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羽 (淮北市第一中學 235000)
盡管毀譽參半,由徐靜蕾執(zhí)導的電影《杜拉拉升職記》還是輕松取得了過億的票房佳績,起碼可以看出該片受到的關注度頗高。至于說不同看法的評論,在今天這樣一個多元時代應為正常現(xiàn)象。對該片的評論基本上還是局限于職場奮斗和小資愛情,筆者認為該片也顯示了機械僵化的理性約束與感性訴求的矛盾和沖突,其實質就是規(guī)訓與反抗。
南斯拉夫作家伊·布德洛的微型小說《程序控制的丈夫》(被選入人教版高中語文必修教材2)很夸張地講述一位丈夫如何被妻子通過字條留言進行行為控制的鬧劇,令人嬉笑之余又頗感辛酸。其實在一個處處充滿規(guī)則和條例的現(xiàn)代社會,過度的理性化規(guī)訓會影響甚至剝奪人存在的自由和尊嚴,小說《程序控制的丈夫》中的那位丈夫顯然是一個象征符號,他身上或許有我們每個人的影子,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如果說這篇小說中的這種現(xiàn)象過于極端,離我們很遠,那么電影《杜拉拉升職記》中的現(xiàn)象則很接近今天都市白領的生存狀態(tài),甚至有些現(xiàn)象就是當下都市白領的生存寫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也正是引起共鳴的重要因素。
電影《杜拉拉升職記》以特有的影像語言刻意展示一個科技時代的都市刻板面孔,缺乏生氣的銀灰黑白這些冷色基調充斥影片,主導視覺,不論是銀灰的現(xiàn)代高層建筑,還是川流不息的黑色道路,或是公司空間的冷峻銀色,都給人以呆板和壓抑的感受;只有DB公司照壁上那夢幻般的紅花和妙齡女人斗艷的彩衣還能給人一些會心的慰藉和溫暖的生機。一旦進入公司,就得機械而嚴格地按照SOP(標準作業(yè)流程)工作,甚至行為舉止都要格式化,麥琪為新員工培訓時曾如是說:“DB是全球500強,做什么事都是有SOP的,也就是管理上我們常說的‘標準作業(yè)流程’,這么舉例子吧,一個人在DB想走路,先抬左腳還是右腳,每次抬多高,每步花多長的時間,都可以在SOP里找到依據。”工作行為舉止的規(guī)范固然可畏,但遠不及(企業(yè))文化思想意識的規(guī)訓??偛煤魏玫略F(xiàn)身說法,用自己小時候參加學校演出只敲一次三角鐵的故事對員工進行訓導,這很難不令人想到卓別林電影《摩登時代》中所反映的機器化大生產勞動對人的異化現(xiàn)象。
在這種公司里工作,個人都不再是鮮活的生命個體,而是被異化為角色符號,與機械工具雷同,公司里人際關系抽象化為冰冷的名牌和門禁卡,拒絕情感。在DB這樣一個充滿理性單純追求效率的公司,任何有礙理性判斷的感性東西都是不允許存在的。杜拉拉剛進公司,海倫就告誡過:“在DB絕對不行,第一,動公司的錢,第二,動公司的人,無論男人或是女人,如果發(fā)現(xiàn)辦公室戀情,不幸的,兩個人就必須離開一個?!惫ぞ呃硇詫θ诵缘漠惢?,壓抑甚至扼殺了人的個性與感情因素,把人變成了龐大機器上的齒輪和螺絲釘,物化為工具。這一切的指歸就在于對勞動效率的無盡追求和對生產力的畸形膜拜。正如馬克思所言,在現(xiàn)代制度下,如果精神空虛比充沛的精神活動更富有生產能力,那么精神空虛就是一種生產力。
理性一旦過度便不再有益,便會影響甚至危害感性活動,因為感性生活是我們的生命活動基礎。鮮活的感性生命面對冰冷理性的規(guī)訓和壓抑終究會作出反抗,因為追求自由、渴望幸福是人的天性,也是權利。小說《程序控制的丈夫》中,佩塔爾幡然醒悟,為自由和尊嚴,對規(guī)訓進行了反抗。他“砸碎了錄音機,打開了鳥籠,放走了囚禁在籠中的金絲鳥,然后拿出一瓶酒,連鞋也沒脫就躺在床上,嘴對著瓶口飲起來,臉上泛起了甜蜜的微笑?!?/p>
電影《杜拉拉升職記》中,DB公司近乎變態(tài)的理性規(guī)訓并沒有真正將戀情、交誼等感性因素清除,也沒有真正放逐員工對感性自由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感性欲望在暗中蓬勃。事業(yè)有成的王偉對杜拉拉說:“有時候真的覺得好累,每天那么拼命也不知道為了什么?”玫瑰對王偉說:“以前很在乎要升職,覺得這樣才能證明我的value(價值),現(xiàn)在title(職位)變了,又怎么了?我一點都不開心。”在這個執(zhí)意剝奪感性自由的空間,也就沒有真正的幸福和價值可言。之所以“好累”和“不開心”,是因為工作(勞動)已成為強制人、折磨人和奴役人的活動,實質上就是異化勞動,而不再是一種自我享受、自我實現(xiàn)的活動;也就是說,這種工作(勞動)僅僅是謀生的手段,而非是生命的意義所在,不是自我表現(xiàn)和自我實現(xiàn)的活動。結果,風生水起的玫瑰毅然選擇離開公司;王偉也揚長而去,在情趣盎然的異域他鄉(xiāng)開起了自己喜歡的小店。
DB公司員工海倫和同事李文華的地下戀情被暴露后,她好像并不沮喪,反倒有解脫之感(可以自由公開相戀,當“最美麗的家屬”)。杜拉拉在被迫按照制度執(zhí)行將海倫解聘的任務時為其在朋友公司謀好了職位,打破了冰冷的理性,張揚了情誼的力量。事業(yè)蒸蒸日上的杜拉拉依然思念著昔日與王偉的戀情,幾年后,終于在如歌如夢的異域他鄉(xiāng)收獲了迷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