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克拉麗莎》作為書信體小說的典范,小說由一系列書信構(gòu)成,在看似零散的形式下飽含了深刻的情節(jié)。作者通過書信形式將主人公的復雜情感展現(xiàn)出來。由于書信體小說本身存在文本內(nèi)部、文本外部兩種閱讀進程,這種表述充滿了不確定性。本文將會對小說中“密碼”的含義與思想進行闡述。
關(guān)鍵詞:書信體小說 《克拉麗莎》 不確定性
引言
《克拉麗莎》是一部以書信形式為主體的悲劇小說,由英國著名小說家理查遜于1747年與1748年間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完美地把小說內(nèi)和小說外之間的關(guān)系通過書信形式呈現(xiàn)于讀者眼前。兩種不同的解密者存在于這部小說之中,即故事中以書信形式作為交流載體——四個人與閱讀小說的讀者之間形成互動。前者之間彼此爭論、互相欺騙,使對方陷入煎熬;而后者在閱讀這類以書信形式為主體的小說時,存在著話語和故事兩種不同的概念,小說里人物與人物之間的書信往來被法國語言學者本維尼斯特歸于“故事”這個分類,而讀者閱讀小說的行為則被其歸于“話語”的分類。
一、密碼的含義
在辛克萊爾家中,克拉麗莎將自己比作一個密碼,把密碼所含有的含義賦予了拉夫里斯,而選擇將無盡的悲傷與痛苦留與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關(guān)于孤獨的獨白,克拉麗莎沒有任何的解釋,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就像晴空萬里的秋日天空中飛過一只鴻雁,只留下幾聲長鳴,當你抬起頭想去尋找它的蹤跡時卻早已不見了蹤影。但她那將自己比作密碼的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就如那一聲長鳴留給讀者以無盡的遐想。她在不經(jīng)意間將這個比喻與其所處的狀態(tài)完美地契合。密碼是她對自己的定義,拉夫里斯是一個解密者,而她就是那等待著被揭開神秘面紗的密碼。更深一層來說,在克拉麗莎周邊的人眼中,她同樣是一個等待著被解讀的密碼;而對于現(xiàn)實世界的讀者而言這本書同樣是一個密碼。對于閱讀本書的每一個閱讀者,《克拉麗莎》都是公平的,但不同的讀者能從這相同的密碼中解析出不同的答案,因為在閱讀的過程中,這本書的文本也被閱讀者們進行了二次創(chuàng)作。
通過書信這一載體,理查遜把小說內(nèi)人物解碼和小說外讀者之間進行互動,在最后小說中所有人物的真實想法呈現(xiàn)在讀者眼前。故事中的四個主人公將書信作為交流的載體,欺詐與被欺詐,煎熬與被煎熬,這一切都在他們之間進行著。而現(xiàn)實世界中的讀者則是將自己帶入了小說中的角色,并從這個角色之中將混亂的、沒有秩序的線索一一進行解析。那些有著漏洞、分散的內(nèi)容被讀者抽絲剝繭,最終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每位讀者的思想都是不同的,所以對文中各種線索的解讀也是不同的,所以本應是一枝獨秀的場面變成了百花齊放。
二、《克拉麗莎》的內(nèi)容思想
解析《克拉麗莎》里的內(nèi)容,并不像表面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簡單,它所富有的含義更加廣闊和讓人難以琢磨。這本小說中,每一個角色都是破譯文本活動中的一員。他們醉心于閱讀信件,他們享受著閱讀帶來的快樂,也承受著隨著閱讀而來的迷惑。從創(chuàng)作角度上來說,閱讀這種行為是本書中角色存在的根基。小說中故事內(nèi)容由各個人物寫給對方的書信所構(gòu)成,托多羅夫?qū)Α兑磺Я阋灰埂返年U釋與描述我們可以用于此處,他認為:“在《一千零一夜》中,講故事和聽故事是被人們所依賴的,一個人是否存在于這本書中的唯一標識就是他是否有故事要講給大家聽。存在的意義是講故事,否則便是死亡。”而在《克拉麗莎》中,嘗試著解讀是克拉麗莎存在的標識,她是作為一個信件的閱讀者與接受者而存在。在這本書中,主人公把小說虛擬世界呈現(xiàn)在真實的讀者面前,但在小說中主人公參與到創(chuàng)作中的最具代表性的行為便是閱讀,閱讀最基本的含義在他們身上得到了體現(xiàn)。但是小說中人物的這種閱讀行為卻向另一個方向發(fā)展,事件發(fā)展中的細枝末節(jié)他們都想去了解,他們想知道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所有事情的答案。小說中的人物都清楚自己的雙重身份——參與事件的人和閱讀書信的人。
