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眾

讓全球世代和四季花園從無到有的，是城市化和兒童成長之間的時代矛盾

人生是花，而愛是花蜜。

——法國作家 雨果

這里有7個承擔不同責任的垃圾箱：其中3個種莊稼， 1個果蔬花園，種著5株蘋果、2株梨，一些草本和醋栗，這些都是一年生的植物。1個多樣化花園，里頭生長著季節(jié)性植物，每個季度都有自己的主題和成果。1個草本花園，里面既有烹飪用的茴香、迷迭香，也不乏一些藥草。這些香料夏天用于做菜，冬天干了則會被制成化妝品、精油或醋之類的產(chǎn)品。最后一個垃圾箱則是最重要的綠色能源箱，用來收集雨水、降解廚房垃圾制成有機肥料。這便是出現(xiàn)在倫敦街頭的Skip Garden（四季花園）。

不過，這只是四季花園的雛形，根據(jù)發(fā)明者、首席園藝師保羅·瑞奇思（Paul Richens）在接受英國媒體采訪時的介紹，由于總在一處種植同一種作物會耗盡土壤里的養(yǎng)分，四季花園便采用“輪流耕種法”，在幾個垃圾箱中輪換，今年種了豆類的明年要種十字花科，到了后年則變成根莖類植物。

現(xiàn)在的四季花園顯然不止7個，有了大棚讓四季花園名副其實，甚至還有蜜蜂工廠和昆蟲樂園。各個花園都可以供蜜蜂采蜜，昆蟲除了用來展覽給孩子，還能在降解廚余時出一份力，尤其是蚯蚓。花園的載體是建設期間取之不盡的廢料桶，建筑工地則是安全的暫居地——足夠大，而且只需取得建筑公司的同意即可。否則，不管再怎么受歡迎，這些花園如果出現(xiàn)在了泰晤士河邊或者大本鐘附近，一定會有城市管理者來依法取締。同樣由于依附建筑工地的原因，這些花園必須像游牧民族一樣隨著工程遷徙，確實是在一個地方待不足一年的移動花園。

這些花園歸全球世代（Global Generation）公司所有，這是倫敦的一家努力讓青少年在社區(qū)內接觸自然的公司，它們最顯眼的產(chǎn)品就是倫敦某個建筑工地上一系列長著花花草草的工業(yè)廢料桶（skip），它們被稱做Skip Garden，官方譯做“四季花園”，其實，叫做移動花園可能更貼切。當然，因為這些花園是沒有合法領地、沒有產(chǎn)權的;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全球世代的合作企業(yè)中，有近一半都是建筑公司。

時代的危機

成立于2004年的全球世代公司由六個合伙人所創(chuàng)：來自美國的布萊克·路德維格（Blake Ludwig），來自新西蘭的簡·里迪福德（Jane Riddiford），來自牙買加的保羅·艾肯（Paul Aiken），以及英國本地的莎拉·萊利（Sara Riley）、理查德·克萊恩（Richard Crane）和彼得·拉什（Peter Rush）。簡擁有環(huán)境教育和藝術雙學位，20多年來一直在新西蘭和英國推廣環(huán)境、藝術和職業(yè)培訓項目，她為很多城市長大的孩子不了解自然而遺憾，于是她帶著孩子到鄉(xiāng)下親近自然，用講述童話的形式傳遞環(huán)保理念，這便是全球世代的初衷。

盡管英國是個有大山大水的地方，但這些山水顯然更眷顧多山的蘇格蘭和靠海的北愛爾蘭與威爾士?？杉幢阍谶@三地，想深入自然還是要驅車遠離城市，更何況是在高度工業(yè)化的倫敦——這個擁擠的超大都市。如何讓孩子更容易走進自然，不用坐一兩個小時的車、甚至不用 離開自己的社區(qū)就能了解菜是怎么長的，花是怎么開的？四季花園就是一個聰明的解決方案。

讓全球世代和四季花園從無到有的，是城市化和兒童成長之間的時代矛盾，讓他們形成產(chǎn)業(yè)鏈的同樣是現(xiàn)下亟待解決的自然危機與社會矛盾。保羅就非常感謝溫室效應，這讓花園里的作物長得好、成熟快。

不僅如此，四季花園抓住了都市人對食品安全的恐懼和對連鎖超市中包裝食物的反感。四季花園向孩子們開放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瓜果蔬菜不是長在超市果蔬區(qū)的貨架上，它們有自己的出生地，有自己的成長軌跡，最后才被采摘、打包、擺放在貨架上或冷柜中。

