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娟娟
(湖南理工學院 公共外語教學部,湖南 岳陽 414006)
二語學習中聽力認知能力的提高與發(fā)展一直是二語習得研究中的一項重要內容。心理語言學和認知語言學的實驗研究表明,聽力理解是一個復雜的認知心理過程,聽者不是被動地接受信息,而是積極主動對信息進行加工、解碼,即對信息進行分辨、篩選、組合、預測、記憶、釋義、儲存。在此認知過程中,影響聽力理解的因素很多,聽力理解既受語音、詞匯、語法、修辭等語言因素的制約,又受背景知識及學習者心理活動的影響。在國內外語言研究者對二語學習者聽力困難的分析研究中,他們得出的共同結論是:語音分辨和聽力詞匯對聽力理解制約作用很大。Anderson和Lynch在實驗中發(fā)現,二語學習者在二語習得方式上更依賴于詞匯,是以詞匯為中心的(word-based)理解模式。那么,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與聽力理解的過程有何聯(lián)系?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對二語學習者聽力認知能力的發(fā)展有何作用和影響?本文擬從二語心理詞匯的角度對作為二語學習者的聽力認知發(fā)展進行研究探討。
在二語習得中對聽力的研究由來已久,聽力理解的認知心理過程已成為近些年聽力研究的熱點。眾多的心理語言學和認知語言學的實驗研究表明,聽力理解是一個積極主動的加工過程。Ross(1989)提出了聽力交際模式,此模式認為聽力理解并不是一個單純的信息輸入過程,而是一個輸入與輸出同時作用的過程。在對語音輸入信息進行加工處理的過程,也就是信息接收者對儲存在大腦中的已有知識與新知識進行重新構建的過程。在輸入和輸出時,大腦的信息處理活動涉及到注意、記憶、思維、分析、推理、遷移和語際語的形成等多個認知步驟(翟麗霞,陳艷2005:102-103)。同時語言學家們也認為,聽力理解過程中的信息加工活動有兩種模式:代碼模式(code model)和推理模式(inferential model)。在二語聽力思維能力的形成必然經過三個階段:母語思維(外語語音感知代碼期)→雙語混合思維(外語語音認知推理期)→外語思維(自動化信息加工期)(朱放成,2003)。而且二語學習者在聽力習得中對詞匯有相當大的依賴性,根據桂詩春(2001)對二語習得者心理詞匯的實驗,發(fā)現詞匯意義和詞匯形式分別儲存于不同的位置(語音檔、句法檔、語義檔、綴詞檔),如果一個詞在某個檔是空白的,在聽力理解過程中就無法被激活,從而造成解碼不暢,無法理解信息。
心理詞匯(mental lexicon)指的是在長時記憶中詞的組織。心理詞匯的數量巨大,且它們是有系統(tǒng)地排列著,高度條理化的,它必須兼顧大容量儲存和有效提取兩方面。因為如果這些詞是雜亂無章地堆砌在一起的話,我們就無法迅速找到我們需要的詞。而詞的表征(lexicon access)指的是激活詞匯的過程。Aitchison 認為,心理詞匯包含的都是整詞。每個詞一方面是詞義和詞性,另一方面是語音結構。它們可以再細分成一些能在網絡中聯(lián)系其它心理詞匯的表征,如意義、語音或形態(tài)表征(Aitchison,1987)。母語心理詞匯與二語詞匯的心理表征一直是最近心理詞匯研究的熱點問題。有研究認為二語心理詞匯分為:形式表征(包括語音和詞形,搭配和語法歸類等)和概念(意義)表征。二語心理詞匯結構反映了二語詞匯在大腦中的儲存方式,是動態(tài)的,多維的。
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及心理詞匯內部的激活加工過程以及相關的制約因素由于不可直接操控和觀察而備受關注,同時也存在不同的觀點和看法。對于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研究主要有語音說、語義說和句法說三種主要觀點。語音說認為二語心理詞匯中詞與詞之間主要是語音聯(lián)系(Meara,1983);語義說認為二語心理詞匯和母語詞匯一樣,詞與詞的語義關系占主導地位。(Marechal,1995)句法說認為二語心理詞匯中詞與詞的關系主要是修飾和搭配關系,句法在二語心理詞匯中起著更大的組織作用。(Wolter,2001)在國內針對中國的英語學習者的二語心理詞匯表征的實驗中也延續(xù)了以上三種不同的觀點,并結合中英兩種不同語系的語言發(fā)展情況進行了有益的研究和探索。
雖然對于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研究還存在分歧和爭議,但語言學家們普遍認為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是動態(tài)的、發(fā)展的、長久的重組過程。初級語言學習者更多地依靠語音聯(lián)系來進行二語表征;而在語言學習過程中,隨著二語學習者對二語詞匯認知能力的提高,二語學習者的二語心理詞匯會主要是由語義組織模式儲存和表征。Merachal(1995)及O’Gorman(1996)的研究均發(fā)現測試中受試者不管是母語還是二語都成語義反應。那么二語心理詞匯通過語義表征是如何開展的呢?
