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麗奇

(福州海峽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506)

“譯”韻芬芳：從翻譯美學(xué)視角研究傳統(tǒng)戲曲的 對外譯介

黃麗奇1

(福州海峽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506)

中國傳統(tǒng)戲曲是古代藝術(shù)的精華，凝聚著華夏文明的美學(xué)思想精髓。目前譯界對戲曲的翻譯研究較少，尤其是在經(jīng)典戲曲英譯文本對比研究方面還很欠缺。文章立足于戲曲的民族文化之根，在翻譯美學(xué)的框架內(nèi)研究中國傳統(tǒng)戲曲的對外譯介，以《長生殿》的兩個經(jīng)典譯本為例，從戲曲修辭英譯的“凝煉美”、戲曲人物臺詞英譯的“含蓄美”、戲曲曲詞“詩性智慧”的傳譯等方面來傳遞中國戲曲特有的“詩意的芬芳”，以期達(dá)到文化傳承以及對外譯介與交流的目的。

戲曲；翻譯美學(xué)；譯介；詩性智慧

一、翻譯與美學(xué)聯(lián)姻的啟示

當(dāng)前翻譯的跨學(xué)科綜合研究、文化研究、多元互補研究是一種新的主要的趨勢。譯學(xué)與美學(xué)的結(jié)合運用，主要是因為傳統(tǒng)的研究方法以及僅僅從語言的角度研究翻譯已日漸力不從心。翻譯的過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個不斷進行審美判斷、審美英譯的過程。在中西美學(xué)流派紛呈、翻譯研究的涉及面越來越廣的今天，翻譯與美學(xué) “聯(lián)姻”，通過寬口徑、多角度、多層次地研究翻譯涉及的一些基本問題，提出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翻譯實踐努力。

朱光潛先生在20世紀(jì)80年代提出了“翻譯美學(xué)”這個術(shù)語，并且認(rèn)為說過：“翻譯繞不開美學(xué)?！盵1]朱光潛先生對西方美學(xué)翻譯引進的理論與實踐，為中國現(xiàn)代美學(xué)的轉(zhuǎn)型發(fā)揮了無可替代的奠基和開拓的作用。目前國內(nèi)在翻譯美學(xué)走在比較前面的學(xué)者是劉宓慶。他十分認(rèn)同朱光潛先生的翻譯觀。2011年3月出版的劉宓慶和章艷合著的《翻譯美學(xué)理論》一書中的序言中提到，中國翻譯教育必須徹底改革：翻譯學(xué)呼喚“回歸美學(xué)”。在他看來，翻譯美學(xué)模式是它的核心模式。

翻譯與美學(xué)聯(lián)姻給予我們?nèi)缦聠⑹荆何覀儜?yīng)該在實踐中繼續(xù)探索翻譯美學(xué)理論，多借鑒西方理論，但是這也不意味著不保留中國傳統(tǒng)譯論之精華，保留譯文中的東方特色。中國的古典戲曲具有鮮明的美學(xué)特征，其對外譯介遇到的問題是其相關(guān)的美學(xué)特征大多都是“潛在”的，尚需我們?nèi)プ錾钊爰?xì)致的探討。

二、從翻譯美學(xué)視角研究傳統(tǒng)戲曲的對外譯介

中國文化典籍翻譯有一個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基本上符合中國文化的內(nèi)涵。[2]洪昇三易其稿、十年著成的《長生殿》，堪稱明清戲曲中的奇葩，也是古典戲曲中的美學(xué)經(jīng)典。以下通過《長生殿》兩個譯本的對比，從翻譯美學(xué)的視角去識別各自高超的翻譯水平與妖嬈風(fēng)景；通過對比學(xué)習(xí)，加強古典戲劇的文化審美，傳遞中國戲劇特有的“芬芳”，從而提高翻譯的審美駕馭能力。

(一)戲曲修辭英譯的“凝煉美”

例1．第三出“賄權(quán)”：腹垂過膝力千鈞，足智多謀膽絕倫。誰道孽龍甘蠖屈，翻江攪海便驚人。

Big is my belly and great my strength,

I have masterly tactics and boundless courage.

How long w ill a fiery dragon lie still?

When I stir up the ocean, then let people tremble![3]19

My belly’s big and mighty I appear;

I’m full of w it and brave w ithout a peer.

How can a fiery dragon conquered be?

The world would tremble when I stir the sea.[4]27

這段臺詞是劇中人物安祿山出場的唱詞。祿山乃營州柳城人，后于范陽北筑雄武城，外示御寇，內(nèi)貯兵器，陰有逆謀。第三出“賄權(quán)”之中，用夸張手法表現(xiàn)安祿山的體格肥碩、精力旺盛的形象，“腹垂過膝力千鈞，足智多謀膽絕倫”?！傲ηрx”當(dāng)然是言過其實了，這里就是為了突出安祿山的性格本質(zhì)，引起讀者強烈共鳴。這句楊譯是“Big is my belly and great my strength, I have masterly tactics and boundless courage.”這里楊譯用形容詞Big放句首，就是運用了英語中強調(diào)的句式，突出人物的“肚子大”與“力氣大”；而許譯是“My belly’s big and m ighty I appear; I’m full of w it and brave w ithout a peer.”他的重點是放在后半句，“足智多謀”翻譯為“I’m full of w it”，用了英語中的第一人稱，使得語言更有感染力，而用“w ithout a peer”來處理“膽絕倫”，形容他的膽略無人能敵。兩個譯文各有側(cè)重，分別突出安祿山的悍氣之盛,力量之大。

