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儒
中國女人的難做(據說“名女人更難做”),似早已為傳媒炒熟炒濫,為受眾認同共識,毋須老調重彈。但于“男人亦難做”或“做好男人尤難”一說,則少有所聞。私揣其因,蓋因了“女人的名字叫弱者”,“弱者”一呼喊,便有戲可看,而男人是“有淚不輕彈”的,一彈自然是“雌了男人”,是“小丈夫”、窩囊廢了。
然而,世上有許多事,人們往往是單見其表而不問其里的。中國的男人雖云歷古以來是以“大丈夫”的身份、肩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重任,卻殊不知“男不治內,女不治外”——這內外的有別,社會的分工,是早在兩千多年前即為孔老夫子所圣斷了的,要改寫亦難!而倘照林語堂先生的說法,那意思便是“母權制的某些精神一直存在于中國婦女的氣質之中”。寶玉挨打,老夫人賈母顫巍巍的一聲喝:“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干凈!”即已嚇得賈政忙賠笑、下跪、請罪,便知男人與女人,在家誰更威風、更“主子”了!
誠然,這些都已屬歷史的陳年舊賬,不說也罷!然而,倘觀今日男人之現狀,恐亦同樣要令中國的男人心煩意亂,羞慚難當的。記得30多年前沙先生的那一聲“尋找男子漢”的呼喚,曾令數萬萬中國男同胞羞得無地自容。雖說那呼喚有著“撥亂反正”的意思,卻讓別人聽來委實中國已沒有了“雄性裸猿”,而要到法國去找(阿蘭·德?。?,要到日本去找(高倉?。?。在我大中華好像“女人不是男人的一半”,倒仿佛“男人是女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亦無怪乎女人在網上抱怨“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大概中國的男人都被整怕、整軟了,整得沒了脊梁骨,再不像“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的“男子漢大丈夫”了,倒成了女人隨手拿捏的“大豆腐”。
四年前某報據張國立的《男人終于說實話》征答——“男人是種什么樣的動物?”筆者當時給男人的畫像是:“男人是剃光了毛的猴子!”因為在我看來,男人雖是已剃光了毛的“雄性裸猿”,但依然崇尚叢林法則,占山為王,唯我獨尊。一旦稱王,便不知姓啥,見誰愛誰。世上“兩面猴”,不是卡列寧,就是渥倫斯基,被玩弄的終歸是安娜!“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沐猴而冠,虛有其表,形同傀儡。猴性十足,變化無常,貌似聰慧,實質狡黠。猴急發(fā)作,則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孰料此應答居然榮獲二等獎!
如此觀來,真所謂“做人難,做好男人更難”矣!兩千多年后,中國的男人終于在一個早晨醒來,發(fā)現自己事實上已窮途末路,左右不是“人”了!在這年頭,男人太多情了是“娘娘腔”,缺乏陽剛之氣;可太陽剛,沒準又是“流氓腔”,沒有“紳士風度”。男人太偉大了,只問事業(yè),不顧家庭,是“感情的白癡”;可一旦顧了老娘、小娘,又太渺小了,渺小至“事業(yè)的侏儒”。男人在家固然是“沒出息”,可常年奔波在外,便成了“不愛回家的流浪漢”。有人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小娘要出示紅牌警告;可倘若你真的阮囊羞澀,養(yǎng)不起“少奶奶”,不知哪天便可能領到一紙休書。這年頭男人似好難做——是在內、在外,在上、在下,都已快被淘汰出局,開除“人籍”了。
當然,我們亦毋須悲觀,它山之石,尚可攻玉。據說在德國看一個男人是否“成功”,就看他一生能否做成三件事——蓋一間房,種一棵樹,寫一本書!蓋一間房,是要成家立業(yè),有經濟實力;種一棵樹,是要延續(xù)生命,有責任意識;寫一本書是要遍歷人生,有生活感悟。此等“成功男人標準”,既面對現實,足踏實地,又不乏人生追求,成就自我,讓人大長見識。
而觀現下中國所謂“優(yōu)秀男人的標準”——什么“ 一只泡紅茶的宋代紫砂壺,一條正宗巴黎的黑色絲質領帶,一本八位數的存折,一組可作裝飾品的上好酒杯,一副精巧的鼻毛整理器,一部永遠不會丟失存號的手機,一幢依山傍水的別墅,一輛高級轎車,一本精致的高檔食譜,一本未逾期的護照,一個氣質高雅的紅顏知己”云云,令人大開眼界!
我的“雄性裸猿”們,你想做“成功的”抑或“優(yōu)秀的”男人么?中外“標準”皆有,孰取孰舍,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