為了揭示心理詞匯的語義組織模式,很多語言學家進行了大量研究。最初是Collins & Quillian(1969)提出了層次網絡模型、Collins & Loftus(1975) 提出了激活擴散模型以及Bock & Levelt(1994)提出了改進的激活擴散模型。結合中國二語學習者的情況,國內的語言研究者發(fā)現母語在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過程中起到了一定幫助作用。董艷萍(1998)提出了共享(分布式)非對稱模型。
1.層次網絡模型。Colllins & Quillian(1969)提出了層次網絡模型,該模型認為,詞匯的提取是通過心理詞匯中的語義記憶(semantic memory)網絡實現的。在該模型中,詞與詞(及其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交織成網,而概念是以節(jié)點(node)的形式存儲在概念網絡中,從而組成了一個有概念上下級邏輯層次的概念網絡。Carroll(2008)認為,層次網絡模型最大的問題是它假定位于同一層次的概念地位大致相等,這并不符號人的心理詞匯的實際情況,因為即使位于相同層級,詞匯的激活程度還是不同的,有的更容易激活,而有的更難。后續(xù)的研究對次模型進行了修正,繼續(xù)探究心理詞匯的語義組織模式。
2.激活擴散模型。在層次網絡模型的基礎上,Collins & Loftus(1975)提出了激活擴散模型。該模型將概念間的熟悉效應以及概念與特征聯(lián)系的頻率或熟悉度等因素納入到考慮范疇,并通過語義聯(lián)系或語義相似性將概念組織起來。(李更春,2009)在該模型中,概念節(jié)點(node)間的連線體現了各個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Collins認為概念結構特點(如分類關系)和功能因素(如原型和不同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程度)決定了節(jié)點間的距離。也就是說,兩個概念越相似,節(jié)點間的距離就越短。詞的提取是通過擴散激活來獲得的:當某個概念節(jié)點被激活,刺激就會傳遞到與之相連的其他概念節(jié)點。距離較近的節(jié)點比語義聯(lián)系較遠的節(jié)點更容易激活。決定語義的任務要復雜得多,Collins & Loftus認為要激活某個節(jié)點會遇到一定的阻礙,只有當各種因素累積到足以突破這個障礙的程度,該節(jié)點就被激活了,這個詞或概念就能被理解了。激活擴散模型目前被認為是最理想、最能反映心理詞匯本質的模型。
3.共享(分布式)非對稱模型。由于不同語系的語言學習存在較大的差異,國外關于二語心理詞匯的研究并不一定適用與中國二語學習者,董艷萍針對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的二語心理詞匯進行了有益的研究。她提出了共享(分布式)非對稱模型。該模型有兩個理論假設,首先是相同的概念表征存在于翻譯等值詞中;其次是翻譯等值詞不共有的概念元素之間存在差異,這種差異既有被“調和”的趨勢,也有“獨立”的趨勢(但差異仍然存在)。這兩個假設分別構成了雙語心理詞匯的概念表征結構的靜態(tài)和動態(tài)特征。(戴煒棟,2008)董艷萍的研究認為揭示了雙語心理詞匯概念表征的動態(tài)特征,雙語心理詞匯存在調和的趨勢。Jiang(2000)認為二語詞匯的習得有三個階段:形式階段(formal stage)、母語詞目中介階段(L1 lemma mediation stage)、二語整合階段(L2 integration stage)。也就是說隨著二語學習者在母語的介入幫助下,二語心理詞匯逐漸在語義、句法、形態(tài)信息上高度整合。
聽力理解的過程就是通過外部語音刺激,激活二語心理詞匯,通過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進而達到語義理解的過程。因此二語心理詞匯表征的速度、質量與聽力理解的程度息息相關。為了解釋聽力過程中心理詞匯表征的過程,Marslen Wilson提出了交股模型(Cohort model)。他認為話語中詞匯的分辨分三個步驟進行:①在對外部聲音進行聽音分析的基礎上激活一系列的候選詞匯;②候選詞中有一個被選中成為進一步分析的對象;③被選中的詞匯與話語中其他詞匯結合而融入上下文的意思中去。
