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冷戰(zhàn)的結束，標志著以雅爾塔體系的確立以及聯(lián)合國、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關貿總協(xié)定等的建立為標志的上一個世界秩序的瓦解，而新的世界秩序仍在重建之中。國際關系理論一直嘗試著對世界秩序進行解讀和分析，與此同時，美國、新興大國以及氣候變化等因素交織影響著未來的世界秩序。作為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中國崛起塑造著世界秩序，而世界秩序也給中國崛起帶來了挑戰(zhàn)和要求。中國要注重思考、定位、重建與世界的關系，積極推動外交政策的轉型。

關鍵詞：世界秩序;新興大國;中國

中圖分類號：D81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9-0062-03

世界秩序歷來就是國際關系的一項核心議題，同時也是一個國家制定外交決策必須首先考慮的因素。冷戰(zhàn)的結束使得世界兩極秩序瓦解，新的世界秩序仍處于重塑過程之中，美國以及世界上各大國之間權力、利益、觀念的博弈是新的世界秩序產生的根本動力。中國在崛起的過程中應正確理解權力秩序、制度秩序與大國集體認同秩序的變遷，積極推動外交政策的轉型，為中國崛起營造有利的國際環(huán)境。

一、國際關系理論對于世界秩序的解讀

世界秩序的產生是由于國際關系的本質——無政府狀態(tài)，即不存在一個凌駕于所有主權國家之上的世界政府。關于世界的無政府狀態(tài)，亞歷山大·溫特（Alexander Wendt）認為無政府狀態(tài)本身就是一種“存在”，他更多地強調國家如何認識、對待無政府狀態(tài)問題。溫特在他的《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中對“anarchy”做了進一步解釋：“（無政府狀態(tài)）是一個空的容器，沒有內在的意義。使無政府狀態(tài)產生意義的是居于其中的人以及他們之間的關系結構?！笔澜缡菬o政府的，但是卻是有社會的?！坝鴮W派”①的代表學者赫德利·布爾（Hedley Bull）在1977年出版的《無政府社會：世界政治秩序研究》系統(tǒng)地提出了“國際社會”理論，他認為，國際體系雖處于無政府的狀態(tài)，但卻存在著秩序，現(xiàn)今由國家組成的國際體系是一個國際社會。維持國際社會中的秩序需要依靠于：（1）各國之間存在著共同利益（common interests）或共同價值觀念（common values）的認知;（2）各國在交往中形成、認可并遵循一系列限定國家行為的規(guī)則（rules）;（3）各國為確保共同規(guī)則行之有效而建立起的一系列運作機制（institutions）[1]。斯坦利·霍夫曼（Stanley Hoffman）對世界秩序進行了定義：世界秩序是國家間建立和睦關系的一種理想化模式，是國家間友好共處的重要條件和規(guī)范行為的規(guī)章準則，是合理解決爭端沖突、開展國際合作以求共同發(fā)展的有效手段和有序狀態(tài)[2]。我認為羅伯特·科克斯關于世界秩序的理論最為系統(tǒng)和令人信服：自威斯特伐利亞以來的任何世界秩序都是權力秩序、制度秩序與大國集體認同秩序的三位一體[3]。因此，世界秩序的興衰可以從國際權力變遷、國際制度創(chuàng)新、國際文化轉換來分析。

二、世界舊秩序的危機

真正意義上的世界秩序第一次出現(xiàn)于20世紀初，以凡爾賽—華盛頓體系的確立為標志;第二個世界秩序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確立，雅爾塔體系的形成以及聯(lián)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關貿總協(xié)定、世界銀行等組織和機制的建立是其標志;第三個世界秩序以冷戰(zhàn)的結束為標志，自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開始建立，但至今仍然尚未確定[4]。

