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珍妮特·溫特森被稱為“當代英國文壇最出色也最具爭議的女作家”。在《南方人物周刊》中她曾說道:“我不是一個喜歡寫作的同性戀,而是一個恰巧喜歡女人的作家。”在珍妮特·溫特森多部小說中,她塑造了男性化的女人和女性化的男人,模糊了男女性別差異,打破了常規(guī)的性別界限。在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別表演理論下,人們通過對性別表演來建構自己的性別,在重復的表演中解構性別的穩(wěn)定性,使性別處于開放體系之下。本文以《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和《給櫻桃以性別》為例進行分析,指出人類的生存存在多種可能性,旨在幫助我們樹立一種正確對待任何性別的寬容心。
關鍵詞:珍妮特·溫特森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給櫻桃以性別》 ?朱迪斯·巴特勒 ?性別表演
引言
關于身體、身份和性別的探討一直是女性主義關注的焦點。??聞t在《性史》中提到:“性并非人類生活的天然特征或既定事實,它是一個被建構的經(jīng)驗范疇,有其歷史、社會、文化根源,而非生物”。1929年,弗吉尼亞·沃爾夫在作品《一間自己的屋子》中提出雌雄同體的概念:“在我們之中每個人有兩個力量支配一切,一個男性的力量,一個女性的力量。在男人的腦子里男性勝過女性,在女性的腦子里女性勝過男性?!盵1]雌雄同體的概念有意識地將男女性別視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tài)并加以同化和模糊化。這一概念在一定程度上挑戰(zhàn)了以異性戀為主導的文化。從異性戀文化的角度來說,一個具有女性生理特征的女孩,在正常情況下,必然表現(xiàn)出女性的特質(zhì),并通過以男性作為欲望對象表現(xiàn)出來。也就是說,一個人的生理性別決定著他或她的社會性別,而這種社會性別又決定著他或她的性欲取向。對此,巴特勒指出,自然決定關系論實際上是異性戀文化為掩蓋自己的強迫性而作的話語表演。正是通過這種表演,性別和性欲傾向被自然化、本質(zhì)化了。因而完全有必要去顛覆和取代這一思想的運作[2]。巴特勒指出:“主體創(chuàng)造了制度、話語和實踐,而是它們通過決定主體的生理性別、社會性別而創(chuàng)造了主體。因此主體的性別身份不是既定的、固定不變的、而是不確定,不穩(wěn)定的。人們通過引用和模仿來表演正確的性別,但由于這種重復表演的不可能性和不連續(xù)性,性別表演中常常形成斷裂,從而使得性別身份永遠處在變化之中?!盵3]因此通過性別的不確定性和開放性而可以去發(fā)掘出自身更廣的生存空間和更大的個體價值,給于人們在生存方式上更多的可選擇性[2]。在珍妮特·溫特森的小說中,描寫同性戀主題較多,這類小說主題大都表現(xiàn)了她對性別身份建構的認識和思考??v觀國內(nèi)外在對珍妮特·溫特森小說的研究中,有從后現(xiàn)代主義手法入手的;有從顛覆男性霸權的女性主義角度分析的;有從女同性戀視角切入的。而從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別表演理論視角下分析珍妮特·溫特森小說的研究相對較少。因此本文將從性別表演理論的角度以溫特森的小說《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和《給櫻桃以性別》為例進行分析,指出人類的生存存在多種可能性,旨在幫助我們樹立一種對待任何性別的寬容心,尊重并理解人性的多樣性。
一、創(chuàng)作背景
溫特森自小由信奉宗教的夫婦收養(yǎng)。母親對她要求嚴格,一心想讓她從事與宗教事業(yè)相關的工作。1978年,溫特森與一個女孩相愛,在當時被視為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沒有得到社會、宗教以及家人的理解,溫特森最終選擇離家出走。之后在殯儀館為死人化妝,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里,她到精神病院當護工。甚至住過汽車后備箱。關于這段經(jīng)歷,溫特森認為“相比身體上的痛苦,更難忍受的是精神上的痛苦”,她坦然地說:“生活中確實有改變?nèi)松氖虑?,但沒有人能夠事先預見,也無法事先規(guī)劃。我們要做的就是與自己和解,對自己坦誠相待?!盵4]1985年,溫特森出版《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獲英國惠特布萊特新作獎。