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芳
(南京理工大學,江蘇南京210038)
2012年6月份的某一天,我應朋友之邀和她一起參加了一期女性成長小組活動。當時去純粹是一種好奇,所以想去看看這個女性成長小組活動到底怎么開展的,那天一共有21位女性(媽媽)到場。大家圍坐一個大圈。第一輪一夫老師讓我們大家先自我介紹(姓名,職業(yè)等內容)。第二輪一夫老師讓我們談談自己的現狀。關于這個問題,一圈下來我所聽到的基本上都是在談論自己的煩惱和困惑的,而且都期待一夫老師能給點意見和建議。后來又做了兩人一組的傾聽活動。最后一夫老師做了一些總結和點評,還留了作業(yè),閱讀《不抱怨的世界》,并按照上面的步驟自己每天實踐。這次的活動給我促動很大,也正是這次活動使我對現代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和內心渴求發(fā)生了興趣。她們是帶著什么樣的心情和目的來參加這樣的活動的?她們通過這個僅兩個半小時的活動收獲了什么呢?她們身上有著怎樣的壓力?她們的內心需要什么?她們又想改變什么?很多的思索在我腦中片段的浮現,真要問我自己這些問題,我想我的回答也是不確定的。
在中國現代化的過程中,一個重要的轉變發(fā)生了,這種轉變即一種新社會性的出現,這種“新社會性”是指作為個體的——而不是作為家庭或者其他社會群體代表——個體間互動。而在現代性的討論中,女性的個體化是其中一個繞不過的話題。
在我們的現代化生活中,很多女性常常會提到或在內心驚醒到“要為自己而活”,但是很多情況下又會產生一些“模糊和不確定”。她們一方面急迫地想要“脫離傳統(tǒng)”,另一方面很可能又在傳統(tǒng)中尋找認同。這些女性在處理家庭關系方面,在子女的教養(yǎng)問題方面,在單位體制的種種約束方面,在追求“為自己而活的”人生途徑等方面困惑和不確定,甚至迷茫。
關于個體化議題,筆者的理解是,首先,并非傳統(tǒng)已不存在,而是正如貝克、鮑曼都談到的是關于一種結構,而傳統(tǒng)這樣一種結構已經開始或者說絕大部分的瓦解了,這類似于吉登斯所講的解放,個體化作為一種新的結構在慢慢地滲入我們生活的每個角落。而傳統(tǒng)把原來人們必須遵循的結構體系變成了一種資源,現代意識本身就包含了如何利用傳統(tǒng)。其次,在第一波現代性時,人們從農業(yè)社會的結構和意識形態(tài)中脫嵌出來,再嵌入到了工業(yè)社會這個系統(tǒng)中來;而在第二波現代性時,沒有一個結構性的,大家都認可的系統(tǒng)可以脫嵌,每個個體必須通過自己的決定,“過自己的生活”(Beck&Beck-Gernsheim,2001,2001);再次,這給他選擇“自己的生活”并不是完全自愿的,而是存在某些制度性的變遷在強迫個體作出這樣的選擇,包括教育、工作、勞動力市場等。第四,在個體化進程中,每個個體努力證明“自己的生活”是一種更好的生活方式,通過控制來塑造“個人自己的生活”,也就是說對選擇、自由和個性的推崇,并不一定會使得每個人具有個體獨特性,相反,因為決定的作出是有賴于當代的社會機制,因此當代人并不能自由的成為你想成為的那種人,甚至有可能失去個性。最后,“選擇”“自由”成了個體化過程中的關鍵詞,但是,本來設定為自給自足的個體卻在這一過程中,“自我”開始變得不確定,出現了西方學者爭論正勝的“空虛時代”。
伊麗莎白·貝克-格恩斯海姆的《從“為他人而活”到“為自己而活:個體化與婦女”》(1983)開啟了我們理解女性在“個體化過程”的新篇章。艾布納-埃森巴赫用“女性的問題始于女性識字之時。”這樣一句口號來解釋女性代際間的變化。或者也可稍微隨意一點解釋他這句話:在過去幾十年里,賦予婦女運動以動力,并在社會中引發(fā)了人所共見的變化的,并不是什么主要的系統(tǒng)性變化,權力斗爭或是革命這些歷史和社會學長期關注的問題,而是在教育、工作和家庭等方面出現的許多細微的變化,女性的生活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快速的變化。這些變化發(fā)生的方式不是連續(xù)的、線性的,而是一種特殊的波浪式方式,包含了前進和倒退。然而,運動的大致線索很好辨明:從“為他人而活”邁向“有一點屬于自己的生活”。