成人們就知道的更多了，比如，超市的食物都是大批量種植、生產(chǎn)的產(chǎn)物，為了保證產(chǎn)量，就免不了要用殺蟲劑和化肥，為了保證賣相，則少不了要使用其他的化學品。和人不同，這些植物在生長期間就經(jīng)歷了化學整容。而無論是寫字樓還是住宅區(qū)的飯店、餐館，也少有例外地使用這些植物。不僅在中國的陽臺上，英國的小院中也開始用果蔬代替觀賞性園藝。

四季花園里的每一顆植物都是有機栽種，不計較產(chǎn)量、不在乎外觀，當然，工作人員會把品相最好的菠菜、奶油生菜、甜菜葉等新鮮食材在采摘后立即送往不遠處的英國《衛(wèi)報》食堂，作為員工午餐的食材，這為四季花園換取了強大的宣傳渠道。

其他的食物也有生財之道，四季花園咖啡館出售的簡餐以素食為特色——當然也有牛排和雞腿——用的都是現(xiàn)摘現(xiàn)做的新鮮有機食材，連調料也是如此，除了安全放心，與化肥堆出來的食物相比，別有一番風味。蜜蜂工廠更是釀出了不少高質量蜂蜜，而且早就對外出售了。

這兩者還有一個更完美的結合，就是承辦戶外派對。作為青少年的社區(qū)義工基地，這里本來就是孩子們的樂園，策劃一個主題派對或者生日趴順理成章，家長們也省事放心，直接把孩子帶過來，有志愿者帶著他們觀察昆蟲，認識植物，還有大廚現(xiàn)場采摘、烹飪。對于長日在鋼筋水泥的包圍中看電腦的成年人來說，能到空曠的地方聞聞花香、喝杯香檳，也是不錯的選擇。

在這里談論天氣讓人看不起

四季花園的志愿者們稱為世代人（Generator），年齡區(qū)間在13至19歲，以15、16歲的高中生居多。鑒于全球世代已經(jīng)慶祝過了自己的11周歲生日，想必不少志愿者小時候都曾拉著父母的手在這些大垃圾桶上，第一次看到了蘋果的花和正在花心忙碌的蜜蜂。

志愿者們的培訓和服務周期為9個月，這大概與工地的平均工期相關。最初的兩天，青少年們會被帶去全球世代在鄉(xiāng)郊的合作農(nóng)場Pertwood Farm，體驗真正的大自然，然后他們就在四季花園中作為學員上崗了，他們不僅能在這里學到植物的有機培育技術，還能學到簡單的手藝活。是的，這里的一切，大到垃圾桶的改裝，小到昆蟲的小窩都是在建筑工人的幫助下，由自己人完成的。在花園工作過一定時間之后，就可以加入到咖啡館的團隊中，學著做服務員或者幫廚。

這些培訓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十分科學、豐富，但并不繁忙。四季花園又被稱為千手花園，因為志愿者之多，這些小花園經(jīng)過上千人的照料。他們實在不用每天報到，甚至可以隔周才來。對于這些青少年來說，不僅通過這個項目認識了自然，也接觸了餐飲業(yè)的基本工作，交到了一些有共同興趣的朋友。而且對他們未來的學校和雇主來說，能在這里服務9個月，就證明了一個人的奉獻精神。其實，孩子們做志愿者沒有那么多功利的目標，他們覺得，最不濟也多了一些談資，比其他的同齡人多了一些與電視劇和視頻游戲無關的經(jīng)歷和愛好。對于成年人，這個花園同樣有著重要的意義，尤其在不少家庭開始自己種菜的今天。

保羅對于現(xiàn)代人的不善交流直言不諱：“我最看不起那些只會說‘天氣好不好的人了。天氣沒有什么好不好，天空有顏色，云彩有時有有時無。”在他看來，這種交流障礙多半來自快節(jié)奏高壓力的都市生活，而四季花園正是治愈這種都市病的良方。“把一個人推進花園中，看著植物，聞著花香，聽著別人在聊一些園藝竅門，整個人的狀態(tài)自然就放松下來了?！?/p>

現(xiàn)在，織成了產(chǎn)業(yè)網(wǎng)的全球時代已經(jīng)有了不錯的進賬，進入了良性循環(huán)。其一開始就與大公司合作的策略也讓自己的發(fā)展越走越順，全球世代已經(jīng)通過少年企業(yè)家項目（Youth Enterprise）為紐帶將青少年和自己的合作企業(yè)鏈接起來。無論作為社會型企業(yè)，還是在有機產(chǎn)業(yè)，它都不失為一個值得研究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