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妤
世界永遠在變!
樹葉冒出新芽,山茶花掉落地面,三葉草被路過的小孩拔走,老人在轉(zhuǎn)向的狂風中步履蹣跚。昨天的霧已然散去,今日的太陽還未現(xiàn)身,夜幕中多了一顆星,手邊多了一支筆,樓下路過了一個人……
昨天,今宵,明日。
世界永遠在變,只有筆下,只有畫中,永遠斑斕、寧靜、喧囂。
對于漫長的6年小學生活我已經(jīng)想不起太多,然而對于學習繪畫的一點一滴我卻記憶猶新。
比如說一年級上學期學速寫的時候,因為線條太碎而被老師強迫回去拖直線;比如生平第一次去畫室,發(fā)現(xiàn)畫室很大,人卻不多,中央有一張還算高的漆黑的桌子,兩邊是疊在一起的畫架與擺放整齊的畫板,以及幾盞鐵制的燈,對面是一整面墻的落地窗與能將窗戶完全遮上的深藍的厚重法蘭絨窗簾,窗外是細碎青蔥的香樟樹——不算太高,剛剛比我們這二樓的窗戶高那么一點而已,陽光很明亮地射進來,木地板上黑色的剪影幾乎與黑色的窗框融在了一起……
我在這個地方待了兩年。
我在樹影縮成一團的時候來,在樹影西斜著舒展開來鋪滿一地時離開。
我是什么時候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那緩緩在地面伸展的樹影的呢?我是在什么時候失去這一切的呢?
記得六年級時,爸爸因我課業(yè)繁忙而取消了我周日下午的繪畫課時,我似乎并不太傷心。
我只是隱隱約約感到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悄悄地從我身邊溜走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深愛著繪畫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才發(fā)現(xiàn),在畫室的每一幕都總是歷歷在目——簡直像是刻入了我的骨髓。
作為一個無神論者,但我有時候真的懷疑有上帝的存在,似乎他執(zhí)意要讓我明白真的熱愛著繪畫的。因為我發(fā)現(xiàn),初中時期我所有摯友都是畫畫的高手,一個現(xiàn)已成為美術(shù)生,為一個從未學過畫畫但極有繪畫天賦的女孩,還有一個素描相當棒的超級學霸——當然,最后那個是最讓我吃驚的,她是我進入初中時的第一個朋友,我最初只知道她的特長是鋼琴十級,而當我在初二看到她的石膏像時,我真的相當驚訝。
有的時候我真的感謝命運,讓我明白什么是我所愛??晌矣趾茉骱匏屛颐靼讌s又不給我選擇。
我時常想到那些下午,那些一坐就是四個小時的下午。
在記憶里,明明有著充沛陽光的畫室,在我的回憶中卻總是漆黑的。
整個空間里只有我、畫板、白紙、鐵灰的燈,疊放在一起的石膏體、布、幾個水果,以及無聲的嘆息。
只有我,孤身一人在永恒的黑暗中畫著永恒的寧靜,光影分明,交錯、融會。
有時候,世界那么喧囂,只有畫里永恒寧靜。
但有時候,世界永遠那么寧靜,只有畫里永遠喧囂。
我是這么想念它,但是卻怎么也夢不到它。
我一直在畫著,從以前到現(xiàn)在,也希望可以到我很久以后的將來。
很多時候我希望可以一直過著那個畢業(yè)暑假里的日子。
在沒有星星的夜晚,伏在桌上,將調(diào)好的顏料由淺到深細細描畫,卡著合適的干燥程度時混色,滿意地看著水彩的色彩質(zhì)感——清新透亮,嘴里哼著愉悅的小調(diào)。
風吹動樹葉,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層層如海浪。
我不禁想,那些燈下滿地斑駁的樹影,是不是在淺黃的石板上輕輕搖曳……
(編輯 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