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晨

何為泌尿系？

顧名思義，泌尿系就是排泌尿液的器官，包括兩個腎臟、兩條輸尿管、一個膀胱和通向外界的尿道。我不敢說排尿是什么，我只能說排尿像什么。排尿像向東流的一江春水，他從兩側腎臟發(fā)源，穿過曲折的輸尿管，在膀胱內聚集起許多細流，合成一股有力的洪濤，沿著尿道奔涌而出，一路上他蕩滌著塵埃，裹挾著沙石，快樂勇敢地流走。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排尿體驗，像德芙巧克力一樣縱享絲滑。但是這個美好而樸素的愿望卻常常因泌尿系結石而落空。有些人百思不得其解：“我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結石呢？”

一代名醫(yī)華佗是這么考慮的，他說結石形成的過程就好像煮鹽，火大水少的時候，結石就出來了。（“猶如以水煮鹽，火大水少，鹽漸成石”。）不得不說，華醫(yī)生的這個觀點還是很接近現(xiàn)代科學的。其實，人體的尿液并不是純凈的液體，而是溶解了許多物質的溶液。當溶質含量過多，濃度過大，就會析出晶體，稱為結晶。

那么晶體的成分究竟是什么呢？研究表明，泌尿系結石的成分主要分為草酸鈣、磷酸鈣、尿酸、磷酸銨鎂、胱氨酸等五種，其中草酸鈣結石的比例最大，約占70%-80%，本文主要圍繞它展開。

草酸鈣結石根據(jù)所結合的水分子的數(shù)量又分為一水草酸鈣和二水草酸鈣。一水結石多呈褐色，鑄型或桑葚狀，質地堅硬。二水結石多呈白色，表面有晶瑩的刺突。草酸鈣粗糙的外表讓大家想想都害怕。的確，得了泌尿系結石是需要付出慘痛代價的。用一句詩形容就是：“一時間驚濤拍岸，卷起千堆血?！睂?，你沒看錯，就是這個血，粗糲的石頭，殘忍地劃破泌尿管道，導致血淋淋的傷口并易引起尿路感染。

所謂不通則痛，梗阻相應部位會出現(xiàn)絞痛或鈍痛，并持續(xù)數(shù)小時之久。病人常被折磨得叫苦不迭，坐立不安，有生活在16世紀的大思想家蒙田的自述為證：“我患的是最糟糕、最突如其來、最痛苦的病癥——腎結石絞痛。”

其實，最可怕的莫過于完全梗阻性結石，尿液戛然而止，大量人體排泄物郁郁不得出，瘀積形成腎積水，時間久了，腎實質逐漸萎縮，甚至最后變成儲存尿液的無用囊袋。

泌尿系結石危害如此之大，讓很多人談之色變。王先生就是這恐石大軍的一員，擔心之余，他靈機一動，為自己制定了一條錦囊妙計。所謂沒有原始積累就沒有資本剩余，想想看，石頭不就是個鈣嗎，咱少鈣飲食，問題不就解決了！王先生定下這條“祛除誘因”的飲食方針之后，非常得意，感覺自己萌萌噠。

天有不測風云，沒過幾年，老王就通過體檢發(fā)現(xiàn)了雙腎多發(fā)小結石，拿到報告的瞬間，他整個人都驚呆了，迷惑不解的他來到醫(yī)院，卻被醫(yī)生告知這么多年來吃得不是防石套餐而是促石套餐。