圖1.聽音取詞過程示意圖
Wilson的這種模型過于簡單還不能反應出聽力理解這個復雜的心理過程,在二語心理詞匯表征過程中,由于其他因素引發(fā)的許多問題在此圖中沒有得到解釋。
二語學習者在聽力理解過程中根據信息輸入的不同,會使用不同的聽力理解方式進行解碼,但總體而言聽者通過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和已有知識的動態(tài)交互過程達到對信息的理解。首先,外部的語音刺激使刺激詞與語音相近的某個概念節(jié)點相聯(lián)系,而與此詞義相關的信息節(jié)點被激活,信息通過“自下而上”的加工方式進行處理,通過二語心理詞匯的表征達到詞義的理解。當一系列的詞的信息被激活后進而達到高層次的信息解碼。當心理詞匯的表征遇到障礙或部分信息節(jié)點的激活與語義不符時,通過句中或段落中部分信息,聽者通過“自上而下”的概念驅動加工方式對信息進行處理,將已有的知識與聽到的信息聯(lián)系起來進行處理,通過預測、推測、篩選、吸收或同化輸入信息,進而達到對輸入信息的理解。
圖2.二語心理詞匯表征與聽力理解信息處理模式
造成很多二語學習者聽力認知能力低下的原因是這些二語學習者仍是以母語系統(tǒng)為中介來理解英語,也就是說他們的二語詞匯尚未建立完整的二語心理詞匯網絡。在聽音過程中,學生收到語音刺激后,經常提取不到恰當的二語詞匯,造成聽音困難。這種取詞失敗有多種原因,在心理詞匯中沒有這個詞,亦或是詞在心理詞匯中的存儲不當,或聯(lián)系方式不當,沒有和合適的詞建立有意義的語義聯(lián)系,因此無法激活。
大部分中國大學生的二語詞匯停留在形式階段和以母語系統(tǒng)為中介的階段,語音表征是二語詞匯提取的主要途徑。聽者在接受聽音刺激后通過語音表征找詞再通過母語系統(tǒng)進行語義表征,一旦在母語心理詞匯系統(tǒng)內找不到對應詞,聽力理解就出現困難。這樣的由母語為中介的二語心理詞匯網絡存儲分散,占用空間大,找詞時耗時耗力,檢索速度慢。因此二語學習者應建立相對較獨立的二語心理詞匯,重組二語詞匯之間的語義聯(lián)系,減少母語的中介。在二語學習者的詞匯學習過程中,名詞注重英文詞匯與實物的聯(lián)系,減少母語的介入,動詞及其他實義詞關注英文解釋,避免簡單的中英對照。同時對已掌握的心理詞匯以及正在學習的詞匯有意識的分門別類,在建立語音網絡的同時,建立語義網絡,方便檢索。
二語學習者在習得詞匯時存在誤區(qū),很多學生只注重詞匯學習的廣度而忽視了詞匯學習的深度,也忽略了與其他詞語的語義聯(lián)系。Laufer認為“詞匯的發(fā)展不只是一個量的問題,詞匯知識可能在不同的學習階段從表面發(fā)展至深層。詞匯的發(fā)展也不只是熟悉新詞而已,它還包括深化已知詞的知識,詞匯知識的深度和詞匯量有著同等重要性?!痹~匯的內在含義、外延意義、邊緣意義、引申意義和聯(lián)想意義等對于在聽力理解中“自下而上”信息解碼是至關重要的,詞匯間的語義聯(lián)系能縮短各信息節(jié)點間的距離,準確激活相關信息節(jié)點,方便心理詞匯表征,加快解碼速度。
母語心理詞匯基礎上的語言知識和言語技能形成了母語思維模式,運用母語思維模式解碼二語聽力信息顯然會給聽力理解帶來困難和負遷移。因此在二語心理詞匯系統(tǒng)構建的同時,應逐步建立二語心理詞匯的認知推理模式。二語學習者在通過對二語語言知識(詞匯、語法、語用習慣等)、二語國家文化及風俗、語言的社會文化背景、說話人的心理情感、話語的交際背景等等相關知識的熟悉和了解,逐漸形成二語思維模式,當心理詞匯的“自下而上”解碼發(fā)生困難時,用此模式對聽力信息進行“自上而下”的信息加工,通過感應、分析、推測、判斷進而達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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