《克拉麗莎》中解析密碼是每一個出場的人物作為解密者所背負的任務,通過解碼得到所謂的答案。作為一種基本文本單位——書信不僅僅是一種寫作,更是一種閱讀互動活動。《克拉麗莎》中的人物克拉麗莎、拉夫里斯等人物的內(nèi)心表達可以界定為祈愿書信形式,用語言將他們的私人空間用書信訴說出來。法國批評家羅蘭·巴特曾提出用語言把握現(xiàn)實,而在《克拉麗莎》中,寫信行為驗證了這一說法,變成了一種使自身價值得以體現(xiàn)的方式。每一個寫信的人都帶著自己主觀色彩的眼睛去看待這個世界。小說世界里的人物閱讀信件行為是對信件的理解與詮釋,這是一種不信任他人與帶有濃重的個人色彩的行為。小說中的人物用他們所特有的方式去詮釋這些信件,卻又在自己主觀意識驅(qū)使下將這些信件淺嘗輒止地加以理解,從而得出他們想要的結(jié)論,盡管這些被抽取出來的含義根本與信件的原作者意圖沒有絲毫的交匯。書信在這種錯誤的解讀下變成了一種不能夠確定的交流方式,傳達作者意圖這一最基本的目的無法實現(xiàn)。
這種不能夠確定的方式使小說內(nèi)容好似陷入了混亂,《克拉麗莎》中出場的人物(即信件的閱讀者們)可以將他們所曲解出來的答案強加給任何人或事物。因為文字含義的多元化解讀,不同的理解而產(chǎn)生的差異,各種千奇百怪的解釋與看法充斥其中,每個人都試圖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主導他人話語,把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強加于其他人物身上。而小說的男女主角克拉麗莎與拉夫里斯是這些不同聲音中的兩個極端,他們對小說中的內(nèi)容有著自己的看法,在書信這個載體的承載下呼吁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克拉麗莎單純地看待這一切,滿懷善意地閱讀并詮釋拉夫里斯的信件和他曾經(jīng)的行為,但她最后被拉夫里斯欺騙和玩弄于鼓掌之中。而拉夫里斯則將欺騙看成是世間萬物的本質(zhì),即使對天真的克拉麗莎也不例外,他們的言語之爭與觀點差異的碰撞被書信這一形式完美地體現(xiàn)出來。
這場斗爭并不止步于主觀意識的碰撞,還延伸到了社會的層面上??死惿谶@場斗爭中沒有優(yōu)勢,而她失敗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她沒有話語權(quán),小說中觀點與聲音被壓制和掩蓋的總是她。人物安娜·豪與克拉麗莎的信件曾被拉夫里斯所截下并篡改,話語權(quán)的丟失是造成克拉麗莎悲劇收場最根本的原因。在書信體中,話語權(quán)通過紙筆工具表達,唾手可得的工具被拉夫里斯肆無忌憚地使用。他的特權(quán)不止于此,他還可以阻攔別人發(fā)信,還可以將自己的觀點通過書信這個載體發(fā)送出去,因此克拉麗莎言說的權(quán)利遭到壓迫甚至被禁止發(fā)聲?!犊死惿芬淮未蔚刈C明了人物話語權(quán)的重要性,話語權(quán)被誰所主導和掌握,誰就能做主人。
三、對《克拉麗莎》的外部形式解讀
《克拉麗莎》作為一部以書信形式為主體的悲劇小說在當時轟動了整個文學界。女性對包辦婚姻的抵抗,對新生活的渴望與追求在文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xiàn),中產(chǎn)階級平和的道德層面的說教與自由戀愛婚姻自由完美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死惿谟彝バ≌f的大路上另辟了一條小徑。關(guān)于故事的特性眾說紛紜,有人說它意在弘揚女權(quán)抨擊不平等的現(xiàn)狀,并贊美了平和的人生追求;有人認為當時的社會結(jié)構(gòu)與社會價值觀在本文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由于很多讀者將其作為一部普通的小說來閱讀,作為一本書信體小說,《克拉麗莎》顛覆了傳統(tǒng)小說的敘事方式,所以很多自相矛盾的觀點被讀者一一列舉,這也為開放式的結(jié)局埋下伏筆。
