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和

3月中旬，農歷尚未進入二月，香港藝術周與紐約亞洲藝術周接踵而至，前者圍繞香港巴塞爾藝博會展開，后者則被佳士得的“錦瑟華年——安思遠私人珍藏”奪走了人們的眼球。

東西兩個半球的這兩個藝術盛會有一個共同的焦點—一亞洲：紐約以國際化的拍賣平臺推出一代大藏家的“亞洲藝術”珍藏；而香港的藝博會則作為亞洲市場的樞紐呈現全球化的藝術。

這就吸引了許多中國與亞洲的藏家先到香港，再到紐約，展開一次跨越東西半球的藝術之旅，筆者試圖追蹤他們的所見所聞，看看其中給我們帶來哪些值得關注的信息。

紐約專拍——“東方藝術教父”顯靈

有“東方藝術教父”之美譽的一代藏家安思遠，其收藏規(guī)模龐大，包羅萬象：他從1940年代就開始中國藝術的收藏，陶瓷、玉器、青銅器、文房、古籍等無所不及，還在中國家具、中國近現代書畫領域最早出版系統(tǒng)的研究專著。從1960年代起，他又涉足“泛亞收藏”領域，并在1980年代整體收購了一位大藏家的“泛亞收藏”，又擁有眾多一流的印度與喜馬拉雅文化、東南亞文化與日本文化的藏品。晚年在紐約毗鄰中央公園的公寓里，他與數以千計的藝術品朝夕相伴，其精心陳設所體現的品位與風格被傳為美談。這次佳士得以這種品位與風格為賣點，不惜工本借現場搭建重現安思遠公寓的場景。他們還在拍前推出圖文并茂的微信以及用手機即可瀏覽的圖錄，很快占據了許多中國藏家的微信朋友圈，達到了“滿城爭說安思遠”的效果。

在這次費時5天、共有1400多件拍品的專題拍賣里，佳士得在3月17日第一天精心設計了名叫“重要珍藏”的晚間拍賣。結果57件拍品取得成交率100%、成交總額逾6110萬美元的優(yōu)異成績，還創(chuàng)造了4項世界紀錄。由于雜志截稿的原因，盡管這場拍賣未涉及安思遠珍藏中的中國書畫部分，但筆者認為仍然傳遞出重要的市場動態(tài)：如奪得全場頭籌的是“明17世紀黃花梨圈椅一套四張”，以超過最低估價12倍的968.5萬美元，創(chuàng)造了黃花梨家具成交額的世界紀錄。近年來一直作為市場熱點的中國古董家具，安思遠最早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1970年代就出版的專著至今仍是業(yè)內人士的工具書。在這個夜場的拍品里有12件之多，黃花梨明式家具外還包括兩件日本屏風、一對紫檀宮燈，除了那套圈椅外，還有一件大畫案以及一個活面棋桌拍出了高價。

多達28件拍品的佛像無疑是分量最重的板塊數量上幾乎占據了這個專場的半壁江山除了中國與日本的東亞文化之外，還包括印度、喜馬拉雅與東南亞文化。其拍賣結果也可圈可點：其中3尊佛像在3個板塊中創(chuàng)造了3項世界紀錄：其一，“13世紀尼泊爾鎏金銅觀音立像”，以超過最低估價4倍的成交價822.9萬美元，創(chuàng)造了尼泊爾雕塑成交額的世界紀錄；其二，“11/12世紀西藏銅瑜伽士坐像”，以超過最低估價近5倍的486.9萬美元，創(chuàng)造了西藏雕塑最高成交額世界紀錄；其三，“9世紀印度南部泰米爾納德（朱羅王朝）銅舞王濕婆承接恒河降凡像”，以285.3萬美元的成交價，創(chuàng)造了印度銅像的成交額世界紀錄。佳士得亞洲藝術主席石俊生指出，在亞洲各個民族的不同文化之間，佛教在歷史上成為文化交流的紐帶。這些佛像盡管來自不同時期的不同國家與不同文化，但每一件都是稀世之寶；同時它們來源可靠，傳承有序；而安思遠本人作為大藏家、大古董商對此有深入研究，還向許多大藏家推介并促成了許多世界級的重要收藏，成為這個領域無可替代的權威。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國佛像熱已流行多年，漢傳佛教的佛像也屢屢拍出天價，但這次拍賣創(chuàng)造的3個世界紀錄，都屬于印度、喜馬拉雅文化，競投者中卻不乏中國買家，那尊西藏銅瑜伽士坐像就落入了上海大藏家劉益謙的囊中。加之他去年秋拍在香港佳士得天價買入明永樂御制唐卡，透露了市場新動向。石俊生就對筆者表示：中國內地買家介入“泛亞收藏”作為新的收藏趨勢，已經是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中國藏家的眼光和品位正在改變。因為他們明白，歷史上許多不同的國家與不同的文化，都因佛教而相互聯系。

