木耳、銀耳等物產的價格和年運銷量

(續(xù))

(四)茯苓、豬苓和雷丸

《物產志》所載茯苓諸產地中,全年運銷量達10萬斤以上的有：浙江臨海(銷往上海、寧波),安徽潛山(銷往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太湖(銷往上海、湖北漢口)、霍邱(銷往湖北、河南)、立煌(銷往長江和珠江沿岸)、霍山(銷往上海),湖北漢口(銷往上海)、英山(銷往武漢),河南固始(銷往安徽亳州)、商城(銷往禹州、湖北漢口)(表4;銷行地未列出)。其中,安徽霍山,湖北漢口、英山,河南固始、商城的全年運銷量達到了100萬斤以上。從銷行地來看,湖北漢口的全年運銷量中,有一部分是安徽太湖、河南商城、重慶酉陽貢獻的。值得注意的是,云南的茯苓產地數量遠多于其它各省,但卻沒有一處的全年運銷量達到10萬以上,這可能與其缺乏相應的人工栽培技術有關。此外,《物產志》所載豬苓諸產地中,全年運銷量達10萬斤以上的只有山西寧武(銷往天津)。雷丸的產地較少,全年運銷量也較低。奇怪的是,作為著名的藥用菌,茯苓、豬苓和雷丸的價格卻極其低廉,總體上遠低于香菇、草菇和銀耳,而與木耳和黑木耳大致相當。

表不同產地茯苓、豬苓和雷丸的價格和年運銷量

(續(xù))

(五)蟲草和蟬花

蟲草資源較為稀少,《物產志》所載其產地中,四川漢源(銷往雅江、嘉定)、康定(銷往上海)、瀘定(銷往上海)、雅江(銷往康定)、理化(銷往康定)、爐霍(銷往上海、四川),重慶巴縣(銷往廣東、香港、南洋),云南麗江(銷往昆明、上海、香港)、中甸(銷往麗江、下關)、永勝(銷往昆明)等地的全年運銷量,除漢源用“根”作單位外,其余都在1千斤以上(表5;銷行地未列出)。從上述產地和銷行地信息來看,康定和麗江分別是四川和云南的蟲草轉運中心之一。事實上,四川懋功的部分蟲草也在巴縣中轉,然后從巴縣被外銷。另外,《物產志》注明是蟬花產地的只有一處,即四川夾江(銷往本省),其全年運銷量高達7億根?？傮w來說,蟲草的價格明顯低于銀耳,但卻又明顯高于其它食藥用菌。

表5 不同產地蟲草和蟬花的價格和年運銷量

(續(xù))

(六)其它食、藥用菌

除了上述種類以外,《物產志》還記載了一些其它的食、藥用菌,其中全年運銷量達1萬斤以上的有：山西五寨(銷往本省)與河北萬全(銷往天津、北京)的蘑菇,云南永勝的毛菇(銷往昆明、四川),云南緬寧的九月菰(銷往本縣),安徽合肥的鮮菇(銷往湖北漢口、香港),廣西貴縣的馬勃(銷往梧州、廣東),福建明溪的紅菰(銷往永安、沙縣、福州、將樂),山東濟寧的光菰(銷往上海、河北祁州、河南禹州)(表6;銷行地未列出)。

表6 其它食藥用菌的價格和年運銷量

(續(xù))

《物產志》對各地所產的食、藥用菌的銷行地都有范圍或大或小的記載,其中注明直接銷往國外的,有以下物產：江西信豐的“花菰”、“香菰”和“草菰”既銷往廣東,也銷往“外洋”;湖北羅田的“茯苓”既銷往國內,也銷往“新加坡”;重慶巴縣的“蟲草”既銷往廣東和香港,也銷往“南洋”;新疆焉耆的“蘑菇”既銷往綏遠和天津,也銷往“蘇聯(lián)”。除了這些直接外銷的記載,一些銷往國內部分城市的食、藥用菌除了供當地人消費外,還會用于轉口和對外貿易,尤其是那些設立了海關的城市(大多為沿海城市),因為中國舊海關早在1859年開始出版的貿易統(tǒng)計冊等出版物時就記錄了各海關的食用菌進出口貿易額和估價[17],之后每年均有記載,直到1948年。