另一句“誰道孽龍甘蠖屈，翻江攪海便驚人”，這是一個設(shè)問句，對人物性格進行反問，然后給出回答，這種自問自答起到提醒注意、引導(dǎo)思考的作用。這里楊譯是“How long w ill a fiery dragon lie still? When I stir up the ocean, then let people tremble!”這是一個典型的設(shè)問句式，“甘蠖屈”譯為“l(fā)ie still”，形容按兵未動，“翻江攪?！弊g為“stir up the ocean”，夸張手法的直譯十分形象生動；許譯與楊譯有異曲同工之妙。許譯將“翻江攪海便驚人”譯為“The world would tremble when I stir the sea.”表現(xiàn)出安祿山自視甚高、野心勃勃的心態(tài)。

戲曲中修辭的作用，是利用不同事物之間某些相似之處，借一種事物來說明另外一種事物。中國傳統(tǒng)戲曲是一種特殊的文學(xué)形式，戲曲中修辭暗喻的作用在于用淺顯易見的事物對深奧的道理加以說明，這樣也可以起到一種對事物特征進行描繪或渲染的效果。

兩種譯文在行文簡潔、韻律處理方面都十分精妙，對戲曲中“凝結(jié)的美”審視到位，對安祿山心滿志得、野心勃勃的出場刻畫栩栩如生，運用了夸張、設(shè)問等修辭手法，顯示了安祿山此時準(zhǔn)備充分、意欲圖謀大事的猖狂心態(tài)。

(二)戲曲人物臺詞英譯的“含蓄美”

例2.第二出“定情”：（旦進，拜介）臣妾貴妃楊玉環(huán)見駕，愿吾皇萬歲?。▋?nèi)侍）平身。（旦）臣妾寒門陋質(zhì)，充選掖庭，忽聞寵命之加，不勝隕越之懼。（生）妃子世胄名家，德容兼?zhèn)?。取供?nèi)職，深愜朕心。（旦）萬歲。（丑）平身。（旦起介，生）傳旨排宴。（丑傳介）（內(nèi)奏樂。旦送生酒，宮女送旦酒。生正坐，旦傍坐介）

LADY(Advancing and kneeling before the emperor): Your slave Yang Yuhuan is here. Long live the emperor!

EUNUCH: You may rise.

LADY: Though poor and plain, I was fortunate enough to be chosen a palace maid; but I am afraid I can never prove worthy of this high honour.

EMPEROR: You come of an illustrious family, and are as beautiful as you are virtuous. I am happy to have you serving in the palace.[3]9

Lady Yang(Advancing and kneeling before the emperor): Your slave Jade Ring w ishes a long, long life to Your Majesty.

Eunuch: You may rise.

Lady Yang: Born of a humble fam ily and w ith common quality, I was fortunate enough to be chosen a maid of honor. Now I am exceedingly honored to be selected as sovereign lady, but I am afraid I cannot prove worthy of this high honor.

Emperor: You are born of an illustrious fam ily and unequalled in character as well as in beauty. I am happy to have you serving in the palace.[4]11

《長生殿》的第二出主要是介紹戲曲靈魂人物楊貴妃。這段臺詞集中體現(xiàn)了古漢語的含蓄特征。戲劇是“說”與“表演”的藝術(shù)。然而，傳統(tǒng)戲曲的語言既有一般文學(xué)語言的共性，也有戲曲語言自身的特殊性，往往體現(xiàn)出漢語獨特的“含蓄美”。所謂“含蓄美是指演員通過臺詞向觀眾傳達(dá)戲劇內(nèi)容并塑造人物個性。”戲劇語言是塑造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鮮明的人物語言可以揭示出人物在特定環(huán)境下的心理狀態(tài)。另外，戲劇要有可表演性，要適合演出，這就決定了戲劇語言的口語化特性。

戲曲最能反映東方人的“含蓄美”。楊玉環(huán)見駕時的語言體現(xiàn)了女性溫柔、賢淑、大方的一面，如“臣妾寒門陋質(zhì)，充選掖庭，忽聞寵命之加，不勝隕越之懼”，楊譯是“Though poor and plain, I was fortunate enough to be chosen a palace maid; but I am afraid I can never prove worthy of this high honour.”譯文符合漢語的審美習(xí)慣，一位謙遜、內(nèi)斂的典型中國宮廷的女性的特質(zhì)，被刻畫得十分形象生動，其中“was fortunate enough to”以及“am afraid I can never prove worthy of”這樣貼近日常生活用語的處理，使譯文在理解上跨越了古漢語難以理解的障礙，同時也讓人體味到君恩深重之情。而唐玄宗的唱詞“妃子世胄名家，德容兼?zhèn)洹Ｈ」﹥?nèi)職，深愜朕心”的英譯也各有特色，楊譯是“You come of an illustrious family, and are as beautiful as you are virtuous. I am happy to have you serving in the palace.”，其中“德容兼?zhèn)洹钡挠⒆g處理十分簡潔。而許譯是“You are born of an illustrious family and unequalled in character as well as in beauty. I am happy to have you serving in the palace.”其中的“unequalled”一詞著重描繪楊貴妃的美貌與品德無人可比，凸顯了帝王對妃子的贊美情感溢于言表，也體現(xiàn)了英譯處理中人物臺詞的含蓄美也是可以較輕松地用英語的簡單語言來表達(dá)出來。

