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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呼嘯山莊》的孤獨主題

        2015-06-16 13:08:01李敏
        北方文學(xué)·下旬 2015年3期
        關(guān)鍵詞:孤獨呼嘯山莊人物

        摘 要:學(xué)界就《呼嘯山莊》爭議頗多,卻極少論及其孤獨主題。本文試從小說的不同人物入手,分析困擾他們的濃重的孤獨感,以探討人物性格、命運以及彼此間的情感糾葛。

        關(guān)鍵詞:《呼嘯山莊》;孤獨;人物

        《呼嘯山莊》是19世紀(jì)英國小說家艾米莉·勃朗特的代表作。自問世之日起,小說就引起評論界的廣泛關(guān)注,人們紛紛從小說的創(chuàng)作主題,寫作技巧,敘事手法等等角度發(fā)表不同論述。然而,很少人專門撰文關(guān)注過小說人物的孤獨,這是一個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主題,因為孤獨每時每刻,隨處隨地纏繞著小說中的每一個人,不僅僅是男女主人公,可以說小說的各個角色生于孤獨,長于孤獨,最終也死于孤獨。

        一、本性造就的兩個孤獨靈魂

        首先,希思克利夫可以說是所有角色里最為孤獨的一位。小說伊始,他就以一個“外來者”(alien)的身份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不知來自何處,父母是誰,他就是一個“無根”的“他者”。只有從凱瑟琳和老恩肖身上,他才能體會到人間的溫暖。這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能理解他。老恩肖給他取名“希思克利夫”,這一名字原本是老恩肖死去的最后一個兒子的名字,因此對老恩肖來說,希思克利夫僅僅是作為那個逝去的孩子的替代品。后來,凱瑟琳低估了他們之間的愛,選擇嫁給畫眉山莊的埃德加。對希思克利夫,凱瑟琳的愛,尤為重要,“猶如一個即將溺水的人緊抓住救命浮木不放”(袁若娟 1992: 32)。他非常懼怕失去凱瑟琳,這一點可從小說的一個細(xì)節(jié)清晰看出。凱瑟琳在畫眉山莊小住幾周后回到家,從原來的“野丫頭”蛻變?yōu)橐粋€優(yōu)雅的小姐,希思克利夫平生第一次央求耐莉也把他變得“得體”。然而,讀者不難看出,這一點實際是違背他的本性的,也恰恰從側(cè)面反映了他內(nèi)心深藏的孤獨感,怕被再次遺棄的恐懼感。耐莉隨后的一番話帶有極大諷刺性,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說辭:“告訴我,你不覺得自己相當(dāng)漂亮嗎?我告訴你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你簡直是一個化了妝的王子哩。誰知道呢?也許你的父親是中國的皇帝,你的母親是印度女王,他們?nèi)魏我粋€人用一個星期的收入就能把呼嘯山莊和畫眉山莊都買下來。你被邪惡的水手綁架,帶到了英國。假如我處在你的位置,就會想象自己出身身份高貴,而一想到自己是什么人就會給我勇氣和尊嚴(yán),來忍受一個小農(nóng)場主的壓迫?!雹伲?0)

        老恩肖的死和凱瑟琳的婚姻選擇將希思克利夫置于隔絕的境地。他不得不離開,以對抗這一孤獨。但是此時的孤獨還沒有達到頂峰,因為他仍抱有希望——重新獲得失去的凱瑟琳,并與她合二為一。這一希望支撐著他繼續(xù)活下去,進而驅(qū)使他展開瘋狂的報復(fù)。凱瑟琳死后,他與凱瑟琳的鬼魂生活了近20年,盡管世上沒有人愛他,同情他。一旦意識到自己不可能與凱瑟琳結(jié)合,他甚至失去了活著的勇氣。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瘋狂的報復(fù)都是徒勞。至此,他的孤獨達到頂點。死亡似乎成為唯一的選擇,這世上再沒有他關(guān)心和留戀的了。他與整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任何瓜葛。最終,他孤獨地離開人世,如同當(dāng)初孤獨地來到呼嘯山莊。小說中的其他人,至少臨死的時候有人陪伴,如老恩肖,凱瑟琳,埃德加等。沒有人知道希思克利夫死的確切時間,也沒人陪在他身邊。所以,孤獨,隔絕伴隨著希思克利夫的一生。

