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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帆:說說馮小剛的“狗脾氣”

        2015-05-14 12:16:18徐帆
        知音海外版(上半月) 2015年5期
        關(guān)鍵詞:劉震云馮小剛老太太

        徐帆

        丈夫馮小剛屬狗,人也特別狗,嫁給他是我萬沒料到的。

        第一次讓我領(lǐng)教馮小剛的“狗脾氣”是剛和他認識的時候。那是一個冬天,他當(dāng)時在姜文執(zhí)導(dǎo)的《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演戲,我在劇院排《阮玲玉》。那天中午,我剛排練完就接到他的傳呼,馬上回了一個電話,他說拍戲很冷,想吃點熱乎的東西,讓我送到現(xiàn)場。我放下電話,就去劇院旁邊的小飯館要了一個“燒二冬”、一個炒油菜,順帶要了一個軟炸蝦,還給他買了一瓶二兩裝的小二鍋頭,外加一盒米飯。我怕涼了,就用浴巾把飯菜裹起來放在車筐里,騎上自行車直奔景山后街的拍攝現(xiàn)場。

        現(xiàn)場人很多,工作人員、群眾演員一大堆,他冷不丁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畫著紅臉蛋,抹著紅嘴唇,戴著一副白色塑料框的眼鏡,理著蓋頭,挺滑稽的。我忍不住想笑,他有些害羞地問我:“我這樣挺難看的吧?”我忍住笑,說:“不是,挺好玩的?!彼易哌^馬路,上了組里的工作車,然后迫不及待地打開我?guī)淼娘埐?,臉一下子就拉下來,氣哼哼地說:“這有什么吃頭?”

        我說:“那底下還有軟炸蝦呢,還給你拿了瓶酒?!?/p>

        他說:“干活呢,喝什么酒!”我被他一下噎住了。

        我說:“你不吃肉……我不知道該買什么素菜?!?/p>

        他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這么素啊!”我當(dāng)時沒再吱聲,覺得特別委屈,一股火躥上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眼睛看著別處,心想,我還沒吃飯呢,你還這么說,這飯算是喂了狗了。

        記得那年,我和他還有劉震云老師一起去上海為《一地雞毛》做宣傳。走之前他問我:“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我特有把握地說:“沒問題?!钡搅藱C場換登機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證沒帶,一下子我慌了神。他知道后馬上和劉震云老師去跟機場的人協(xié)商,被對方拒絕,他匆匆走回來,指著我的鼻子大聲嚷嚷:“你是豬啊,走的時候一再問你忘了東西沒有,你說沒有?!彼麕臀曳渥永锏拿總€角落,最后徹底失望的時候,把箱子蓋狠狠一扣,說:“滾吧,你自己改票,我不管你了,晚上到上海?!迸赃叺娜硕伎粗?,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沖出大廳,差點被出租車撞上,被他趕來一把抓住。他問我:“你干嗎呀?我說錯了嗎?”我當(dāng)時覺得,你不是讓我滾嗎?干嗎還拉著我?我死了都比跟你在一塊兒好。

        后來,還是我們3個人都往后改了一班飛機,我回去取身份證,他和劉震云在機場等我。到了上海以后,他主動跟我認了錯,說:“我的脾氣是不好,但你也確實不對?!边@一下又把我的心說軟了,也就沒有再和這個狗東西較勁。

        他是個離不開朋友的人,特愛往家招人,再后來,他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朋友們都到那里去聚齊,我反而要到工作室去追他們了。他交朋友也是一陣兒一陣兒的,除了工作室的幾個死黨之外,一陣兒這撥,一陣兒那撥兒。有一陣兒總是和梁左見面,也沒什么正事,就是愛聽梁左閑聊,彼此一見面,那高興勁甭提有多美了。后來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不怎么來往了,很長時間也不聯(lián)系,忽然有一天他對我說:“梁老師沒了?!蔽殷@訝得說不出話來,再看他整個人都悶了,除了拍戲,一天也沒說什么話,晚上收了工,他說:“跟我一起去看看梁老師吧?!?/p>

        出門前,他向我要了一個信封,裝了些錢。那時他正在拍《大腕》,心臟剛犯過毛病,一路上我提著心,生怕他又不舒服,但他一路上都很平靜。進了門,迎面看見了梁左的大照片,他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梁天把他引到梁左的靈堂,他在那兒蹲了很久,我看見他的肩膀有些抽搐,能感覺得到,他使勁想忍沒忍住。他向梁天要了一張紙,寫了幾句話,塞進信封里交給梁天,托他轉(zhuǎn)給梁左的女兒。

        我還記得他寫的話:“梁青兒,我是你爸爸的一個朋友,以后有事需要幫忙,可以來找我?!彼€寫下了家里的電話和手機號碼。

        回去的路上,他對我說:“我和梁老師有約,誰要是先走了,孩子的事得幫著點。”他還說:“當(dāng)時還覺得是開玩笑呢。”聽了這些話我有些感慨,同時心里也有些責(zé)怪他,本來挺善良的一個人,為什么在媒體面前總不能正面地把善意傳達給大家,老是擰著,好話也不會好好說。

        幾年前我們一起去紐約參加《不見不散》觀眾見面會,主辦方安排大家去“大西洋賭城”參觀,他沒去,讓我陪他去長島,說當(dāng)時拍《北京人在紐約》的時候,他們劇組在那里的一個小填上住了好幾個月,那兒有一家舊貨店,開店的是一個老太太,一晃快10年過去了,他特別想再去一次那個小鎮(zhèn)走走,看看那家舊貨店。

        我倆開著車找到那里,一進小鎮(zhèn),他就顯得很興奮,像老華僑回到了家鄉(xiāng)似的,連連說:“就是這里,就是這里?!闭业侥羌倚〉旰?,他慌了神似的下車,快步走到小店門口,火急火燎地說:“給我照張相。”他從來也不主動吵著照相的一個人,一連讓照了好幾張。進了店,一眼看見老太太,握著她的手,激動地對我說:“就是她,沒變,一點都沒變?!敝?,用磕磕絆絆的英語跟老太太聊,說的什么,我聽不懂,好像老太太也聽不懂,但他特別激動,而老太太一直也沒有想起來他是誰,態(tài)度還有點不耐煩??粗悬c尷尬,我對他說:“那么多年了,人家想不起來了也是正常的,咱們隨便轉(zhuǎn)轉(zhuǎn),買一樣喜歡的東西帶回去,也算沒有白跑一趟?!?/p>

        后來,我們共同選中了一件造型非常獨特的老式茶壺,幾十年前的東西,一個漂亮的銅架子,下面是酒精爐,上面是銅壺,煮紅茶用的。老太太見我們要買東西,一下子熱情起來,臉上堆滿笑容。離開小鎮(zhèn)時,他顯得有點失落,但仍流露出濃濃的懷舊之情。我喜歡他的懷舊,喜歡他的戀戀不舍,喜歡他有時本應(yīng)流露出來的浪漫,又因不好意思掩藏在心的表情。

        摘自《讀者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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