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焚琴客

該劇將通過描繪揚州鹽業(yè)的興起、發(fā)展、繁榮和衰落，描繪揚州鹽商與經(jīng)濟、園林、“八怪”文人、民俗風情、飲食文化等方方面面的關系，展示歷史上揚州的繁華。

《大清鹽商》以揚州為背景，描述乾隆時期揚州幾個鹽商大家族在生活、經(jīng)商過程中爾虞我詐的爭斗和悲歡離合的心酸。該劇將通過描繪揚州鹽業(yè)的興起、發(fā)展、繁榮和衰落，描繪揚州鹽商與經(jīng)濟、園林、“八怪”文人、民俗風情、飲食文化等方方面面的關系，展示歷史上揚州的繁華。

一

《大清鹽商》的總策劃是盛和煜，藝術總監(jiān)是張黎。上一次看到這一對名字的組合，是《走向共和》，該作品的水平和地位已經(jīng)無需贅述，可那已經(jīng)是11年前的事了。

《大清鹽商》走的無疑還是古裝劇的老路子，但有與以往古裝劇不盡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并沒有絕對意義上的正邪二元對立。正因沒有正邪之分，處處透著世故人情，才使情節(jié)人物顯得真實可信。

比如說，同為開篇破題的欽差大人，與冷面王胤禛，海瑞海剛峰這樣的國之利器、孤臣死士相比，《大清鹽商》里的阿克占顯得實在沒有那么偉光正。他一手收下鹽商供奉的瘦馬，一手又斷絕四位總商的財路，什么驅(qū)虎吞狼、挑撥離間、口蜜腹劍、卸磨殺驢，陰謀陽謀都用盡了，其作風蠻霸，手狠心黑，與以往的反貪青天不可同日而語。另外很多細節(jié)也頗值得推敲，比如向鹽商索捐，先收七十萬兩，再收三十萬兩，另收十萬兩作為關節(jié)費。張嘉譯飾演的汪朝宗立刻指正說，不對吧，關節(jié)費最多只需要三萬兩就行。阿克占為什么要多收那七萬兩的捐輸銀呢，是為了充作國帑用嗎？恐怕不盡然吧。

汪朝宗身上，體現(xiàn)的則是古代商人的一種柔性價值觀。阿克占自從執(zhí)掌鹽院以后，一招緊接一招，一套行云流水的組合拳，不給敵人半分喘息的機會；更厲害處，是招招打在要害上，不留余地，做事做絕。而汪朝宗呢，既利己，又利人；既謀身，又謀國；事做得漂亮，人也做得漂亮。清朝徽商圈子流傳著兩句話，一句是“花花轎子人抬人”，一句是“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別人”。汪朝宗向阿克占低頭而不彎腰，跟鮑老板唱將相和，足見其深得徽商心傳。

另外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角色，是馬老板，那個播弄是非，是刀削豆腐兩面光的馬老板。原本他與鮑老板一胖一瘦，一唱一和，一個紅臉一個黑臉，讓我以為只是簡單的功能性角色。后來他偷偷把汪朝宗從曹大使處買鹽的事告訴鮑老板，不僅隔岸觀火，而且借刀殺人，讓人驚覺此人城府之深，用心之毒。緊接著卻又出來一幕，講馬老板事母極孝，用自己的牙幫老母親咬軟鞋幫，篇幅不多，可一個身世坎坷、心思深沉的中年鹽商形象，立刻脫穎而出了。

二

說到演員，張嘉譯、俞飛鴻自不必多說，要長相有長相，要演技有演技，色藝雙絕，看他們的戲是一種享受?！蹲呦蚬埠汀返墓вH王瞿鴻機化身鹽商總瓢把子，李光昭化身權(quán)五爺，也都讓人感慨萬千?；羟嗬蠋煱缪莸谋R德恭，亦儒亦官，亦官亦商，恬淡沖和中又帶有一點和光同塵的油滑氣，亦是妙極。唯有鹽務四大總商之一的鮑老板，演得有些飄，與其余戲骨比起來相形見絀。當然這個角色的設計本身就略嫌漫畫化，似乎純粹是為了插科打諢，或推進劇情用的，遠不及其余三大總商血肉豐實。

最大限度呈現(xiàn)出這些表演神韻的，是張黎老師那神出鬼沒、幻化無方的鏡頭技術。雖說本劇的掛名導演是韓曉軍，但幾個鏡頭一下來，要說這不是張黎老師的手筆，我絕不相信。大到布景，小到特寫，簡直與11年前的《走向共和》貫通一氣，渾然一體！美中不足的是，本劇旁白略多，很多意思明明用鏡頭語言就可以表現(xiàn)出來的，卻非要用旁白念出，沒有給觀眾留下咂摸的余地。

最值得贊嘆的，是這部戲的劇本。雖然講的是揚州城一地一隅之事，但在這部劇里，清王朝從貴胄鄉(xiāng)紳到市井細民，種種風物、文化、習俗纖毫畢現(xiàn)，簡直讓人身臨其境。后來隨著劇情移形換步，秦淮佳麗、府邸紈绔、鹽商鄉(xiāng)紳、漕運兵勇、宦海官吏、黑幫舵主，盡皆窮形盡相，每一句臺詞，都極盡考究，極盡雅致，又極盡有韻味。再加上戲里極盡講究的道具、場景，比如汪朝宗的辮飾，姚夢夢的琵琶，婉兒的水袖，乾隆面前各種的奇淫技巧，不僅讓人神馳目眩，更使人意醉神迷！

三

寫這樣一部煌煌大戲的劇本難嗎？難，因為它需要經(jīng)年累月的功底，福至心靈的才氣，還有厚積薄發(fā)的時機。

應該注意到，《大清鹽商》只有三十四集。以這部戲的投資規(guī)模來看，剪出來的集數(shù)算是很少的。剪得少，賣得錢就少。但相應的，劇情緊湊、扎實、綿密，無一場廢戲，甚至無一句廢話，讓人目不暇接、蕩氣回腸?！洞笄妍}商》的編導，似乎一開始就是要奔著影史留名的勁頭去的。在這個年代，還有這樣的野心，無疑令人瞠目結(jié)舌。

夸得這么多這么猛，估計“水軍”二字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再不濟也得給我安上一頂“腦殘粉”的帽子。但我最后要說的是，我對《大清鹽商》總體是失望的，確切的說，是一種帶著欣喜的失望。這部電視劇，無論從各個方面看都達到了優(yōu)秀的水準，但這樣的優(yōu)秀，我們十多年前就看到了。

十多年前拍《走向共和》，是開天辟地，是振聾發(fā)聵，是摧枯拉朽；十多年后拍《大清鹽商》，充其量，也僅僅是高水平的重復。這種重復，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還不如從前?！蹲呦蚬埠汀酚懈鞣N各樣的缺憾，比如某些戰(zhàn)爭戲拍得太差，慈禧逝世之后的民國戲拍得太爛，羅文和田沫這一對奇葩演得太莫名其妙，但它能夠引發(fā)我們對歷史，對國家，以及對許許多多大命題的思考。作為一部電視劇，能做到如此，就足以獲得禮贊了。

反觀《大清鹽商》，誠然，它在制作上彌補了當年預算、技術等方面的不足。但它的視角，卻已縮小到官場權(quán)術、帝王反腐來，局限在各方勢力心懷鬼胎爾虞我詐這些枝節(jié)處，而沒有更進一步的思考與提升。換言之，論制作之精，技術之強，昔不如今；可論立意之高，用心之深，今不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