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我國技術偵查制度的理論研究起步較晚,相關規(guī)定也過于模糊、籠統(tǒng),立法應在技術偵查措施的適用范圍、啟動標準、實施主體、審批程序、監(jiān)督機制以及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權利救濟等方面進一步予以完善,在有效發(fā)揮技術偵查的制度功能同時,充分彰顯人權保障的理念。
關鍵詞:技術偵查 秘密偵查 監(jiān)督機制 人權保障
中圖分類號:D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15)11-082-02
我國技術偵查制度的理論研究起步較晚,相關立法幾乎完全缺失。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訂時新增加了5個條文對技術偵查措施作出了明確規(guī)定,首次以立法的形式確立了我國的技術偵查制度。但我國技術偵查制度有關技術偵查措施的具體種類、適用范圍及程序的規(guī)定均過于籠統(tǒng)和模糊,使其在司法實踐中面臨適用上的困難。本文擬從三個方面對我國技術偵查制度存在的缺陷進行剖析,探討適合我國現狀的技術偵查制度。
一、概念界定含混
理論上,技術偵查與秘密偵查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秘密偵查是相對公開偵查而言,是偵查機關因犯罪偵查的需要,根據國家法律,經嚴格審批程序,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其采取的技術偵查手段和非技術偵查手段的總稱。判斷偵查行為是否為秘密偵查的標準是看所使用的偵查措施和手段是否為當事人知曉,即秘密偵查的隱蔽性。而技術偵查也是不經當事人知曉而運用技術裝備秘密調查,秘密取證。因而,技術偵查措施本質上是一種秘密偵查措施。但技術偵查不能等同于秘密偵查,秘密偵查除了秘密的專門技術手段外,還包括誘惑偵查、臥底偵查等,所以秘密偵查在外延上要比技術偵查寬泛??梢姡夹g偵查與秘密偵查之間是從屬關系,技術偵查只是秘密偵查的一種表現形式而已。
我國現行《刑事訴訟法》并未直接對技術偵查的概念予以明確,同時又在第八節(jié)“技術偵查措施”中分別規(guī)定了“隱匿身份偵查”和“控制下交付”兩種偵查措施,而后兩種偵查措施顯然從屬于“秘密偵查”的范疇,立法上將兩個不同的概念混同在同一章節(jié)之下,顯然值得商榷?!缎淌略V訟法》還在第149條和第150條規(guī)定偵查機關應該按照偵查犯罪的具體要求,采取不同種類的技術偵查措施,并且應當依據批準的種類對技術偵查措施予以嚴格執(zhí)行。適用這兩個條文的前提是技術偵查措施的種類必須界定清楚,但實際上《刑事訴訟法》并未明確規(guī)定技術偵查措施的種類,這就要求立法上應當將技術偵查與秘密偵查的概念厘清,至少可以為司法實踐提供一個適用種類上的判斷標準。正如前文所述,秘密偵查與技術偵查兩個概念屬于從屬關系,秘密偵查是技術偵查的上位概念,而控制下交付和隱匿身份偵查也從屬于秘密偵查,技術偵查、控制下交付、隱匿身份偵查三者便成了同位概念,是平行關系。據此,將《刑事訴訟法》第八節(jié)“技術偵查措施”的標題改為“秘密偵查”更加符合邏輯。此外,陳光中教授還提出過“特殊偵查”的概念,其內涵不僅包括了特殊技術偵查,還包括了秘密偵查,亦值得我國參考和借鑒。
二、程序規(guī)則模糊
關于技術偵查措施的適用范圍及適用程序,《刑事訴訟法》采取列舉罪名和概括授權的方式予以規(guī)定,即公安機關對于嚴重危害社會的犯罪;檢察機關對于重大貪污、賄賂犯罪和利用職權實施嚴重侵害公民人身權利的重大犯罪,按照偵查犯罪需要,經過嚴格批準,可以對這些重大案件的犯罪分子實施技術偵查。其中,“重大”“嚴重”的規(guī)定較為模糊,何為“重大”、“嚴重”,立法對此缺乏統(tǒng)一的判斷標準,從而容易導致在司法實踐中各地對技術偵查措施的適用范圍不一致,甚至還可能誘發(fā)偵查機關為達到破案目的而變相擴大技術偵查措施的適用,不利于人權的保障;“根據偵查犯罪的需要”具有較強的主觀性和任意性,缺乏具體的標準,極易造成技術偵查的濫用;“經過嚴格的批準手續(xù)”表達得也過于籠統(tǒng),究竟何謂“嚴格”,立法并未予以明確,加之上述的兩個模糊規(guī)定,所謂“嚴格”恐怕也很難落實。此外,關于技偵措施的期間適用,法律規(guī)定只要經過批準,就可以延長,每次最多可延長3個月,但并未對延長的次數予以明確限制,換言之,偵查機關可以無次數限制地延長技術偵查的使用,這顯然會使技術偵查的期間制度形同虛設。