香港巴塞爾——亞洲藝術中心發(fā)威

香港藝術周在日程表上比紐約亞洲藝術周早一個星期啟動：其核心活動香港巴塞爾藝博會3月13日晚間就舉行VIP預覽。這是馳名全球的巴塞爾接管香港藝博會的第三屆，也是其第一次執(zhí)行新的日程表。其前身香港藝博會（ART HK）在開辦之初把展期定在5月下旬，與香港佳士得的春拍同時舉行，顯然想借助這個跨國拍賣公司的品牌號召力。如今，藝博會主辦方卻聲稱要為平衡全年的“世界藝術展地圖”而改變日程。

這無疑是基于香港巴塞爾在亞洲一級市場的核心地位：這屆藝博會吸引了37個國家及地區(qū)的231家畫廊參加，29家新參展畫廊中大多是歐美重要畫廊。除了主要展區(qū)“畫廊薈萃（Galleries）”外，還為34家在亞洲及亞太地區(qū)擁有展覽空間的畫廊特別劃定了“亞洲視野（Insights）”展區(qū)，為20家畫廊開辟展示世界各地藝壇新貴作品的“藝術探新（Discoveries）”展區(qū)，在兩個展廳的黃金地帶開辟由專人策展、呈現大型雕塑及裝置作品的“藝聚空間（Encounters）”，以及李振華策展的“光映現場（Film）”。國際化是巴塞爾接管香港藝博會之后的王牌：作為全球連鎖的藝博會，提高門檻、端足架子、保持逼格，都是必不可少的。不過，同樣是“國際牌”，對參展各方卻有不同的指向：亞洲畫廊的首要目標是歐美買家，歐美畫廊首先瞄準的則是亞洲買家，而藝博會的主辦方，讓它們頭疼的則是如何亞洲化。因為藝博會的國際牌所帶來的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會有更多參加瑞士巴塞爾的歐美畫廊要來香港，香港因此也會變得越來越像巴塞爾。人們當然會問：這是香港的巴塞爾，還是巴塞爾的香港？

這次會期從5月改到3月，不妨看作巴塞爾接手香港藝博會的落地過程的完成。其結果，一方面引導亞洲一線畫廊爭相加入，堪稱“上天”；同時則引發(fā)更多國際藝術機構入駐香港，從經營香港當地的藝術生態(tài)入手尋找商機，可謂“入地”。香港藝術周由此蔚然成風，各種藝術盛事生發(fā)延伸到香港各地：在眾多國際大畫廊云集的中環(huán)畢打行大樓，“畫廊之夜”吸引的參觀人群摩肩接踵；不要說香港當地畫廊紛紛在3月13日前舉辦各種外圍展，在大型商業(yè)空間如太古廣場呈現藝術作品外，還有兩個藝博會同時舉行：如在香港已活躍多年的“亞洲當代藝術展”酒店藝博會，以“買得起的藝術品”的親民價格、日常生活起居的環(huán)境吸引來自20個國家與地區(qū)的逾100家畫廊，占據了港麗酒店的5個層面的客房，呈現超過3000件藝術作品。