教育機會的改善導致女性知識的增長。也是女性在勞動力市場上打破原先的不平等,教育規(guī)模和就業(yè)系統(tǒng)和職業(yè)等級的變化使女性在政治上產生了影響。女性不再無條件地把結婚當作要盡快完成的目標。她們希望能夠尋找到一份讓她們滿意的工作,掙一份可觀的薪水支持生活。教育的機會讓很大一部分女性走出家庭。許多證據顯示,這樣一種情況一直在延續(xù),其原因之一就在于教育機會的增多,能力越高,工作動力越大。還有一方面就是“自由選擇”的結果。主婦化和脫主婦化都是女性個體選擇的結果。在個體化的視角下,傳統(tǒng)家庭關系開始瓦解,家庭由一種“需要的共同體”正在變成一種“選擇性關系”,變成一種“個體的聯(lián)合”。女性在19世紀局限于家庭內部生活的形式,而到了20世紀末21世紀初,女性都傾向于從事較長的有償工作,在女性的生活中,有償工作獲得了極為重要的意義。
越來越多的女性能夠自己掙錢。工作不僅讓年輕女性掙得更多的錢,也讓她們有了更多自己選擇的可能。這樣一來,她們的人生軌跡就有了更多的可能性;比起依靠家庭和丈夫來說,女性有了錢,就可獲得比以往更多的自主性,正是錢讓她們明白了這一點。錢也能客觀衡量一個人所做的事情的重要性。錢讓女性更容易從父母的爭端和失敗的婚姻中抽身。這些都說明女性自己掙來的錢,破除了傳統(tǒng)依賴的束縛,更能讓她們堅持自己的要求和權利。
從生活的一個領域到其他領域,從工作到家庭的轉變過程中,經驗的隔閡最終形成。一方面,婦女無法與家庭成員分享在外面世界的經驗;另一方面,婦女和外面世界的人也找不到家庭經驗的共同點。這是伴隨著職業(yè)的份化和專業(yè)化而出現的。向婦女開放的職業(yè)越多,專業(yè)化的新工作也多,相同背景的婦女就必須面對各種不同的要求和經驗。她們就會經歷不同的失望、滿足、困惑等。她們的機會變得不確定,她們開始要面對職業(yè)中出現的障礙、競爭、甚至是淘汰。她們的期待和計劃因此而變得不同。這些意味著離開熟悉的環(huán)境,走向新的世界,在新的世界里有著不一樣的經驗和習慣,不一樣的信仰,規(guī)則和規(guī)范,比如可以直接感受到的那些細節(jié)、穿著、食物、撫養(yǎng)孩子和閑暇消遣。由于女性長期工作這一模式變得越來也普遍,老一代和新一代女性之間產生了差距——說是鴻溝也不為過。母親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如生活規(guī)劃和相關聯(lián)的期待和態(tài)度,對女兒而言已經成為問題。不夸張地說,這是“沒有榜樣的一代”,沒有支持性的力量可供參考或指引方向。
“為他人而活”到“多多少少為自己而活”是個體進程特征之一,也是女性個體化的核心。然而這一進程中也是充滿著各種沖突、妥協(xié),以及女性自我認同和發(fā)展的掙扎,這一點在母職的轉變上更為明顯。任何一種社會文化中,都有對于母親應扮演角色和職責的期望和規(guī)范。而“自我犧牲”,把家庭利益置于個人利益之上等等在傳統(tǒng)觀念中母職的基本特征即是如此。那么,為自己而活的個體化進程中,女性的權益和母親的職責之間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嗎?關于這個問題,筆者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思考個體化議題中的“脫離傳統(tǒng)”到底指的是什么?如果指代的就是與傳統(tǒng)的文化,傳統(tǒng)的社會認同完全脫離或者說完全的否定,那么確實有很多方面我們都是講不通的。
在個體化的進程中,我們看到了傳統(tǒng)與現代的博弈,博弈的結果是各有輸贏,傳統(tǒng)并沒有完全處于下風,甚至我們發(fā)現,有些傳統(tǒng)式如此“頑固”,它不僅沒有消失,而是以新的面貌出現。在個體化的過程中,傳統(tǒng)依然在對個體產生影響,傳統(tǒng)變成一種資源,個體可根據自己的立場來取舍。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女性的“成長”和“生成”,被更加狹隘地制約到社會與歷史宏闊軌跡之外的逼仄空間中。即便如此,女性的人生軌跡中出現了個人設計的邏輯,她們的人生軌跡經歷了一次“個體化的激增”,女性也越來越希望擺脫家庭綁定的傳統(tǒng),從“為他人而活”到要求一點“屬于自己的生活”,或多或少“為自己而活”。
[1]閻云翔著.中國社會的個體化[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14-15.
[2]烏爾里希.貝克,伊麗莎白.貝克—格恩斯海姆著.個體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30-31.
[3]齊格蒙特.鮑曼.流動的時代[M].江蘇人民出版社,2013.
[4]賀美德·魯納編“.自我”中國——現代中國社會中個體的崛起[M].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