完善技術偵查的制度規(guī)則任重道遠,當務之急應該在立法上明確該制度的兩個重要適用原則,即合理性原則和必要性原則。所謂合理性原則,強調的是目的與手段之間的關系必須具有客觀的對稱性,禁止國家機關采取過度的措施。在實現法目的的前提下,國家活動對公民的侵害應當減少到最低限度。技術偵查是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實施的,當事人的隱私權極易受到侵犯,但由于懲治犯罪的需要,技術偵查又有其必要性,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在保護當事人的隱私權和規(guī)則國家的公權力之間找到一個適宜的平衡點。筆者以為,可以根據犯罪類型的不同,設置侵害程度不同的技術偵查措施啟動標準,即對于各種不同的技術偵查措施在啟動標準上采取合理性原則。這一方面有利于規(guī)范和完善技術偵查措施程序,從而實現法的安定;另一方面,對不同類型的犯罪明確規(guī)定相應的技術偵查措施,有利于偵查機關正確行使技偵的權利,防止司法權力的濫用,從而達到保障人權的目的。
所謂必要性原則,是指不但要有證據證明發(fā)生了可以適用技術偵查措施的犯罪,而且必須在使用一般的偵查措施難以實現偵查犯罪目的的情形下,方可使用技術偵查措施。我國對于技術偵查的立法也應規(guī)定相應實質的適用條件,不能僅僅以“根據偵查需要”以及“經過嚴格批準”來含混其詞。
三、監(jiān)督救濟乏力
《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技術偵查措施一節(jié),同時也規(guī)定了偵查人員對個人隱私的保密義務以及與案件無關的材料應當予以銷毀,但對于與案件有關的材料應當如何處理以及當事人的個人資料和隱私被泄露又應當如何救濟的問題并未作出進一步規(guī)定,非法使用技術偵查的人員應承擔的法律后果以及當事人遭受不法侵害后的救濟權利和途徑均不明確。顯然這也是現行刑事訴訟立法的一大缺陷。法諺有云,“有權利必有救濟?!庇捎诋斒氯说碾[私權容易受到技術偵查措施的侵犯,因此當事人應該享有救濟自己合法權益的權利,立法也應當規(guī)定當事人的救濟機制。筆者以為,可以從兩個方面來進行完善。一是確立當事人的知情權。偵查機關在技術偵查措施實施完畢以后應該將相關情況告知當事人,通過技術偵查措施所獲取的證據應該讓當事人及其辯護律師知曉。確立當事人的知情權,有利于當事人行使自己的訴訟權利,也有利于其獲得公正的審判。二是賦予當事人賠償請求權。當技術偵查措施的非法使用,侵犯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并造成損害時,當事人可以通過行政救濟或者司法救濟獲得賠償,從而使當事人的權利獲得救濟。
此外,關于技術偵查措施的監(jiān)督機制現行立法亦缺乏規(guī)定。雖然公安部《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guī)定》明確了技術偵查措施的事先審查制度,即公安機關實施技術偵查措施應當事先經過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并且還應制作采取技術偵查措施決定書。但這種“自我批準”的程序,很難從實質上根除技術偵查濫用的問題。技術偵查措施具有天然的權利侵犯性,如果不能對其進行適當的監(jiān)督管理,容易導致技術偵查措施被濫用,侵犯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為了進一步規(guī)范偵查行為,更好地保障和維護人權,必須進一步強化技術偵查措施的監(jiān)督。對偵查機關監(jiān)督最有效的機制通常是司法審查模式,即將技術偵查措施是否適用的決定權交由預審法官確定。我國公安部確立的批準主體則為公安機關負責人,這種內部審批方式顯然不足以防止技術偵查措施的濫用。當然,根據現階段我國的基本國情,尚不具備實行司法審查的條件,但可以采用準司法審查模式,即公安機關采取技術偵查措施由檢察機關決定,檢察機關采取技術偵查措施由其上一級檢察機關來決定。一方面,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檢察院是我國的法律監(jiān)督機構,具有行使法律監(jiān)督的權利。另一方面,與公安機關的自我監(jiān)督方式相比,檢察機關的監(jiān)督能夠更好的防止技術偵查措施的濫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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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李紅霞,李濱.檢察機關如何構建技術偵查制度.法制博覽(中旬刊),2012(9)
(作者單位:湖南警察學院 湖南長沙 410000)
[作者簡介:金宏武(1969—),男,湖南警察學院法律系副教授。]
(責編:若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