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晨
李子澄1992年出生。像是一個溫柔的叛逆者,他細膩、慢條斯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繁體字創(chuàng)作,寫詩、編曲、拍電影,認真又固執(zhí)地把這些浪漫也虛幻得一塌糊涂的事情變成了生活。
我第一次見李子澄,是在一家藏在胡同里的“繁體字”咖啡館。子澄在店里慢條斯理地與咖啡館老板聊著蔡明亮的電影,一邊幫忙整理并包裝好書籍,時常有外國客人進來小坐,他禮貌地奉上菜單,用地道的美式英語與他們交談,遞上一張繁體字字帖,耐心講述臨摹字帖便可打折的規(guī)矩。咖啡館的一隅還立著一幅海報,是子澄第一本個人詩集《度日如年》分享會的海報,上面有他的黑白側臉照,白襯衣,仰著頭目視遠方。
子澄做了咖啡,坐在我對面,我看著他認真的神情,不得不收起往日的不正經(jīng),拿起他的詩集,從一首《我們就這樣與彼此相伴活在當下》開始,聊了聊他的生活軌跡,最擅長的詩歌創(chuàng)作,作為愛好的音樂和他近期投入很多精力在摸索的電影,子澄的世界一點點變得明晰。
子澄2013年夏天剛剛從美國明尼蘇達大學畢業(yè),大學時主修心理學,輔修社會學,他熱衷于嘗試各種不同形式的藝術創(chuàng)作,詩、音樂和電影都做過,寫詩是他從初中開始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的一件事,音樂是一個休閑時的愛好,而電影則是他現(xiàn)在最感興趣的事情,因為電影是一切藝術的綜合。子澄研究生階段讀的專業(yè)是電影導演。雖然學的是社會和心理學,但他覺得自己并不適合去搞學術,于是就想著把學到的東西運用到一直熱愛的藝術創(chuàng)作之中。他用社會學和心里學的視角去觀察生活和周邊的人,把這些洞察在自己的腦中進行加工,最終變成個人風格濃烈的文字、旋律和影像。“創(chuàng)作就像做菜一樣,食材是來源于生活的,但是什么時候放油鹽,火候如何把握,就像是你學到的專業(yè)知識,你要知道它們才能做出可口的飯菜?!弊映握f。
詩人
“我本想成為導演,卻先成為了詩人?!弊映伍_著玩笑拿出他的詩集《度日如年》給我看?!抖热杖缒辍肥撬牡谝槐驹娂?014年10月出版,這本詩集收錄了他從18歲至今的50多首詩歌,詩集的設計全是黑白色系,簡單明了,詩集的色調和子澄的衣著發(fā)色都很搭。
取材于生活,將實實在在的日常點滴變成創(chuàng)作的素材再經(jīng)過加工變成作品,這個過程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我們習慣了模仿和按部就班,但創(chuàng)作對于子澄來說卻像是自然而然信手拈來的事情,仿佛創(chuàng)作就是他的本能。寫詩也是如此,對于他來說是一件像吃飯、睡覺一樣不得不做的事情。
“這些詩算是記錄了我大學4年中的種種吧。有的是在半夜睡不著起來寫的,有很多是夢到的,也有在美國一個人坐火車旅行時寫下的關于身邊陌生人的。有一首叫做《一位黑車司機》,寫的就是一天夜里遇到的一個黑車司機,我觀察他的行為和舉動,很有意思?!?/p>
翻開子澄詩集來讀,白紙黑字之間流露出的一個少年成長過程中不斷變幻流轉的情緒。他送給我一張卡片,上面有他寫的一首詩《我們就這樣與彼此相伴活在當下》,還有一個網(wǎng)址,可以從上面下載子澄自己編曲和演奏的同名歌曲。
“我們剪下傷疤,拼貼鮮花
淚,擠滿空氣
就不怕不好聽的話
我們呼叫,討伐
人云亦云的倫理道德
在屠殺聽不懂的話
蟬,嚷出一篇浮夸
蝶,不再需要繭的孵化
成長和生存,都是蒸發(fā)
誰比誰更空乏
誰是贏家
鑲在我靈魂里的是鳥兒
它們的夢,曾是我的本能
而我已成人
人,是千日的鳥
生命也只是砂
流失也罷”
——我們就這樣與彼此相伴活在當下
這首詩寫于2014年5月,子澄把它看作是自己大學4年到現(xiàn)在22歲的一個人生總結。詩分兩個部分,前半段是子澄對現(xiàn)實的觀察和現(xiàn)狀的陳述“群體性的道德行為可能會演變成一種暴力,就好像少數(shù)必須要服從多數(shù),三人成虎。多數(shù)人認為是對的東西就是對的,但是它真的是對的嗎?后面算是言志吧。鳥兒的本能是飛翔,人是鳥化成的,這段出自莊子的《至樂》,講我們如何從一顆小小的塵埃一步步演變成人。幾十年的生命看起來很長,但于宇宙時空相比,太微不足道了?!?/p>
子澄不愿太多地解讀自己的詩,他認為每一個讀者都會對文字有自己的解讀。他初中就開始自己創(chuàng)作,從寫歌開始“起初只是音樂,后來就想寫些文字性的東西,便開始填詞,但那時候更多的是些無病呻吟故弄玄虛的東西。后來長大了就不喜歡了?!?/p>
