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
李小文院士已經離開了我們。我想分享三次經歷跟大家一起緬懷他。從認識李小文院士起,到與他接觸交往中我感悟頗深,很感謝他的言行舉止帶給我的啟示。
1. 認識李小文
我知道小文院士的名字是在1986年,當時我獲得了去美國留學的機會。在與多所美國高校聯(lián)系后,獲得了去加州大學圣塔芭芭拉(University of California,Santa Barbara,UCSB)的機會。在選擇專業(yè)和導師及獲取資助的關鍵時刻,我請教了已經在紐約(Hunter College,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跟 Alan H. Strahler 教授共事的小文院士。他把我介紹給了他在UCSB的博導之一的Dr. David S. Simonett。Simonett 是當時美國遙感界大師級人物,他對小文院士很信任和器重。他告訴我,小文介紹的人沒錯,你講幾句英文給我聽聽。聽完后,他笑著說,年輕人,英文還可以,但是腦子里的東西有多少,“Let’s wait and see.”(讓我們拭目以待。)就這樣,經小文的推薦,托他的福,我就成了他的師弟,Simonett 教授的關門弟子。(Simonett 因患癌癥于1990年12月去世。)正是因為小文的引薦,我踏進了遙感領域。小文樂于助人,讓我受益終身,終生難忘。
2. 波士頓大學(Boston University)Alan H. Strahler 團隊的“腦”
波士頓大學Department of Earth & Environment(地球和環(huán)境系)的 Alan H. Strahler團隊負責人Strahler教授是李小文的另外一位博士生導師。他倆在UCSB,Hunter College,和Boston University共事多年。Strahler曾經發(fā)出過感慨:“小文,吾生更吾師?!蔽也孪脒@或多或少與小文是Alan H. Strahler團隊“腦”的說法相關的。
1994年,我離開了UCSB。1996年夏天,我有機會參加美國NASA(航空航天局)在UCSB舉行的一個有關美國未來SAR遙感的學術會議。會上見到自己的導師和母校的同事們,我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學術會議舉辦方在晚上舉行了一個招待會,大家隨意地喝酒聊天。當我與我的UCSB博士生導師Frank W. Davis教授交談時,不知怎么說到地處美國西部加利福尼亞州的UCSB在遙感界從西向東擴展之事。從Massachusetts(馬薩諸塞州)、Maryland (馬里蘭州)到North Carolina(北卡羅來納州),到處都可以見到 Santa Barbara的同事。當提起馬薩諸塞州的Boston University 時,Frank突然問了我一句:“你知道Strahler團隊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嗎?”我思考了好一陣子沒有回答。見我一時答不上來,他告訴我:“It is Xiaowen. He is the brain of Strahler’s team.”(是李小文。他是Strahler 團隊的大腦。)這也許就是Strahler“小文,吾生更吾師”的
由來吧。
3. 請你吃飯,最好不要說“No”
2009年12月,我應中國科學院和相關科研單位的邀請,參加了在北京香山舉行的微波遙感學術會議。因是冬天,又是受邀人員之一,考慮到飛機可能延誤,我特意買了提前一天到北京的機票。由于航班正常,這樣我在北京就有了一天的自由活動時間。跟小文電話聯(lián)系后,我們約好上午10點在北京師范大學見面。而我們上次見面是1999年在南京的一次學術會議上,一別已有十年,這是我們又一次面對面交談的機會。我準時到達小文院士的辦公室。當時已經身為中國科學院院士的他,衣著依然樸素,絲毫沒有架子。他讓我坐辦公室的沙發(fā),而自己坐在那條已經“很有名”的小竹凳上。我們聊了很多,生活、家庭、教學、學術和科研。談話間他想抽煙,在點煙之前,還問了一句,你不會介意吧。我回答:“It is your office. You can do what you want.”(這是您的辦公室,您可以隨便做想做的事。)他仍然平易近人,隨時隨地不忘為他人著想。原計劃見面時間一小時,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發(fā)現近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我起身對小文院士說:“時間真快,我該走了?!毙∥膶ξ艺f:“我早就估計我們的談話一個小時完不了,已經交代助手訂了午餐,我們一起吃午飯吧?!币驔]有預計到我們的談話已到了午餐時間,我居然說了“No”(不)。他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解,自言自語道:“也許你在美國待的時間太長了,真直率。美國人就不吃飯哪?”然后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在中國,快到吃飯時間點時,有人請你吃飯最好說‘Yes’,而不是‘No’。中美的習慣還是有些不同的,你這個‘No’可能會讓對方不高興,也許還會把別人得罪了。這次就讓你走吧,下次可不能這樣了?!甭犕晁脑捨夷樇t了,一時無語。離開他的辦公室后,我深深地體會到他為兄、為師的寬厚和教誨。
我記得美國大文豪馬克·吐溫(Mark Twain)有這樣一句名言:“The two most important days in your life are the day you were born and the day you find out why.”(人的一生中有兩個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其一是你的出生時間,其二是認識到為什么來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刻。)1986年,我知道并逐步認識了李小文,在與他的交往中,受益匪淺。1986年也是我起程到美國求學,踏進了遙感領域的年份。由此,我可以說:“1986 should be the moment when I f igure out why I am here on the Earth!”(1986年就是我認識到我為什么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刻吧?。┬∥脑菏?、小文師兄,再見!
(作者系電子科技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