而在中環(huán)新海濱舉辦的香港中心藝術博覽會（Art Central）最可圈可點：主辦方是原ART HK的營運團隊，他們立足香港本土的生態(tài)圈拓展商業(yè)空間，把新創(chuàng)辦藝博會定位為“衛(wèi)星藝術博覽會”。他們在中環(huán)新海濱搭建了1萬平方米的展覽空間，吸引了來自21個國家的75家畫廊參與，其中65%來自亞太地區(qū)，19家是香港畫廊。他們強調，辦會的宗旨不是與香港巴塞爾藝博會競爭，而是和它同期展出，令香港的藝術周更壯大、更豐富，吸引周邊地區(qū)的藝術愛好者和買家，也讓香港市民都可以參與其中。

亞洲首拍——2015春拍市場預熱

本土化也好，國際牌也好，只是不同的專業(yè)機構對亞洲買家的切割，巴塞爾瞄準的是頂級買家，包括博物館在內的公私藏家；“衛(wèi)星藝博會”則針對當地及亞洲的中產階層的消費者。有必要強調的是它們的共同做法——力推西方當代名家與更具國際化特點的亞洲藝術家。這跟近年來西方藝術市場現代與當代藝術板塊迅速走強有關。國際拍賣巨頭2014的年度業(yè)績可以印證這一點：佳士得2014年全球成交額創(chuàng)紀錄，總額達84億美元，較2013年增長17%；其戰(zhàn)后及當代藝術部分業(yè)績創(chuàng)新高，成交總額達28億美元，增長39%；印象派及現代藝術部的成交總額為12億美元，增長19%。而蘇富比2014年的全球拍賣業(yè)務總額達60億美元，增長18%；其當代藝術成交總額達16億美元，增長20.3%；印象派及現代藝術達14億美元，增長26.7%。

更有趣的是藝博會與拍賣會的市場比重發(fā)生遷移：香港藝博會創(chuàng)辦之初，要圍繞佳士得的春季大拍設定會期，到今年3月，各大拍賣公司則圍繞香港巴塞爾藝博會同時舉辦活動展開市場競爭。如活躍在香港的亞洲四大拍賣巨頭中，蘇富比與保利香港都推出私人洽購展覽：蘇富比的S12畫廊的展覽名叫“亞洲前衛(wèi)藝術”，以雙聯展的形式同場展出日本的“具體派傳奇”及“韓國單色美學”，約50件參展作品讓觀眾審視1950年代至后千禧年代的早期亞洲前衛(wèi)藝術。保利香港的“越·界時尚藝術展”則讓藝術與時尚對話，展出11位中國當代藝術家的超過30件作品。

同類活動中最可圈可點的，則是佳士得在其藝術空間舉辦的“亞洲首拍”（ASIA+/First Open）。這個專拍的初衷，是針對香港作為亞洲藝術市場的中心所吸引的眾多新買家，向他們推薦“買得起的藝術品”。然而陰差陽錯，恰恰趕上巴塞爾藝博會改期，專場拍賣在其公眾開放日的當天舉行，除了當地買家，還吸引了包括中國藏家與行家在內的更多人群。拍賣結果，130多件拍品總成交額達4788.5萬港元；美國藝術家羅伯特·印第安納的《LOVE（金/藍色）》以484萬港元成交價拔得頭籌；法國藝術家Invader作品則以268萬港元創(chuàng)造其個人拍賣紀錄；日韓抽象藝術名家也取得佳績。

正如這次特拍的策劃人香港佳士得的雷蕾（Laure Raibaut）及紐約佳士得的鄧裕鏗（Ed Tang）所表示的：“佳士得亞洲區(qū)今年首個拍賣的成功為接下來的藝術季節(jié)打響頭炮?！奔咽康脕喼迏^(qū)副主席、亞洲20世紀與當代藝術主管張丁元也指出，這次小拍西方當代作品與日韓抽象藝術作品受到追捧，與巴塞爾藝博會帶來新的買家群體有關，不失為觀察今年藝術市場走向的重要信號。據筆者觀察，這場“亞洲首拍”處于全年日程表上最有利的位置，相信佳士得會因勢利導加強其分量，成為當代藝術市場的風向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