上一個世界秩序之所以會產生危機乃至崩潰可以從以下三個層面理解。

1.從全球性的組織和機制來看，諸如聯(lián)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一些國際性組織的作用正在失效，對于維護國際政治和經濟秩序起到的作用越來越小。以聯(lián)合國為例，自20世紀末以來的局部沖突并不罕見，海灣戰(zhàn)爭、阿富汗戰(zhàn)爭、伊拉克戰(zhàn)爭等局部沖突頻發(fā)，這讓以維護世界和平為任務的聯(lián)合國形同虛設，似乎只在人道救援方面才能顯現(xiàn)其價值。在世界經濟領域也是如此，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以及2007—2009年的美國金融危機的爆發(fā)同樣說明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世界銀行的失效，并不能起到預測作用。

2.主權國家，尤其是大國沒能提供結構要素，大國之間不能進行良好的合作。冷戰(zhàn)時期，存在美蘇兩極格局，雖然未能形成統(tǒng)一的國際秩序，但當時存在著相對穩(wěn)定的兩大區(qū)域內秩序，美國和蘇聯(lián)各自負責自己陣營內部的秩序。隨著蘇聯(lián)的解體，世界秩序合二為一，美國成為世界上唯一的霸權國家，但是美國自己無力提供國際秩序。其中原因有四個：一是蘇聯(lián)解體，美國負責的范圍變大，使美國承擔的成本太過高昂;二是原來因畏懼蘇聯(lián)而依托美國庇護的一些國家，由于蘇聯(lián)解體威脅消除，不再對美國言聽計從，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美國維持秩序的成本;三是由于美國一家獨大，沒有了最大的對手——蘇聯(lián)，自大導致其犯了一些戰(zhàn)略錯誤;四是美國的單邊主義傳統(tǒng)，即使嘗試進行多邊主義，也僅僅是聯(lián)合自己的北約同盟，不能夠聯(lián)合世界上更多的國家來共同參與維持國際秩序。

3.主權國家內部政策，對國際秩序起了負面作用。最新一輪的全球化有了一些新的變化，由于中國等新興大國的崛起，許多發(fā)展中國家不再被動地應付全球化，西方國家很難主導這個體系了。因此，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現(xiàn)在的國際秩序有一種消極的態(tài)度，其國家的內部政策也越來越不利于維護國際秩序。比如說，發(fā)達國家近年來興起了一波貿易保護主義。我們知道自由貿易向來都是由發(fā)達國家所主導的，這些國家曾全力推進各國施行市場經濟以實現(xiàn)全球的自由貿易，可是最近發(fā)生了截然相反的轉變。中國等發(fā)展中國家，反而成為了積極推動自由貿易的國家，而美國等發(fā)達國家則盛行所謂的“反傾銷”來遏制自由貿易[5]。

三、當前世界秩序分析

宏觀上來講，按照科克斯的理論，從權力、制度、認同來分析，當下世界秩序可以用“全球霸權，地區(qū)均勢”來概括，換句話說，目前是美國霸權之下的一種多極的世界秩序。從國際社會權力上來看，美國的綜合國力仍然是世界上最強的，歐盟、中國、俄羅斯、日本這四方實力成為僅次于美國的力量中心，這種“霸權之下的多極體系”在未來的幾十年里不會改變;在國際制度和機制上來看，聯(lián)合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這些組織以及《世界人權宣言》《核不擴散體制》這些條約仍然得到世界上大部分國家的承認;從認同角度上分析，新的認同體系已經興起但還未完全成型。

具體來說，當前的世界秩序的演變有許多關鍵因素需要我們進行深入分析和思考。

第一，關于美國霸權的衰落。冷戰(zhàn)結束伊始，美國國內許多人認為從此開始，“單極世界”已經到來了。①但不久，許多專家便懷疑“單極時刻”的存在[6]。尤其是經歷了“9·11”事件以及金融危機之后，美國的普通民眾也沒有多少人再將所謂的“單極世界”掛在嘴邊了。美國以及越來越多的國家都認為“單極世界”開始終結，而且由金融危機引發(fā)的美國經濟衰退也確實存在。但是，美國霸權是否真的就由此而衰弱了呢？答案不可以簡單地用“是”來回答的。美國的金融危機盡管給美國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但是這場危機最終的結果還尚未可知，也有可能是一場超級巨大的“創(chuàng)造性的破壞過程”（The creative destruction of capitalism）[7]。如果這樣的話，美國經歷危機之后實力將恢復，甚至可能會變強。當然，如果美國在短時間內擺脫危機的影響，那么這次危機將是美國從霸權位置下滑的一個巨大轉折點。除此之外，美國在亞洲國家仍然具有“軟實力”的優(yōu)勢，以此而言，談論美國霸權的衰落還為時過早。②