書信體小說中,人物之間虛擬的信件交流構(gòu)成了文章的主體,因此而區(qū)別于傳統(tǒng)敘事小說的講述。小說中不同性格的人物相互之間交流的載體——信件,成為了書信體小說劇情發(fā)展的線索。人物把自己的全部情感完全用書信準確表達是十分困難的事,所以發(fā)生了小說中人物誤會了信的意思而做出錯誤的決定的事情,這一幕也常常在現(xiàn)實生活中呈現(xiàn)。所以小說的情節(jié)也是來源于生活,被作家創(chuàng)作加工又高于生活。
英國作家約翰·普瑞斯通認為理查遜的以書信形式為主體的小說具有獨特性——人物的行動被出現(xiàn)在小說中的書信語言所代替?,F(xiàn)實世界中的讀者在辨別敘述者的過程中可以從情節(jié)發(fā)展上得到幫助,但是這些幫助是有限的,讀者無法從這些零碎的線索中在明確的事實與說話人之間得到一個正確的判斷。書信是書信體小說后續(xù)內(nèi)容展開的線索,但這些充當線索的書信是被書中的主角以個人意志加工過的,因此故事的敘述者這一身份它們并不能勝任。而通過信件所敘述的故事,也并不是完全可信,也會存在著誤導。如何去偽存真,在混亂的線索中摸索出正確的道路,這是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讀者應該做的。
閱讀這一行為充滿了個人感情色彩,小說的真正含義并不取決于內(nèi)容,而是取決于讀者的態(tài)度。法國文學評論家羅蘭巴特曾提出語言的隨意性,并闡明了不同的環(huán)境下相同的讀者對同一文章會有不同的解讀,由此可以體現(xiàn)出在閱讀過程中,讀者并不只是被動地接受作者所傳達的一切,也會在潛移默化中用自己的態(tài)度對文章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與閱讀這兩個過程是相依相存的。
綜上所述,以書信形式為主體的小說《克拉麗莎》,不管是現(xiàn)實世界中的讀者亦或是文章中的讀者(出場的人物們),他們通過書信所了解的世界并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極有可能是他們一廂情愿所虛擬出來的符號。而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書信也有可能是書內(nèi)或書外的作者玩的一個文字游戲,通過這些文字所塑造出來的世界可能是被強加了某人的意識而著重放大某些表象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傳統(tǒng)小說中那種“敘述的便是事實的”,這樣的常理不再受到信任,事實與文字描述合一的思想被人們所懷疑。在以書信為主體形式的小說中,他們能指與所指不再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有可能是分離開的。語言學之父索緒爾所提出的“就語言而研究語言”在《克拉麗莎》一文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xiàn)。
對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讀者來說,《克拉麗莎》顛覆了傳統(tǒng)小說駕馭在讀者思想上的定勢——小說中敘述的便是真實的。在《克拉麗莎》中語言充滿了不確定性,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必須一層層地剝開偽裝的外衣去找尋那被掩蓋的本質(zhì)。當然,這僅僅是個人所理解的本質(zhì),每一位讀者在閱讀中都參與了這本書的再創(chuàng)作,而最終的密碼答案也是大相徑庭的。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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