(三)戲曲曲詞“詩性智慧”的傳譯

例3.第八出《獻(xiàn)發(fā)》【仙呂過曲?望吾鄉(xiāng)】(丑引旦乘車上)無定君心，恩光那處尋？蛾眉忽地遭攧窨，思量就里知他怎？棄擲何偏甚！長門隔，永巷深，回首處，愁難禁。

LADY:

Our sovereign’s heart is fickle,

Where is his former favour?

Banished from court so suddenly----

How could he be so cruel?

Far, far removed from the emperor now,

As I look back I cannot restrain my grief. [3]65

Lady Yang sings to the tune of “Gazing on my Homeland”:

Fickle are our sovereign’s ways.

Where is his favor of those former days?

His favorite put suddenly apart,

How could he be so hard at heart!

Banished, I feel so desolate

To be severed by the Long Gate.

How deep’s the lonely lane!

As I look back, from grief can I refrain?[4]97

一部好的戲曲常常帶著劇作家個性的烙印。《長生殿》的審美意蘊與其作者洪昇的疏狂個性是分不開的?！堕L生殿》成功地塑造了一個令人過目難忘的貴妃形象。楊貴妃那“帶雨梨花”的姿容，含情脈脈，嫵媚動人，在情、色、才、藝方面十分突出。但是作為一名女性，她難免陷入皇宮的斗爭。在后宮爭奪君王的愛情過程中，她對敵手毫不留情。而當(dāng)她得寵時，又時時害怕“日久恩疏”，其鮮明的女性特點在劇中隨著劇情變化一層層地展現(xiàn)。

第八出《獻(xiàn)發(fā)》中，對“無定君心”的思量體現(xiàn)了女性是封建社會的受害者。如上譯文中楊譯是“Our sovereign’s heart is fickle”，而許譯則用形容詞放句首的倒裝句，來強調(diào)楊貴妃失寵的失落與復(fù)雜的心情?！岸昝己龅卦鈹勸浚剂烤屠镏?？棄擲何偏甚！”這句楊譯是“Where is his former favour? Banished from court so suddenly——How could he be so cruel?”，基本屬于直譯，其中“How could he be so cruel?”是一種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的英譯。而許譯則是側(cè)重內(nèi)心心理活動的呈現(xiàn)。而最后一句“長門隔，永巷深，回首處，愁難禁”楊譯是“Far, far removed from the emperor now, As I look back I cannot restrain my grief.”，采取意譯，省略了“長門隔，永巷深”的翻譯，而許譯主要采取直譯，其譯文沒有省略“長門隔”的翻譯，保留了東方特有的鮮明文化特征，而“永巷深”則采取“How deep’s the lonely lane!”這種感嘆句的翻譯方法，體現(xiàn)其愿世世生生永不相離的美好愿望，也突出了楊貴妃失寵的落寞心情，同時使得譯文深情并茂、意趣橫生。

因此，傳統(tǒng)戲曲的外譯介應(yīng)該兼顧文本和文化兩個層級。譯者要注意曲詞這一中國特色符號內(nèi)涵的保留，傳譯其“詩性智慧”，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盡可能地展現(xiàn)人物個性、突出矛盾沖突，這對戲曲譯介的成功與否都起到十分關(guān)鍵的作用。

三、總結(jié)

戲曲譯介的關(guān)鍵在于沖破不同文化的藩籬。戲曲英譯不只是兩種語言進行轉(zhuǎn)換的過程，翻譯的最后成果是新的元素、概念與審美經(jīng)驗的綜合體。通過《長生殿》的兩個經(jīng)典英譯本對比研究，不難發(fā)現(xiàn)由于古漢語和現(xiàn)代英語之間的巨大文化差異，任何翻譯方法都可能造成或意義或文化上效果的損失。為了獲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效果，擺脫因文化差距帶來的譯文的“疏離感”，譯者要努力譯出東方戲曲特有的神采與風(fēng)韻，推動中國戲曲的對外譯介與交流。

[1]劉宓慶,章艷.翻譯美學(xué)理論[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2011.

[2]王宏印.中國文化典籍英譯[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2009.

[3](清)洪昇.長生殿[M]. 楊憲益,戴乃迭,譯.北京:外文出版社,2001.

[4](清)洪昇.長生殿[M]. 許淵沖,許明,譯.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9.

H315.9

A

1673-9884(2015)01-0095-04

2014-10-27

黃麗奇(1980- )，女，福建閩清人，福州海峽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