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晟，張瑩潔

(廣州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廣東廣州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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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辛棄疾詩歌創(chuàng)作的禪機靈趣

吳 晟，張瑩潔

(廣州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廣東廣州510006)

辛棄疾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在南宋獨樹一幟，取得了較高的成就，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明顯受禪宗思想影響，對禪宗文化多有擷取。辛棄疾禪詩可分為禪理詩與禪味詩兩類，它以禪為法門來化解現(xiàn)實人生之困境，同時又能通過大膽疑情來參禪悟道，富有啟人智光、發(fā)人深省的意味。詩歌風(fēng)貌樸拙瘦硬，平淡內(nèi)斂，以哲理勝?？傮w而論，辛棄疾詩在南宋詩壇雖稱不上第一流，但他不蹈襲前人，表現(xiàn)出了不拘于俗的創(chuàng)作銳氣。

辛棄疾詩； 禪宗文化； 禪理詩； 禪味詩

禪宗始于中國，禪學(xué)始于印度，禪宗以印度禪學(xué)為基礎(chǔ)發(fā)展而來，在中國生根發(fā)芽，并逐漸枝繁葉茂，傳下多脈。簡言之，禪宗是中國化的佛教，是中國文化土壤與印度文化善根所結(jié)成的一枚無花果。佛法傳入中國后，南朝至初唐是它的萌芽發(fā)展期，各類教典經(jīng)過格義被高僧古德們陸陸續(xù)續(xù)轉(zhuǎn)譯進來。中唐以后，禪宗思想對文人的影響更加廣泛深遠，參禪談禪、以禪入詩在宋人那里更是俯拾即是，禪宗思想對辛棄疾詩的影響也顯而易見。

一

據(jù)辛啟泰《稼軒集抄存》、孔凡禮《辛稼軒詩詞補輯》和《詩淵》、鄧廣銘《辛稼軒詩文箋注》等輯錄，辛棄疾存詩共140余首(包括佚詩一聯(lián))，主要有閑適詩、唱和詩、親情詩、山水詩、詠物詩等題材，其中閑適詩和唱和詩數(shù)量最多，大部分作于40歲后的退居時期。在辛棄疾現(xiàn)存詩歌中有60余首留下了禪宗思想的影子，約占總數(shù)的四成左右，當(dāng)禪宗作為世界觀、人生觀的一部分進入到詩歌創(chuàng)作中時，經(jīng)過佛眼點化的詩歌便會煥發(fā)出新的進境。劉辰翁曾經(jīng)評價辛詞：“橫豎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又如悲笳萬鼓，平生不平事并卮酒，但覺賓主酣暢，談不暇顧?！盵1](P228)此論若用來形容辛棄疾的詩歌創(chuàng)作也同樣恰切。辛棄疾的詩歌有禪的內(nèi)容，禪的意味，禪的境界。檢視其詩歌創(chuàng)作，辛棄疾的禪詩大致可分為禪理詩與禪味詩兩大類。

禪理詩重在闡述佛教哲理，意蘊頗為深刻，包含著探求禪之宗旨的深意。辛棄疾的禪理詩和枯燥說理的示法偈不同，它用富有象征意義的文字來暗示悟道的體驗，意在言外，不作理語而與禪理相合，其內(nèi)容既含有修習(xí)的各種方法，更強調(diào)個人對佛法的參悟知解，最終落實到個體的人生體悟與哲理思考上來，大有啟人智光、發(fā)人深省之意。宋人的內(nèi)心結(jié)構(gòu)是封閉式的，因此，“他們常常在內(nèi)心調(diào)節(jié)感情的平衡，尋找美的享受和悲哀的解脫，在內(nèi)心世界里蘊藏一切喜怒哀樂，細細地琢磨著有關(guān)宇宙與社會的哲理?！盵2](P54)試看《游武夷，作棹歌呈晦翁十首》其一：

紹熙五年(1194)，辛棄疾在罷官途中歸上饒，與朱熹同游武夷山，作《游武夷作掉歌呈晦翁十首》。第一首從表面上看寫篙師撐船，精疲力竭，徒勞無功，實際暗示隨心所欲的境界絕非苛求而成。實際上，嗜禪的朱熹也表達過相似的感受，朱熹《觀書有感二首》其二《泛舟》寫道：“昨夜江邊春水生，艨艟巨