四、小結和討論

《物產志》記錄了香菇、草菇、木耳、銀耳、茯苓、豬苓、雷丸、蟲草、蟬花、雞樅、猴頭菌、馬勃、黃芝、蘑菇,以及其它多種食、藥用菌,涉及今浙江等21個省,以及北京和重慶直轄市。從《物產志》的編纂目的和內容來看,其中所記錄的“物產”是具有經濟價值的能夠用于貿易的物產,這與舊地方志中所說的“物產”在概念上有交叉,但又不完全重合。例如民國《吳縣志》卷50《物產》篇記有“蕈”和“木耳”[18],但是《物產志》卻沒有蘇州,甚至今日整個江蘇省地區(qū)的食、藥用菌物產記載。這并非由于江蘇省不出產食、藥用菌,而可能是由于主要用于自給自足,沒有在相應的經濟和貿易上形成一定的規(guī)模和特色(當然,調查者是否對江蘇食用菌物產給予了足夠的注意,則不得而知)。就上述食、藥用菌而言,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屬地方特產,其市場需求自然也較本文3.6部分所列其它種類要大。雖然《物產志》所記種類遠不及現在出版的食、藥用菌志書的記載豐富,但因其所據資料屬于第一手調查,而其產地也細化到了縣一級,因此通過對比可以了解目前的食、藥用菌產地,尤其是主產地的歷史變遷,而這一點對于講究道地的藥材和藥用菌來說又是尤其重要的。

需要指出的是,《物產志》對各地食、藥用菌物產的記載仍有遺漏,例如,據民國《重修浙江通志稿》(修于1942年)之《物產》篇所附《浙江各縣市主要特產品表》所載,浙江開化、龍泉、慶元、景寧的特產中都包括“香菰”[19];且民國《景寧縣續(xù)志》(修于1933年)卷7《物產》篇云：“香菰出產不豐,但營業(yè)于外省,歲約計獲值五、六萬元”,又載多處“香菰廠”[20],說明景寧雖然出產香菇不是很豐富(以1元1斤估算,年產量當在5、6萬斤),但也有香菇生產和貿易,然而《物產志》卻漏記了景寧。不過,《物產志》所記載的浙江遂昌的香菇物產卻又是《重修浙江通志稿》所缺的?？偟膩碚f,相對于舊方志而言,《物產志》對食、藥用菌物產種類、地理和時節(jié)的記載更為全面和系統(tǒng),其對貿易價格和總量的詳細記載則又是前者所缺少的。雖然這部在抗戰(zhàn)時期編纂而成的《物產志》對食、藥用菌的記載存在價格和運銷量單位不統(tǒng)一、分類不夠細致(如蘑菇類應當包括多種食用菌)等瑕疵,但瑕不掩瑜,值得我們再進一步結合多種資料對其信息加以利用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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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on the Edible and Medicinal Fungi and their Economy Recorded in Zhongguo Tongyou Difang Wuchanzhi

Lu Di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London WC1E 6BT)

The detailed information on the production areas of,seasons for,and trade in Lentinula edodes,Volvariella volvacea,Auricularia auricula-judae,Tremella fuciformis, Wolfiporia cocos,Polyporus umbellatus,Laccocephalum mylittae,Cordyceps spp.,Termitomyces eurhizus,Hericium erinaceus,Lycoperdaceae,Huangzhi,Mogu,and other various edible and medicinal fungi is relatively systematically and comprehensively recorded in the 1937 Zhongguo tongyou difang wuchanzhi,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investigation of the historical changes in the economy and resource of edible and medicinal fungi.On the basis of arranging the historical information,it analyzed the geographical features of the distribution of edible and medicinal fungi productions,and their major production areas and transportation centres,and discussed relevant issues.

Edible fungi;Medicinal fungi;productions;Republic of China

蘆笛(1986—),男,江蘇南京人,倫敦大學學院歷史系博士候選人,主要研究方向為跨國自然科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