這部作品恰恰可以看做她青少年時代的“自傳”,雖然敘述者是第一人稱“我”,但作者本人卻在寫作過程中,從旁觀者的視角審視了自己曾經(jīng)“無法處置的境遇”[4]。從溫特森的作品開始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下開始,她就一直被標上了“女權主義者”“同性戀”“后現(xiàn)代”等多重標簽。溫特森以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作為小說的創(chuàng)作背景與靈感,給予女性幫助,讓她們以自己的思想、視角及自己的方式去選擇自己的生活,為自己提供多種可能的生存方式。另外在20世紀的西方社會文化里,同性戀現(xiàn)象日益增多。同時同性戀問題在西方文化中出現(xiàn)爭議并成為一個學術問題。美國精神病學協(xié)會對同性戀作了歷史性的總結(jié),認為不應把同性戀歸為“精神錯亂”一類,為此他們創(chuàng)造了“性意向混亂”一詞,即就是那些個體的性興趣主要指向和他同性別的人。性意向的改變,使他們對自身的性別身份陷入混亂和矛盾之中。人們對于身份性別的建構日漸呈現(xiàn)出模糊化和不確定性。人們(尤其是同性戀群體)通常用有悖于社會性別規(guī)范的行為的表演來標示自己的性別身份,而不是用生理性別來區(qū)分性別身份。
二、珍妮特·溫特森小說中的性別表演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是一部半自傳體小說。作者本人與主人公珍妮特的人生經(jīng)歷相似,幼時被信奉宗教的養(yǎng)父母收養(yǎng),母親一心想把她培養(yǎng)成一個傳道者。母親在珍妮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美好的,因為母親有著完美的宗教價值觀,在她眼里總能果斷地區(qū)分善與惡,美與丑,好與壞。[4]并且在珍妮特的家庭中,母親和父親的形象與地位完全不同于傳統(tǒng)視角下對男性和女性的形象鑒定。小說中提到“我父親喜歡看摔跤,我母親卻喜歡摔跤”[5]。在對摔跤項目的態(tài)度上,作為女性的母親內(nèi)心卻有著男性的剛毅品質(zhì),在父親面前,母親顯然是處于一個強勢的強者形象。而父親不但沒有男性應有的陽剛魅力,在家庭中還處于一個被動弱勢位置。[6]在當時男權社會主導下,女性從出生開始便被賦予了固定的性別特征,女人生來就是男性的附屬品,必須承擔起為男性繁衍后代的責任。[7]小說中以第一人稱“我”的口吻提到珍妮特母親對于生育的態(tài)度“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不愿意生。她羨慕圣母瑪麗得到圣靈。于是她決定把下一件事做得最好,收養(yǎng)一個孤兒。那就是我”[5]。珍妮特母親內(nèi)心是反對生活在男性主導下的。因此她拒絕接受所謂的女性從出生就被賦予的固有性別特征,她拒絕生育后代,喜歡摔跤,在丈夫和孩子眼里她的話語具有權威性,這實際上是她對自己性別鑒定之后,通過模仿正確的性別所體現(xiàn)的一種性別表演。從異性戀文化的角度來說,一個人的生理性別決定著他或她的社會性別,而這種社會性別又決定著他或她的性欲取向。對此,巴特勒指出,自然決定關系論實際上是異性戀文化為掩蓋自己的強迫性而作的話語表演。珍妮特從小被一個女人講的關于“她嫁給了一頭豬”的故事吸引,在她眼里嫁給男人就如同嫁給了“豬”,即使被女性視為白馬王子的“王子們”也不過是有著嚇人的體毛的“野獸”罷了。[5]珍妮特對與男性結(jié)婚的態(tài)度完全顛覆了生理性別決定著他或她的社會性別,而這種社會性別又決定著他或她的性欲取向的這種說法。因此男性不再是女性唯一性渴望的對象。傳統(tǒng)性取向所說的“同性相斥,異性相吸”規(guī)律或婚嫁觀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說法在一定程度上是人們對社會規(guī)約化的性別特征的一種模仿與表演。小說最后,在珍妮特與她的三位女友的關系暴露時,珍妮特沒有選擇逃避,不再任由教規(guī)傷害自己的愛人,她聲稱仍然與第一位女友梅蘭妮有染,勇敢地承擔起所有的責任來保護凱蒂不受到同樣的傷害。在她的同性愛戀中,為了保護與凱蒂的愛情,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珍妮特與家庭、教會決裂,完全不顧世俗異樣的眼光。在這份同性愛戀中,珍妮特不再認為女性就是必須被男性保護的對象,她通過模仿正確的性別,她也可以作為強勢的一方來保護自己的愛人。珍妮特擔任的是一個果敢,敢作敢為的男性角色。