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4](P55)辛棄疾曾作詩評價朱熹：“先心坐使鬼神伏，一笑能回宇宙春。歷數(shù)唐虞千載下，如公亻堇有三人。”[3](P186)二人禪心相契，詩心互賞，也確實不乏禪學(xué)深厚的修養(yǎng)與天生的悟性，辛棄疾對朱熹的贊賞實非過譽，兩首禪詩都傳達出了修習(xí)者高度的智慧。又如《答余叔良韻》：

東舍延朝爽，西林媚夕曛。有生同擾擾，何路出紛紛。

暖日宛鳥鸞伴，空山鳥獸群。本來同一致，休笑眾人醺。[3](P166)

孔子云，“鳥獸不可與同群”，屈原說，“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辛棄疾反用古人之意來表達自己獨到的人生體會。參禪最忌差別心，如果只是一味小看天下人，又豈能開悟?“睫在眼前常不見，道非身外更何求”，平常心即是道心。辛詩之所以帶有禪宗的文化內(nèi)涵，正因為詩中體現(xiàn)了禪宗文化這種強烈的疑情精神，《戲書圓覺經(jīng)后》無疑是最好的例證：

圓覺十二菩薩問，吾取一二余鄙哉！若是如來真實語，眾生卻自勝如來。[3](P206)

禪宗又稱心宗。即心是佛是大乘佛法的根本教義，到了禪宗那里它被闡釋得更為透徹深刻，如果能悟，凡圣之間沒有任何界限可言，賈應(yīng)生寫道：“‘即心即佛’是整個大乘佛法的義理根基，是佛法區(qū)別于其他有神論哲學(xué)或無神論哲學(xué)的根本點。這一理念并非禪宗獨有，但禪門宣說得最為有力和最為明確，因而禪宗被認為是倡導(dǎo)直接證取本心是佛之理的宗派?！盵5](P139)《圓覺經(jīng)》全稱《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jīng)》，收于《大正藏》第十七冊，為唐、宋以來禪宗講習(xí)經(jīng)典，主要內(nèi)容是釋迦牟尼佛回答十二菩薩提問，十二菩薩頂禮佛足，長跪叉手，誠心諦聽，求大悲世尊為眾生宣說不墮邪見的清凈之法。因緣不可謂之不殊勝，眾生自當(dāng)信受奉行，但辛棄疾卻露出一副孟子“吾于武成取二三策”的態(tài)度，將蕓蕓眾生置于如來之上。又如《黃沙書院》寫道：“隱幾南窗萬念灰，只疑土木是形骸。柴門不用常關(guān)著，怕有文殊問疾來?！盵3](P170)他把自己比作是得道的維摩詰，也絲毫不覺僭越，究其原因，《讀圓覺經(jīng)》給出了答案：

二十五輪清凈觀，上中下期春夏齋。本來欲造空虛地，那得許多纏繞來。[3](P206)

小說多處采取形式為自問自答的形式，無疑而問的形式首先引起讀者思考，同時也是加強語氣，提高表達的效果。使人物鮮明化、形象化，準確地描述人物內(nèi)心的變化特點。

修習(xí)佛法本是為了達到一切皆空的境界，《圓覺經(jīng)》有二十五輪清凈觀，還要經(jīng)歷上中下期的凈居齋戒，禁忌極多，程序繁瑣，終不免落入心外求法的執(zhí)障里，故被詩人以“許多纏繞”目之。禪，有史可考，有話可參，卻終歸無門可入，無法可循，“道”不是靠修習(xí)得來的，一切閑邪存誠的心靈活動本沒有特定的目的，它只是自性清凈的表象，是佛性的顯現(xiàn)，如唐法眼文益禪師答問云：“‘如何是第一義？’師云：‘我向爾道，是第二義。’”[5](P72)依賴文字或其他手段開悟始終是一條死路。周裕鍇認為：“禪宗否定外在的權(quán)威，突出本心的地位，以‘疑情’為參禪的基本條件，以唱反調(diào)為頓悟的重要標志?！盵6](P181)辛棄疾以前代佛教經(jīng)典為對象來進行翻案，這是其禪理詩的首創(chuàng)，其否定的對象已不僅是一個公案、一首偈頌或是一個話頭。因此與其他詩人的禪詩相較而言，辛棄疾的疑情精神顯得更為徹底，似乎有翻出如來手掌心的可能。