我們來細細分析王先生的錯誤，雖說高尿鈣有增加鈣鹽結石的風險，但低鈣亦是草酸鈣結石的危險因素。其原因是：在形成尿路結石方面，鈣離子絕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它需要與草酸在泌尿系統(tǒng)形成不溶于水的草酸鈣。在這個過程中，草酸發(fā)揮的作用比鈣的大十幾倍。但人體就是這么一個精妙的系統(tǒng)，他不會隨隨便便允許草酸這個壞家伙過量。從食物中攝入的草酸僅有2%-8%被胃腸道吸收入血，絕大多數(shù)草酸與攝入的鈣結合從腸道排泄走了。但是，一旦吃進去的鈣不足，胃腸道排泄草酸鈣的能力就會下降，大量的草酸就會經(jīng)胃腸道吸收，通過腎小球濾過形成原尿，從而在泌尿系統(tǒng)實施犯罪。所以目前科學的觀點：不需限制鈣的攝入量，但也不能食入過多的高鈣食物，應采取適中政策。此外，更聰明也更高效的防石方法是限制草酸攝入。

那么富含草酸的食物究竟有那些呢？哈佛大學的一項研究就告訴你菠菜絕對是高草酸食品。如果一位男性，每天攝入大于350 mg草酸，那么他發(fā)生腎結石的概率是每天攝入少于100mg草酸的同齡男性的1.35倍。而且，這些吃進去的草酸有40%都是由菠菜貢獻的。聽到這里，你在心里默默地把菠菜拉進黑名單了嗎。別急，西方人吃菠菜是很任性的，他們常常生吃菠菜（據(jù)說菠菜沙拉就是一道法國名菜），或者把菠菜拿來直接烹調，他們哪里知道在中國廚房界有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做法叫做焯水。菠菜只需沸水焯20s就可以去除40%-70%的草酸。

說到這里不得不提一道菜——菠菜豆腐，坊間有一個傳說還挺神秘，說菠菜和豆腐是相生相克，此生最好不要在一個盤子里相見。其實，這個說法背后蘊含的所謂道理很簡單，菠菜富含草酸，豆類食品富含鈣，這一清二白組合提供了一盤草酸鈣的盛宴。但是，事實完全沒有流言那么可怕。吃進去的草酸鈣還會經(jīng)過胃腸道排泄的呀，而且咱中國人烹調菠菜之前還可以焯水呀。所以，盡享菠菜豆腐的美味吧，沒問題的，只要是記得焯水哦！

此時此刻，老王又想出好主意了，是不是以菠菜為代表的綠葉菜草酸含量都高呀？燒蔬菜的時候每菜必焯是不是更保險呢？

答案是沒有必要，草酸在蔬菜中含量差異很大，最多能夠相差百倍。一般來說，菠菜和莧科的蔬菜，含草酸相對多一點。比如說，菠菜的草酸含量是0.97%，莧菜是1.09%，馬齒莧是 1.31%，以上三菜屬于必焯品種。

與此相比，十字花科的蔬菜，特別是質地脆嫩的常見蔬菜，如大白菜、小白菜、圓白菜等草酸含量都非常低，在0.1%以下，都可以正常攝取。

除蔬菜類之外，其他富含草酸的食物還包括巧克力、堅果、濃茶、濃咖啡等，都要少吃為妙。

王先生聽完茅塞頓開，哎呀，自己糊涂，落入草酸鈣的圈套了。防石飲食真有講究了，醫(yī)生啊，你再多給我一些指導吧。

醫(yī)生給出了三條真正的錦囊妙計。

1.多喝水。很好理解，宏觀來說水多了，才擁有磅礴的氣勢，蕩滌一切塵埃；微觀來說，睡多了，才能稀釋尿液，減少尿石結晶。這么說不是想當然，而是有科學依據(jù)的，研究表明每日尿量若少于1.2L，生長結石的危險性顯著增加。再來看泌尿系結石的地理分布圖，我國南方地區(qū)泌尿系結石發(fā)病率顯著高于北方，這和天氣炎熱、排汗增多、排尿減少密切相關。同樣道理，戶外作業(yè)人員、馬拉松運動員泌尿系結石發(fā)病率顯著高于正常人群。還有一個有趣現(xiàn)象，飛行員為了膀胱體驗，被迫減少飲水量，成為了泌尿系結石的高危人群。值得慶幸的是，咱老百姓又不需要在天空執(zhí)行任務，咱還是多喝水多排尿吧。那么每天喝水量多少為宜呢？為防結石，每天喝水要在2500—4000mL，使尿量保持在2000mL以上，尿色清亮無色或微微發(fā)黃為宜。此外，夜間補水同樣不容忽視。你想，萬籟俱寂的夜晚，你睡著了，尿液在膀胱的河床里悄悄匯聚著，濃縮著，沉淀著，這個時候你還貪戀被窩，不肯起夜小解，或者你害怕麻煩，拒絕睡前和夜間飲水，那你就二了。