在小說《給櫻桃以性別》中櫻桃的“嫁接”是將一種可能柔嫩或不確定的植物融合進另一種更為堅硬或不確定的植物上,這一“嫁接”在深層含義上暗示了女性特征與男性特征的融合。[8]小說以《給櫻桃以性別》為名的前提是我們不知道或者不能確定櫻桃是何種性別。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人們對于身份性別的建構也日漸呈現(xiàn)出模糊化,不確定性。而主體的性別身份的不確定,不穩(wěn)定性使得性別身份永遠處在變化之中。就像《給櫻桃以性別》中溫特森對地圖的說法:“地球是圓的,同時也是平的。這很明顯。說它是圓的看起來毫無爭議。說它是平的,是基于我們的生活經(jīng)驗,也毫無爭議”。在小說《給櫻桃以性別》中溫特森改寫家喻戶曉的十二位公主的經(jīng)典童話故事,在我們所熟知的十二位愛跳舞的公主的故事中,公主們深夜溜出門跳舞的事情被一位老兵揭發(fā),他也因此娶了大公主,并成為了王國的繼承人。[8]而在《給櫻桃以性別》中,揭發(fā)公主們的卻是一位狡猾的小王子,他的成功讓自己和十一位兄長每個人都娶了一位公主。因此,女同性戀公主因為婚姻和自己的愛人分離,而后愛上王子的公主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丈夫愛的是男人。因為婚姻,他們放棄了自己內(nèi)心真正的性別傾向,來重新定位自己的性別,從而適應并融入傳統(tǒng)異性間的婚姻模式。這實際上是他們在傳統(tǒng)婚姻模式中對以異性戀主導下的社會給予的性別進行的模仿與表演。
三、結(jié)語
長期以來,在人們固定的陳舊思維概念中男女分界明顯,人生來性別就已被社會設定,男性是堅強、強壯、能干的代表,而女性則被貼上了敏感、柔弱、順從的標簽。女人生來就是女性,她們必須在社會對女性性別特征規(guī)約下表現(xiàn)出相應的女性特征。而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這一陳規(guī)被打破。比如現(xiàn)在各種選秀節(jié)目,往往那些具有與他們生理性別相反特征的參賽者更受大眾的歡迎。李宇春就被《南方時代周刊》評價為中性之魅。從近年來流行的網(wǎng)絡語“女漢子”“假小子”“偽娘”“X爺”等就可以看出主體的性別多樣性被廣泛接受。1989年,丹麥通過《民事結(jié)合法》時,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承認同性伴侶關系的國家,此后更多的國家如:挪威、比利時、荷蘭、法國、德國、英國等多國也相繼出臺此法律。性別的可轉(zhuǎn)變性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女性的解放,同時告誡我們不要把女人定義為女性,也不要把男人定義為男性。性別是不斷變化的,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敬畏生命、尊重人性,對任何人、任何性別都要持有一種寬容的態(tài)度。
注釋:
[1]王還譯,弗吉尼亞·沃爾夫:《一間自己的屋子》,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9年版。
[2]嚴澤勝:《朱迪·巴特勒:欲望、身體、性別表演》,國外理論動態(tài),2004年,第4期,第38頁。
[3]何成洲:《巴特勒與表演性理論》,外國文學評論,2010年,第3期,第133-134頁。
[4]駱文琳:《“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一部女同性戀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交織的文本》,重慶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5期,第94-95頁。
[5]于是譯,珍妮特·溫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新星出版社,2010年版。
[6]張麗娜:《徹底顛覆男性霸權——<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的女性主義解讀》,西北成人教育學報,2014年,第1期,第29-30頁。
[7]王莉:《從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別表演角度重讀<紫色>》,四川教育學院學報,2011年,第6期,第64-66頁。
[8]張菁華:《走向完整:尋找福爾圖納達——評<給櫻桃以性別>》,出版廣角,2014年,第18期,第90頁。
(楊芳 ?湖南湘潭 ?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 ?41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