辛棄疾還有一類禪理詩，借用佛經(jīng)句子，但不過分強調(diào)闡釋佛教經(jīng)義，它在內(nèi)容上相對單純，基本依據(jù)“含思則有賦，觸類則有比，對景則有興”[7](P926)的心理邏輯來顯示禪的內(nèi)容，其中哲理則要讀者感悟體會，耐人尋味，見仁見智?！扒嗌酵掏鹿沤裨?，綠樹低昂朝暮風(fēng)。萬事有為應(yīng)有盡，此身無我自無窮”[3](P193)，寫節(jié)日中的情懷，面對萬事有盡的自然規(guī)律，詩人感慨尤深，認為欲要無窮必須無我，這種深邃的感悟在宋代以節(jié)日為題材的詩歌中是不多見的?！邦H覺參禪近有功，因空成色色成空。色空靜處如何說，且坐清涼境界中”[3](P191)，寫參禪感受，一派《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的虛幻空寂氣象。“萬事隨緣無所為，萬法皆空無所思。惟有一條生死路，古今來往更何疑”[3](P205)，不僅語帶禪意，還涉及哲學(xué)中生與死這一辯證統(tǒng)一的問題。“凈是凈空空即色，照應(yīng)照物物非心。請看窗外一輪月，正在碧潭千丈深”[3](P203)，儼然肇論《不真空論》無心萬物的詩化重寫，意脈自然，瀟灑流轉(zhuǎn)。這類禪理詩既靈活化用佛典句子，又將空明澄澈的心境與之相聯(lián)系，因此比僧人平鋪直敘的布道詩含蓄深婉，更有韻致。

二

辛棄疾的禪味詩則以寫景傳真為主，借助形象開啟禪悅之情，心無掛礙，自在超脫，禪的情韻不是簡單擺在詩歌表面。禪味詩把重點從“達理”轉(zhuǎn)向了“適意”，往往流露出和諧寧靜的意緒，很典型地反映了習(xí)禪文人的內(nèi)心追求，與禪宗提倡的“不為外境所轉(zhuǎn)”的精神相通。葛兆光認為：“宋代士大夫這種封閉型心理性格， 其內(nèi)部情緒、意志、理想的沖突是有的，

但總是通過內(nèi)在機制自行調(diào)節(jié)?！U宗那種一切本空的世界觀、自然適意的人生哲學(xué)和追求清凈解脫的生活情趣，正好成了這種心理性格的基礎(chǔ)?！盵2](P60)禪與詩所描繪的境界有某種相通之處，同宋代的士大夫一樣，辛棄疾在詩中寫禪是將禪作為化解人生困境的一種方法來看待的，目的是尋求政治失意后的精神解脫。他非常擅于從禪宗思想中汲取行走棘途的人生智慧，如寫與僧人往還的《送悟老住明教禪院》：

道人匡廬來，籍籍傾眾耳。規(guī)模小軒中，坐穩(wěn)得坎止。

慈云為誰出？法席應(yīng)眾啟。招提隱山腹，深凈端可喜。

夜禪馀機鋒，文字入游戲。會有化人來，伽陀開短紙。[3](P137)

(一)

莫被閑愁撓太和，愁來只用道消磨。隨流上下寧能免？驚世功名不用多。

閑看蜂衙足官府，夢隨蟻斗有干戈。疏簾竹簟山茶碗，此是幽人安樂窩。

(二)

林下蕭然一禿翁，斜陽扶杖對西風(fēng)。功名此去心如水，富貴由來色是空。

便好洗心依佛祖，不妨強笑伴兒童?？蛠黹e說那堪聽，且喜近來耳漸聾

(三)

種竹栽花猝未休，樂天知命且無憂。百年自運非人力，萬事從今與鶴謀。

用力何如巧作奏，封侯原自曲如鉤！請看魚鳥飛潛處，更有雞蟲得失不？[3](P261)

