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的世界充滿了不確定性,所以需要靠專家來解讀歷史和預測未來。美國前國務卿、哈佛學者亨利·基辛格博士就充當了這樣的角色。他的新書《世界秩序:對國家的特征和歷史進程的反思》是一部21世紀國家安全、地緣政治和治國之道的權威之作。
1972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在基辛格的建議下對中國開放,以制衡蘇聯(lián),寫下20世紀外交史上的神來之筆。不到20年,1989年柏林墻倒塌,蘇聯(lián)解體;四分之一世紀之后,美中的友好邦交推動中國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如今美國視中國為競爭對手,創(chuàng)造了一個亦敵亦友的冷戰(zhàn)2.0版。
《世界秩序》帶領讀者暢游外交史和帝國史,探討羅馬、英國和美國如何稱霸世界。美國之所以成為世界第一憑借的是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自然資源、技術和歐洲互相攻伐的戰(zhàn)爭中涅而生的民主法治的遺產。美國繼承了歐洲的帝國傳統(tǒng),并以世界最強大的軍力捍衛(wèi)它。
北大西洋聯(lián)盟包括美國、歐洲、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和日本。它們占世界18%的人口,38%的土地和絕大多數(shù)大洋。由于這些國家的殖民歷史,它們不僅占領了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上遙遠的島嶼,也占領了北冰洋和南極洲的自然資源。以實際奪取的資源來看,19世紀的“海洋攫取”遠勝過殖民的“土地攫取”。
由于非北大西洋經濟體的人口和GDP的不斷增長,單極格局注定只是暫時的。基辛格看到這一點,警告國人,作為領導世界的超級強國,美國在戰(zhàn)略抉擇上始終是難以兩全的。美國可以選擇向世界強行推行自己的價值觀,也可以在敵友之間權衡,從而保持世界老大的地位。
美國需要選擇,是堅守原則還是實用主義,是保持民主理想的原則,還是學習英國的“分而治之”。但不可兩者兼得。如果旗幟鮮明地以道德準繩劃清敵友界線,美國就有可能陷入孤立,因為即使盟國也未必能在所有問題上和它保持一致。例如,美國和盟國以人權的名義幫助除去卡扎菲這樣的領導人,事實上卻將利比亞推向了內戰(zhàn)和混亂的深淵。
無論美國多么強大,都無法單槍匹馬地扭轉人口、宗教、全球化和技術所帶來的變化之勢。
事實是,除了對移民和全球人才持開放態(tài)度的美國之外,它最強大的盟國,歐洲和日本,都在迅速老齡化。在21世紀,北大西洋聯(lián)盟的6億人口要經歷至少三次10億人口級的競爭:繼13億人口的中國之后是13億人的印度,以及西非和印尼16億的伊斯蘭教信徒。
一旦這些經濟體的人均資源消費達到美國或歐洲的平均水平,資源的沖突將不可避免。
正如基辛格所指出的那樣,世界面臨的困局不僅僅是如何應對傳統(tǒng)戰(zhàn)爭和核武器競賽的問題,還包括如何應對游擊戰(zhàn)、恐怖主義和網絡戰(zhàn)爭的問題。從實際出發(fā),美國無法獨自在東歐、動蕩的中東和核威脅升級的東太平洋這三條戰(zhàn)線同時作戰(zhàn)。
基辛格的先見之明和洞察力,在他對技術如何改變全球格局的分析中體現(xiàn)得最為明顯?!凹夹g、平衡和人類意識”這一章充滿禪意。他以近乎殘忍的坦率,評估了物聯(lián)網和萬物網的影響,它們讓世界變得更先進,更充滿活力,但同時也更脆弱。一個恐怖分子可以通過網絡、生物技術或無人機釋放破壞性的力量。
當今世界是以民族國家為基礎的,但非國家的存在正在改變游戲規(guī)則。例如ISIS和其他運動,用武器生生地改寫了過往殖民時代的分界線。為保持世界秩序,美國不僅要應對人口和技術的變化,還要應對全球變暖和氣候變化的影響。
如果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是因石油而起(比如,德國想奪取羅馬尼亞的石油),那么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則將是水和食物危機的戰(zhàn)爭。首先,盧旺達、蘇丹、索馬里、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沖突部分是因水資源危機而起。其次,因非法移民而發(fā)生的邊境沖突則是來源于人口壓力,以及對就業(yè)和機遇的渴望。
舊的世界秩序建立在民族國家的基礎上。但新的秩序尚不清晰,因為ISIS和基地組織這樣的非國家勢力并不遵照威斯特伐利亞(Westphalian)主權國家的法則。
當今政治瑣碎、狹隘而可悲。我們需要國家和全球的領導者。像基辛格這樣明智的政治家值得我們尊敬,因為他警告我們,需要新的視角、新的工具,來應對新的挑戰(zhàn)。
作者為香港證監(jiān)會前主席,正在創(chuàng)作從亞洲視角看全球變化的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