文字是子澄最喜歡的創(chuàng)作形式,而詩歌是文字藝術創(chuàng)作中最私密也最直觀的表達。他從18歲開始寫詩,“詩是最直接的情緒表達,不像音樂或攝影,你要借助器具才可以完成創(chuàng)作。寫詩只需要紙和筆就可以了,隨時隨地,我現(xiàn)在想到的,下一分鐘就可以寫下來了。我喜歡詩歌是因為比起紀實性的文字,它能給人更多遐想的空間?!?/p>
咖啡館的老板說,子澄2014年中秋節(jié)的時候第一次來店里,他買了幾本書,點了茶。他與咖啡館的交情起初比那杯茶還清淡,直到他們聊起了音樂、詩歌、電影,才漸漸熟絡起來。子澄起初只是因為老板要回臺灣,便留下幫她看店,后來大抵也是因為氣味相投,也因為剛忙完研究生的申請,有很多閑散的時間,便每周有三四天都會來店里幫忙整理書籍。他的廚藝也不錯,咖啡、點心和簡餐都做得很好吃。采訪的時候,老板雪莉笑著說:“他真的很像臺灣男孩子。雖然寫的詩挺憂郁,人做事卻很靠譜。我們總好奇他怎會有這么強的創(chuàng)作能量?他說因為自己口拙又很想說出來,所以只能寫出來、拍出來?!?/p>
2014年11月,子澄在“繁體字”咖啡辦了兩場與詩集《度日如年》有關的“詩以歌分享”見面會。照片里,他穿著一身黑白衣服抱著木吉他,把自己寫的詩編上曲彈唱出來,還給讀者帶來了自己做的“白山黑水”牛奶布丁。
電影人
詩歌以外,子澄現(xiàn)在投入最多心思的是電影。他大學時除了主修心里學和社會學,也嘗試了繪畫和電影導演,用各種不同的方式來表達,也嘗試過毫無道理的抽象行為藝術。大四的時候他自己拍了兩部短片。
“我也做過裝置,比如把一個橙子放在那里,讓水一直順著它流,也挺有趣的。不過比起這種實驗性質的藝術,我更傾向于用故事性劇情片的方式來穿著,這樣既可以表達情緒,也沒有那么抽象,一切想表達的東西都可以通過電影來實現(xiàn)。”
短片《鐵盒》是子澄的第一個作品,是電影課的第一個作業(yè)。雖然是小組作品,但編劇導演和剪輯都是子澄自己做的。最初的情節(jié)是兩個人中,一個是所謂的上流人士,另一個是流浪漢,身份差異很大卻同時被困在一個封閉空間里,起初兩人互相嫌棄到最后落得一樣的結局,全片只有一句臺詞,要去體會其他的情緒和微妙的變化全靠觀察演員的肢體動作和神情,十分乃人尋味。
拍了第一部短片之后,子澄又連續(xù)拍了幾部沒有臺詞的短片。他覺得自己還在摸索階段,只拍了些短片并沒有形成固定的風格?!拔遗牡臇|西現(xiàn)在節(jié)奏都很慢,電影我希望盡可能客觀。就像侯孝賢拍電影那樣,站在遠處,做一個默默的觀察者?!弊映握f。
子澄認為,寫詩更私人一點,拍電影則會有很多隨機有趣的事情在拍攝過程中發(fā)生,比如某個演員的某一個自然而然的小動作,劇本里并沒有寫到,但是效果非常好。還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有趣經(jīng)歷“8月回國后我拍了一部電影,中間有一段是在地鐵站拍的,然后就被保安抓了說不讓拍,于是我們就等到晚高峰人特別多的時候擠在人群中完成了拍攝,保安根本抓不到我們。”
子澄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拍電影,雖然拍電影很需要團隊性的合作,但他覺得很難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自己來,導演攝像剪輯化妝的工作全都包攬。找不到合作伙伴就等著,一點都不急,“我現(xiàn)在寫了很多可能10年、15年都沒有辦法拍得完的劇本。電影這事兒要認真對待?!?/p>
不論是詩、電影還是音樂,對于子澄而言都不僅僅是隨便消遣的興趣而已。他從來沒想過去迎合大眾的口味,只忠于自己。連工作都是如此。子澄在美國的時候也在咖啡館打工,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學新聞的一定要去新華社或者央視,學廣告的一定要去奧美,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是一件看起來很小的事情。
有幾個夜晚,我路過“繁體字”咖啡,胡同里很黑,子澄一個人低著頭在吧臺后面工作。在這樣一個紛亂急躁的世界里,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保持自己的步調,也是彌足珍貴的啊。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