此詩作于開禧三年(1207)七月，寫老來賦閑的內(nèi)心感受，“莫被閑愁撓太和，愁來只用暗消磨”“功名此去心如水，富貴由來色是空”等句皆是自我寬慰，這類晚年的賦閑之作帶點禪趣，但在意境追求上顯然不是禪家那種無我、無人之境。辛棄疾追慕陶淵明，《書淵明詩》云：“淵明避俗未聞道，此是東坡居士云。身似枯株心似水，此非聞道更誰聞？”[3](P172)顯然是以陶淵明自況。他經(jīng)常在自然野趣中找尋俗世中失落已久的適意情懷，不過他雖言道“身為參禪老”[3](P251)，“此心自擬終成佛”[3](P254)，可是最終畢竟沒有皈依，且也時時清晰地意識到“欲依佛老心難住”[3](P265)，于人生三昧中“時而從佛，時而從道，時而從儒”[8]。

陸游寫道：“稼軒落筆凌鮑謝，退避聲名稱學(xué)稼。十年高臥不出門，參透南宗牧牛語?！盵3](P287)就辛棄疾的經(jīng)歷和性格而言，他絕不是完全甘心碌碌無為的。辛棄疾早年抗金歸宋，后又在《美芹十論》《九議》等奏疏中提出了一系列治國抗金的建議措施，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洪邁《稼軒記》說他“入登九卿，出節(jié)使二道，四立連率幕府?！酥芄⒅x安石事業(yè)，侯固饒為之”[3](P268)。但客觀現(xiàn)實卻使他無可奈何，最終心灰意冷，釋位而歸。禪宗思想此時為辛棄疾的心靈提供了一個放松的空間，與世無爭，逍遙自在，眼中所見與筆端所寫皆為解脫之象征。

辛棄疾詩中的禪味還表現(xiàn)出了一種融通的審美態(tài)度，萬象皆美，并無缺憾，不拿趨時之心作度量衡來審觀世界，一切都是自在自為的，無須刻意才是真正的完滿：

野人日日獻花來，只倩渠儂取意栽。高下參差無次序，要令不似俗亭臺。[3](P146)

百憂常與事俱來，莫把胸中荊棘栽。但只熙熙閑過日，人間無處不春臺。[3](P147)

筆隨心動，映照出詩人通達瀟灑的人生態(tài)度，如果胸中并無荊棘，則處處皆有禪意，處處皆是美景，甚至連時光無情的流轉(zhuǎn)、老病休官的景況也不必嗟嘆：

閑花浪蕊不知名，又是一番春草生。病起小園無一事，杖藜看得綠陰成。[3](P150)

在周而復(fù)始的四序變化中，感受生命內(nèi)在力量的復(fù)蘇，世上本無一事，就無須息心消除譫妄。他的禪味詩主要以七絕為主，樸素自然，語淡意醇：

空山鐘鼓梵王家，小立西風(fēng)數(shù)過鴉。秋色無多誰占斷，長廊西畔佛?；?。[3](P189)

門前幽徑踏蒼苔，猶憶前回信步來。午醉正酣歸未得，斜陽古殿橘花開。[3](P204)

玉女峰前一棹歌，煙鬟霧髻動清波。游人去后楓林夜，月滿空山可奈何。[3](P178)

見說仙人此避秦，愛隨流水一溪云?；ㄩ_花落無尋處，仿佛吹簫月夜聞。[3](P178)

勾勒秋景，寥寥幾筆，淡雅秀麗?！稌鴫蹖幩卤凇分?，“斜陽古殿橘花開”尤為絕妙，情調(diào)閑曠，具有很強的畫意?！队挝湟?，作棹歌呈晦翁十首》是歷代廣為流傳的名篇，其三、其四都出現(xiàn)了禪家詩作偏愛的月滿空山的景象，但又不顯得過于孤獨凄涼。這些詩多半純粹描寫景物，心情平淡，忘懷世憂。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辛棄疾禪味詩最大的特點是以簡潔的筆觸，澄明的心境，寫出禪家向往的虛寂清幽的意境。他以一種超越性的方式融入萬象，“不是因‘物化’而設(shè)想物的立場，而是將心靈和整個宇宙化合，既不是人的視點，也不是物的視點，而是‘心即宇宙’的立場”[6](P112)。讀者很難抓住作者具體的、固定的某個視點，在觀物的過程中做到了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因主觀之神思消融在客觀之物境而使作品獲得不朽之生命感。從以上所選的七言絕句還可以看出辛棄疾個性中內(nèi)斂沉潛的一面，至少有一剎那，他泯滅了物我界限，走進了禪的藝術(shù)境界里。