第二，關于美國之外力量的加強。美國陷入“危機”之后，似乎其他發(fā)展中國家的優(yōu)勢逐漸顯現(xiàn)，尤其是“金磚國家”似乎已經強勢崛起，但是，單極的終結就一定意味著多極的確立嗎？事實上，在美國陷入危機的同時，中國以及世界上其他大部分的國家也不同程度地陷入了危機。當前世界上各國之間的政治經濟越發(fā)相互依賴，美國陷入危機對其他國家來說絕對不是一種好的影響。伴隨著經濟的全球化，美國的跨國公司在國際經濟貿易尤其是金融領域占據(jù)了領導地位，這些跨國公司的子公司遍布全球的各個國家，因此，美國的危機必然會給他國帶來影響。認為美國危機就是他國發(fā)展機會的邏輯是錯誤。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幾乎每個國家都在國內實現(xiàn)了市場經濟并積極參與到世界自由貿易當中。拿中國來說，改革開放之后中國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摒棄了原來的計劃經濟，市場經濟使中國更加開放地融入了世界經濟體系之中，尤其是中國在加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2001年加入WTO之后，可以說中國與世界各國的經濟狀況已經息息相關了，他國發(fā)生的經濟危機必然會對中國造成沖擊。金融危機過后，美國仍然是世界上的頭號強國。金融危機中即使是歐盟這樣的共同體也受到了很大的沖擊。日本同樣陷入了這次的金融危機。以金磚國家為代表的新興大國，也幾乎無一例外地陷入了金融危機。因此，“多極時刻”的到來似乎還有一段時間，美國之外的力量并沒有在經濟危機中“此消彼長”獲得巨大的優(yōu)勢。

第三，關于氣候因素。現(xiàn)今的國際政治，不但將會產生諸如像戰(zhàn)爭等傳統(tǒng)安全問題以及金融危機之類的經濟問題，還將圍繞著環(huán)境變化產生一些相關問題，對世界各國力量造成影響。像印度、中國等發(fā)展中國家，當前的發(fā)展階段仍然是以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或者以滿足國內民眾溫飽為目標，肯定會大量使用地球上的不可再生資源并且產生大量的碳排放。因為技術、政策等多種原因，大部分發(fā)展中國家的資源使用效率極其低下。另一邊，發(fā)達國家在節(jié)能減排方面似乎也沒能實現(xiàn)相應目標。以世界頭號發(fā)達國家美國為例，雖然奧巴馬承諾做出改變，但美國高耗能、高消費、高排放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是否可以實現(xiàn)能源革命和低碳經濟，也不得而知。更為重要的是環(huán)境的變化對不同國家的影響程度和方式不盡相同，有的國家因為氣候變化，實力不減反增。環(huán)繞北極圈的加拿大和俄羅斯就是很好的例子，加拿大自稱是“能源超級大國”和“北極超級大國”。全球變暖同樣地也將增強俄羅斯的力量，俄羅斯一直在強調自己對北極的主權。事實上，發(fā)達國家因為其發(fā)展程度和技術層面的優(yōu)勢，較容易應對全球氣候的變化。但是，一些發(fā)展中國家尤其是人口眾多的國家，包括中國，在保證經濟發(fā)展規(guī)模和速度的情況下實現(xiàn)“可持續(xù)”將任重而道遠。

總而言之，影響未來的世界秩序轉變的第一大因素是美國;而歐盟、俄羅斯、中國、印度等新興大國，將是影響未來世界秩序演化的第二號因素;第三個重要因素是氣候因素，包括環(huán)境變化下的世界各國力量的變化。