        凱瑟琳是另一個孤獨的角色。本性上她與這個世界是不相容的。她的行為不為他人理解。她愛的兩個男人都背棄她。婚后,她尤其感到孤獨。埃德加在她看來是個陌生人;希思克利夫譴責(zé)她的背叛。整個世界似乎都在與她作對。另外,作為一個女性,她的孤獨相比男人更深一層。維多利亞時代,女人仍然被視為男人財產(chǎn)的一部分。她們沒有自主權(quán)。凱瑟琳天性就是一個反叛者。盡管希思克利夫也是一個反叛者,但他們的反叛是不一樣的,因為凱瑟琳的還具有另外一層涵義——反父權(quán)。在這個層面上,希思克利夫也不能理解她。希思克利夫缺席的三年里,凱瑟琳一直滿懷希望地盼著他的歸來。然而,他的歸來卻最終將她推向徹底的孤獨。對她而言,此時的生活就是一個無底深淵。她找不到任何一點安慰。孤獨的人,渴望被理解,被愛,程度越深,渴望愈烈。殘酷的現(xiàn)實逼迫她逃入自己的虛幻世界。有些評論家稱凱瑟琳是一個“逃避主義者”(escapist)(Apter 1992:178)。筆者認(rèn)為,即使是,她也是被迫為之,因為她找不到一個人可以求助。

        二、其他各具特色的孤獨

        長期以來,評論家們認(rèn)為伊莎貝拉是小說中最無辜的受害者,其罪魁禍?zhǔn)资窍K伎死?。事實上,她才是自己命運悲劇的主推手。Levy說過,在艾米莉·勃朗特的世界里,最理想的來世是童年后的生活——成年仍堅持童年時獲得的對愛的態(tài)度?!逗魢[山莊》挖掘了童年里兩種有缺陷的愛——“無愛”(unlove)和“過分愛”(overlove)。恩肖家是“無愛”的代表,這兒孩子們的童年經(jīng)歷的是被忽視、虐待及拋棄;而林頓家則是“過分愛”的代名詞,孩子們被過度保護、溺愛,被當(dāng)作寵物?!叭魏我环N缺陷的愛中成長起來的人,都會很難區(qū)分對愛的需要和對被拋棄的恐懼。他們對愛的不信任往往壓倒對愛的需要。至于‘過分愛中孕育的成人,他們對愛的不信任源于過分的依賴,他們太懦弱以至不能承受被拋棄,他們只信任那種永不褪色的愛”(筆者譯,Levy 1996: 159)。與希思克利夫私奔,部分原因是希的引誘,但主要還應(yīng)歸因于伊莎貝拉對愛的渴望。她在家是孤獨的,因為埃德加心思全放在凱瑟琳身上。希思克利夫的出現(xiàn)挑起了她那根渴望愛和被愛的神經(jīng),她企圖逃離這種孤獨、隔絕的生活。希思克利夫似乎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竭力地抓住它,根本不顧及可靠與否。她幾乎不會預(yù)測也不可能承受被遺棄的后果。一旦認(rèn)識到希思克利夫的殘忍以及她不切實際的愛,她陷入絕望的悲慘境地。她的悲慘源于她的孤獨,結(jié)果反過來又加深了她的孤獨。

        小說中,埃德加是一個悲情角色,也是孤獨的。一方面,他以自己的方式愛著凱瑟琳,他將她視為自己珍愛的財產(chǎn),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它”。他自認(rèn)為愛的真摯,理應(yīng)得到凱瑟琳真摯的愛。另一方面,他從來都不曾真正理解他的妻子。他痛苦地目睹凱瑟琳在畫眉山莊的痛苦,卻無能為力。此外,希思克利夫威脅著要搶回凱瑟琳,他唯一的妹妹伊莎貝拉也與希思克利夫私奔。他成為孤家寡人。也許埃德加是書中最悲慘的人。內(nèi)心深處,他害怕希思克利夫,很清楚自己不是后者的對手。作為丈夫,他盡力阻止凱瑟琳與希思克利夫會面,但失敗了;作為父親,他警告女兒不要靠近呼嘯山莊,但仍然失敗。最終他相繼地輸?shù)袅似拮雍团畠?,不得不將自己關(guān)進書房,過著近乎隔絕的生活。至死他都不知道畫眉山莊已經(jīng)成為希思克利夫的財產(chǎn)。