如上所述，禪宗文化自中唐以來對文人的影響漸趨深刻，聯(lián)系宋代特殊的文化背景，辛棄疾自然而然受禪宗文化的影響，禪的靈趣在辛詩中不僅體現(xiàn)為隨緣自適的心境與空明純凈的意境，也涵蓋了某些人生智慧與哲理，融禪境與詩情為一體，使得辛棄疾詩歌煥發(fā)出獨具特色、平淡內(nèi)斂、樸拙瘦硬的藝術(shù)風(fēng)貌。劉辰翁評辛棄疾：“斯人北來，暗嗚鷙悍，欲何為者；而讒擯銷沮，白發(fā)橫生，變?nèi)鐒⒃绞萁^失望，花時中酒，托之陶寫，淋漓慷慨，此意何為復(fù)道，而或者以流連光景、志氣之終恨，豈可向癡人說夢哉。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英雄感愴，有在常情之外，其難言者未必區(qū)區(qū)婦人孺子間也?！盵1](P228)傳統(tǒng)的詩學(xué)觀念往往引導(dǎo)詩人一本正經(jīng)地追慕詩三百篇的風(fēng)雅余韻，但辛棄疾偏偏不愛循前人途轍，辛詞的色調(diào)禾農(nóng)麗朗潤，到處充滿了儒家文化的入世精神，《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八《稼軒詞提要》：“其詞慷慨縱橫，有不可一世之概，于倚聲家為變調(diào)，而異軍特起，能于剪紅刻翠之外，屹然別立一宗。迄今不廢?！盵9](P566)詞中的家國之恨、英雄之悲皆抑制不住、積郁成疾似地噴薄而出，相反，辛詩的色調(diào)則淡雅閑曠，多了些和現(xiàn)實疏離的味道，因而有了寧靜深邃的哲理體認及出世的幽姿。這種打破畛域界限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是深受禪宗思想影響的，所謂“莫向如來行處行”，這不能不說是辛棄疾詩歌創(chuàng)作避免步他人后塵的絕佳方法之一。

[1] 劉辰翁.須溪集(卷六)[A].張惠民.宋代詞學(xué)資料匯編[C].汕頭:汕頭大學(xué)出版社,1993.

[2] 葛兆光.禪宗與中國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

[3] 辛棄疾.辛稼軒詩文箋注[M].鄧廣銘(審訂),辛更儒(箋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4] 錢穆.理學(xué)六家詩鈔[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3.

[5] 賈應(yīng)生.禪宗自由觀研究[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2.

[6] 周裕鍇.中國禪宗與詩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7] 黃裳.演山居士新詞序[A]. 吳文治(主編).宋詩話全編(第二卷)[C].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8] 陳良運.稼軒詩簡論[J].江西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92,(3):58-62.

[9] 鄧廣銘.稼軒詞編年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責(zé)任編輯 邱忠善]

On the Zen Interest in XIN Qi-ji’s Poem Creation

WU Sheng, ZHANG Ying-jie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Guangzhou Universit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6, China)

XING Qi-ji’s literary creation was quite unique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and acquired great achievements. His poem creation was clearly influenced by Zen thought, and derived a lot from Zen culture. His poems include poem of Zen theory and Zen interest. His poems use Zen to resolve difficulties in the life, and also reach understanding of Zen and principles through daring questioning, which give people enlightenment and provoke profound thinking. His poems are unaffected and forceful, simple and reserved, and philosophical. Although his poems, as a whole, were not of first class,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XIN Qi-ji never slavishly followed his predecessors, but presented a distinct refined creative courage.

XIN Qi-ji’s Poems; Zen culture; Zen theory; Zen interest

2015-08-21

吳晟(1957-)，男，江西南昌人，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戲劇史和詩學(xué)。E-mail：594298057@qq.com

I207.23

A

1004-2237(2015)05-0058-04

10.3969/j.issn.1004-2237.2015.05.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