四、中國與新秩序的建立

當前，國際秩序處于轉型和變革時期，關于如何建立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建立什么樣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探討仍在繼續(xù)。盡管當下國際關系話語和實踐已經有了相當?shù)拿裰骰⒉皇撬袊叶及l(fā)揮同樣的作用。世界秩序實際上主要是由于主權國家，尤其是大國進行權力、利益和觀念分配而產生的。以中國為代表的金磚國家是一股新興的大國力量，這些崛起的發(fā)展中國家對重建世界秩序將發(fā)揮巨大的作用。同樣地，世界新秩序也會對這些國家的發(fā)展帶來影響。中國學者郭樹勇曾提出中國崛起與世界秩序的未來關系有三種可能性：第一，德國-英國模式，即像20世紀初的德國，努力沖破以英國為主導的舊秩序，然后以失敗而告終。第二，法國-美國模式，像二戰(zhàn)后至今的法國，對美國的霸權既批評又進行合作，而且法國無意于挑戰(zhàn)美國，這樣的做法反而使法國受益。第三，美國-英國模式，伴隨著英國的衰弱，美國自然而然地成為世界秩序的領導者。對三種模式進行比較，似乎法國-美國模式是一種不錯的選擇。第一種模式是不可能的，因為中國不可能像當初德國那樣有著超越英國的軍事實力。而第三種模式在長時間內不可能發(fā)生，因為中國即使有了較快的發(fā)展，也沒有能力與美國平起平坐，中國與美國的實力相差甚遠。因此，法國和美國在20世紀60年代至今這種有原則的理性的合作模式可以借鑒[8]。

中國的崛起塑造著世界新秩序，而未來的世界秩序也給中國帶來了新的挑戰(zhàn)和要求。最后，從權力、制度與認同角度進行三維思考，要處理好中國與世界秩序的關系：首先從權力上要應對美國的超強力量，中國應努力提升自己的國家力量;其次，要從制度上應付美國治下的國際制度體系，中國應積極推動東亞一體化及金磚國家合作，盡快形成一些成型的新機制;第三，要從認同上入手，努力形成新時代大國意識形態(tài)體系，使中國的大國地位被更多國家認同。中國的崛起使得中國的外交政策成為影響未來世界秩序的關鍵因素。中國要注重思考、定位、重建與世界的關系，積極推動外交政策的轉型。中國學者也要加強對世界秩序的研究：評估影響、推動世界秩序（經濟、政治）演化的主要因素，同時對未來的世界秩序進行理論和實踐上的多樣探索，努力改變西方國家主導話語的局面。

參考文獻：

[1]Hedley Bull.The Anarchical Society： A Study of order in World Politics[M].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0：1.

[2]Stanley Hoffman.Primacy or World Oder：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since the Cold War [M].New York： McGraw-Hill book Company， 1978：180-190.

[3]羅伯特·基歐漢.新現(xiàn)實主義及其批判[M].郭樹勇，譯.秦亞青，校.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205，208.

[4]門洪華.大國崛起與國際秩序[J].國際政治研究，2004（2）：135.

[5]鄭永年.中美關系和國際秩序的未來[J].國際政治研究，2014（1）：39-41.

[6]Steve Smith，The End of the Unipolar Moment： September 11 and the Future of World Order[EB/OL][2015-03-20].http：//www.ssrc.org/sept11/essays/smith.htm.

[7]龐中英.關于未來世界秩序的幾個關鍵問題[J].國際觀察，2009（5）：1.

[8]郭樹勇.論中國崛起與世界秩序的關系[J].太平洋學報，2005（6）：6-7.

①國際關系理論界中的“英國學派”，又稱“國際社會學派”，是二戰(zhàn)后以英國為陣地逐漸衍生發(fā)展起來的一支獨立于美國國際關系學界影響的國際關系理論流派。

收稿日期：2015-04-20

作者簡介：劉敬家（1990-），男，山東濟南人，碩士研究生，從事大國關系與外交研究;張真真（1989-），女，山東濟南人，碩士研究生，從事黨史黨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