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帆
可能步入另一個陷阱(創(chuàng)作談)
文//楊帆
二○一五對小說創(chuàng)作的構想,主要圍繞房子、權力這些我從前不關心的題材。作為一個城市漫游者,我眼前有著邊緣地帶的知識分子,以各種方式進城的移民們,那些小人物在參與城市建設過程中的夢想、情感,以及種種的變形,讓我無法不關注這個時代里我們共同的命運。
我書寫城市,不單因為我只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同時城市像一個巨大的謎團,誘使我去表達,去發(fā)現(xiàn)。十年前,我常為自己生在小城而悵然若失,父輩的鄉(xiāng)村生活是一筆財富,一個寫作者若是沒有體驗過陌生的生活,必定會有遺憾。這缺憾也在作品里體現(xiàn)出來。我生于七十年代,長在鄱陽湖邊,但是我摸不到那個年代,看不清身邊奔流的江湖。我對歷史、政治、數(shù)學、地理的漠視與生俱來,隨著年歲增長,我發(fā)現(xiàn)直覺的發(fā)達只能表達某種感官。假如滿足于此,也是能制造一批有趣的小說。可是,我自動屏蔽的那些,環(huán)境、科學、生猛的現(xiàn)實、龐雜的生態(tài),真的對我人生毫無意義?
事實上,城市生活如同龐然大物矗立在我窗外。即便我用種種藝術形式、蒙太奇手法想要忽略不計,甚至蒙頭大睡,它始終在。斑駁陸離的光、聲響晝夜不息,有時夜半醒來,會不清楚身處何處。我不能避開這些聲音,這些光源,這些陡然降臨、醍醐灌頂般的體驗,只能選擇從幽深昏暗的洞穴里返身出來。去年夏天,我仿佛出來了一部分。事實上,只要眼睛出來了,其他部分就會解放。女性寫作者尤其需要這種開闊,用來中和天生的細膩、瑣碎、狹小。這是我的偏見,也不排除步入的是另一個陷阱,我只是想在二○一五年改變一下。
從前我只想跟從生活里的暖流,善意,真、美皆居其后(最初的寫作聽命于它們)。這個世界何其廣袤,駁雜,不是一葉障目就能安然度過人生。那是欺騙和強暴,如果你只看到美,而讓美蒙蔽了真相。尤其不能服從那樣的暴力,自我麻醉,或是他人的意志。善是一點火光,依然令我怦然心動。這不意味著不可以寫惡,寫暴力,是興致勃勃津津有味地寫,還是對筆下每個人物兔死狐悲,立場高下往往決定著作品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