2.適當補鈣。牛奶是日常飲食中補鈣技術最強的食品，但有人天生不愛喝鮮奶，那也沒關系，酸奶補鈣效果也毫不遜色，而且酸奶中所含的乳酸能與鈣結合，促進鈣的吸收。此外，豆腐也是您的補鈣佳品。原因是黃豆本身就含有豐富的鈣，我們祖先發(fā)明的鹵水（含有氯化鈣）點豆腐和石膏（含有硫酸鈣）點豆腐都極大地豐富了豆腐中的含鈣量。蝦皮雖然含鈣量較高，但通常攝入量少，因此不是理想的鈣來源。其實正常飲食攝入的鈣完全不必擔心過量問題。我為什么敢這么說，因為成年人每天補鈣的推薦量為800mg，而形成結石的鈣的危險量是2000mg/天，這是一個什么概念呢，補鈣過量需要每天喝大約2000mL牛奶，這對咱絕大數(shù)人來說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正常飲食（非過量飲食或藥物補鈣）的前提下不必特別限鈣。為達到每日所需的鈣量，中國營養(yǎng)學會建議，成人每天要喝300mL奶。喝牛奶的時間也同樣有講究，您一定聽過這個說法——睡前喝奶，因為血鈣在夜間偏低，睡前喝奶可以更好地補鈣。這個說法對不對呢？對！但是只適用于一般人群，咱結石患者還是直接洗洗睡吧。原因很簡單，飲奶后2～3小時是鈣通過腎臟排泄的高峰期，你進入夢鄉(xiāng)了，尿鈣又悄悄沉積了，結石人群喝奶至少要提前至睡前4～5小時。除牛奶外，還需均衡地攝入豆腐、蔬菜、雞蛋等食品，以達到每天800mg鈣的指標。還有種說法，骨頭湯能補鈣嗎？相信的人就太天真了，骨頭中的鈣結合得緊密著呢，什么加醋煲湯、文火慢燉都煮不出鈣來。骨頭湯里的鈣只有牛奶的1/50，你以為喝下去的雪白湯是鈣溶液，其實都是乳化的脂肪。

3.多吃瓜果，比如柑橘、檸檬、番茄，它們含有一種天然的防石法寶——枸櫞酸。枸櫞酸又名檸檬酸，可以與草酸爭相結合鈣。不同的是草酸結合鈣以后不溶于水，沉積于尿路，枸櫞酸卻與鈣形成可溶性復合物，隨尿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然啦，飲食療法僅僅是泌尿系結石防治的一個部分，所謂神醫(yī)張悟本曾著書《把吃出來的病吃回去》，但是這個宣揚食物包治百病的人都因腦梗住院啦，所以咱們也該知道泌尿系結石是吃不回去的，只能靠飲水和食物促進排泄、延緩進展和預防復發(fā)。溶石、碎石、取石等還需內外科的干預。若結石直徑大于4mm，并且沒有排石趨勢應及時到泌尿外科就診，若出現(xiàn)血尿、疼痛等急癥，第一時間急診就診。

聽完醫(yī)生的話，王先生還是覺得自己收獲頗豐的，他默念了一下今天學到的新知識：多吃瓜果多吃菜，經(jīng)常飲水，適度補鈣，限制草酸，警惕危害，吃得健康，尿得歡快。他瞬間覺得擁有科學做武器，防石治石信心滿滿，他還下定決心，飲食治療是長期過程，自己一定會堅持不懈。王先生是這么想的，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