        小說其他的人物——老恩肖、辛德雷、耐莉以及洛克伍德等,也無不生活在孤獨中。老恩肖對希思克利夫表現(xiàn)出不合情理的過分的喜愛?!八婀值仄珢巯K伎死颍嘈潘f的一切,喜歡他遠勝過喜歡凱蒂?!保?4)筆者認(rèn)為老恩肖的孤獨可以解釋他的這一不合情理。小說只有寥寥幾筆提到恩肖太太,但讀者仍不難看出老恩肖得不到太太的理解和支持。當(dāng)他第一次把希思克利夫帶回家,他處在孤獨、無助的處境。恩肖太太認(rèn)為他瘋了,“她的確發(fā)火了,質(zhì)問丈夫怎么想的出來帶回家來這么一個吉普賽野種,他們自己的孩子就夠撫養(yǎng)的了。他要他來做什么,他是不是瘋了?”(43)。辛德雷對他懷有敵意,“把自己的父親當(dāng)作壓迫者,而不是朋友”(45)。凱瑟琳也不懂“為什么現(xiàn)在年邁體弱的父親更愛發(fā)火,更缺乏耐心”(50)。當(dāng)然,老恩肖也不能理解他的孩子們。希思克利夫身上,他能發(fā)現(xiàn)相似的孤獨,這也許能解釋他為何獨獨鐘愛這個野孩子。

        孤獨也總是與辛德雷形影不離。老恩肖對希思克利夫的偏愛,使得辛德雷倍感失落,感覺自己的父愛被剝奪了。此后,妻子過世,辛德雷酗酒以消解心中苦悶和揮之不去的孤獨。他最終也是凄涼地離開人世,沒有人陪伴在左右。

        學(xué)界早已關(guān)注耐莉在小說中敘述者的角色,卻鮮有人從心理角度分析這一人物。試想:一個健談的老婦女親身經(jīng)歷并目睹了發(fā)生在兩個大家庭的那么多事件,但是她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交流。人們彼此如此冷漠,她肯定也是孤獨的。洛克伍德的到訪無疑給她創(chuàng)造了一個傾訴,擺脫孤獨的機會。所以,不經(jīng)盤問,她就不停地說。這一舉動可以看作一個大爆發(fā),以排泄壓抑多年的孤獨感。

        最后,洛克伍德的孤獨也不應(yīng)被忽視。他對海邊女孩的反應(yīng)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他的母親曾說過他不會擁有一個舒適的家?,F(xiàn)實中,他證實自己確實不配擁有。為何這么說?在他看來,那個女孩是一個“十分迷人的姑娘,一個真正的天仙”(5)。但這兒有一個前提:“只要她不注意我”(5)。一旦“天仙”回頭看他,給他“能想象得到的最含情脈脈的秋波”(5),洛克伍德就羞愧無比——“象蝸牛一樣冷冰冰地縮回到殼里去”(5)。他沒有勇氣將愛說出口,也害怕別人看穿他。所以他選擇與外界隔離。這反映了現(xiàn)代人的普遍困境:渴望掙脫隔離的處境,同時陷于孤獨無法自拔。

        三、結(jié)語

        艾米莉·勃朗特本人是其家族中最為不合群的一位,除了本家族成員外,她很少與外界接觸。然而盡管遠離文明城市,小說家仍然敏感地感觸到人們彼此隔離的生活狀態(tài)以及隱藏的濃重的孤獨感。讀者很少能在勃朗特的作品中讀到溫馨、舒適的畫面。她的人物生活地孤獨、隔絕,彼此冷漠,以自我為中心。籍此,作者想傳達的是她對西方文明的危機感,異化感。在這個層面上,勃朗特走在了時代的前列,與近半個世紀(jì)后的薩特、加繆等現(xiàn)代主義大師遙相呼應(yīng)。

        注釋:

        ①文中所有該小說的引文均出自孫致禮譯《呼嘯山莊》,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13年出版。下文只標(biāo)頁碼,不再另注。

        參考文獻:

        [1] Apter, T. E. “Romanticism and Romantic Love in Wuthering Heights.” NCLC[C]. Vol. 35. ed. Joann Cerrito and Paula Kepos. Detroit: Gale Research Co.,1992.

        [2] Levy, Eric P. “The Psychology of Loneliness in Wuthering Heights.”[J] Studies in the Novel. 1996(28).

        [3]吳彩琴. 希思克利夫異化人格的多層解讀[J]. 作家雜志,2013(10).

        [4]袁若娟.《呼嘯山莊》的主旋律:人性的扭曲與復(fù)歸[J].外國文學(xué)研究,1992(4).

        [5]朱洪文. 和諧的建立——關(guān)于《呼嘯山莊》的悲劇內(nèi)涵及主題[J].名作欣賞,2007(9).

        作者簡介:李敏(1981–) ,山東工商學(xué)院 大學(xué)外語教學(xué)部,講師,碩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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