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銘青

科舉制廢除、士紳階層衰落與基層治理變遷

岳銘青

（西華師范大學，四川南充637009）

清末新政廢除科舉制度之后，士紳階層賴以存在的制度基礎不復存在。傳統(tǒng)鄉(xiāng)村社會依靠士紳實現自治的穩(wěn)定結構被打破，與之同步的是國家政權下沉的努力，但是，自上而下的授權來源使得鄉(xiāng)村社會被“土豪劣紳”充斥，最終導致政權的覆滅。因此，基層自治必須挖掘本土資源，尋找利益對話的平臺，實現國家與基層社會的平等溝通。

廢科舉；士紳；基層治理

一、士紳在基層治理中的地位及其功能

自秦以來中國就建立起了大一統(tǒng)的中央帝國，但國家沒有設置行政機構對廣大農村進行統(tǒng)治和管理，地方實際上并沒有被納入到帝國的行政體系內。百姓與國家的關系僅限于納稅，百姓只要納稅就算盡了對國家的義務?！叭嗣駥τ诨实壑挥幸粋€關系，就是納糧，除了納糧之外，便和政府沒有別的關系。因為這個緣故，中國人民的政治思想便很薄弱，人民不管誰來做皇帝，只要納糧，便算盡了人民的責任。政府只要人民納糧，便不去理會他們別的事，其余都是聽人民自身自滅”［1］89大多數情況下國家都不會主動介入鄉(xiāng)村社會。當然，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傳統(tǒng)中國的經濟形式主要是農業(yè)經濟，經濟結構單一，并且以一家一戶的家戶經營為主，各經濟體相對獨立，大多數公共事業(yè)依靠宗族內部的互助就能完成，不需要國家政權的介入。其二，農業(yè)社會經濟能力有限，農業(yè)社會長期處于“集體貧困”的狀態(tài)，無法供養(yǎng)自上層政府到廣大村莊的龐大官僚機構。其三，統(tǒng)治者推崇儒家的治國哲學，儒家提倡依靠風俗習慣、倫理道德治理國家，官僚機構基本上不會主動介入村莊生活。民間一般只有遇到了重大刑事案件或者重大災害時才會求助于政府。鄉(xiāng)村社會基本上形成了宗族自治的局面，而宗族自治又要依靠具有官方背景的士紳，即所謂“國權不下縣，縣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倫理，倫理造鄉(xiāng)紳”［2］3。

鄉(xiāng)紳又叫士紳，是傳統(tǒng)中國基層政權的實際掌握者?！凹澥渴峭巳蔚墓倭呕蚴枪倭诺挠H親戚戚”［3］7。當然，如果僅僅是退休的官僚也不能成為治理地方的士紳，治理地方的士紳最起碼需要滿足三個條件。首先，要有科舉功名。中國自隋唐開科取士以來，官僚大多數是科舉出身，到明清尤甚。退休的官僚基本上都會有科舉的背景。當然，并非所有的士紳都是退休的官員，也可以是通過科舉考試但并未做官的秀才、貢生。總之，要想成為地方士紳必須有要有科舉功名。盡管國家沒有明確承認由士紳治理基層社會，然而，這種科舉的背景使得士紳有了某種國家承認的合法性。其次，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經濟實力可以從側面反映一個人的能力，同時，擁有經濟實力也便于在鄉(xiāng)間樹立個人威望。傳統(tǒng)中國的國家治理從很多情況下都是依賴個人的威望，一個有威望的人說出的話、做出的事更有說服力和更能得到普遍遵從。再次，士紳也必須關心公共事務。關心公眾事務是有地方權威的士紳和沒有地方權威的士紳的基本區(qū)別，也構成了有地方治理權的士紳的基本功能。士紳在鄉(xiāng)間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鄉(xiāng)民必須愛戴士紳，鄉(xiāng)鄰家里的重大事件并必須有士紳參加，并且要將士紳尊為“上客”。同時，士紳也享有免稅的特權。正是科舉功名這種官方的標志給予士紳相應的地位和特權。與此同時，士紳在基層治理中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涉及司法、行政、治安、經濟、教育等各個方面。

第一，士紳在經濟上需要對貧苦人家進行接濟。士紳大多數都是地主，地主有向其佃戶收租的權力，但是，士紳與一般農民又都帶有一些親緣關系，或者是常年的鄰居，甚至屬于同一宗族。所以，在遇到某戶人家特別貧困或者遭遇不幸，士紳一般施以援手，以此鞏固自己的地方權威。在遇到災荒的年景，士紳一般也會降低土地租金，減輕佃戶負擔。還要做出一些賑災的舉動。當然，士紳在經濟上的付出依據士紳個人品格以及與所在社區(qū)的親密程度不用而有所區(qū)別。一般扶住危困、接濟鄉(xiāng)里的士紳也能夠得到地方民眾的尊重。

第二，士紳需要組織地方公共事務。地方的公共工程如修路補橋、疏通溝渠，這些與農業(yè)生產密切相關的事務都需要士紳組織推動。此外，國家大型的水利工程的實施也需要依靠地方士紳組織鄉(xiāng)里，士紳在國家與鄉(xiāng)民之間起著溝通的橋梁作用。

第三，士紳享有一定的司法權。雖然說知縣是百姓的“父母官”，但是父母官并不是“子民”隨便就可見到的。民間的大多數糾紛并不會上升到官府，在鄉(xiāng)間通過士紳就可解決。中國古代從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禮治”社會，“維持禮俗的力量不在身外的權力，而是在內心的良心”［4］58。訴訟是社會所不齒的行為，對簿公堂的結果通常是雙方都要受到懲罰，而不管對錯方是誰。所以，一般的民間糾紛都是訴諸士紳解決，士紳根據鄉(xiāng)規(guī)民約進行裁決，甚至掌握著生殺大權。紳士通過對司法權的掌握維持著地方社會治安。

第四，士紳還負有教化鄉(xiāng)民的責任。士紳都有科舉的背景，掌握知識，自然擁有教化鄉(xiāng)民的義務。教化鄉(xiāng)民可以通過多種手段。士紳可以自己直接授業(yè)，也可以資助興辦地方學堂。還可以通過平時的言傳說教教化鄉(xiāng)民。在士紳對村民沖突的處理中，會發(fā)現士紳的教化無處不在?！班l(xiāng)村里所謂的調節(jié)，其實是教育過程”“他的公式總是把那被調解的雙方都罵一頓”［4］59寓教化于生活的各個方面。

從漢唐到明清，皇權經歷了一個逐漸強化的過程，但是，這是針對官僚機構內部而言的。在廣大農村，尤其是遠離政治中心的邊遠鄉(xiāng)村，皇權的影響力很小。地方主要依靠宗族士紳治理。此外，士紳在地方也充當了村民和官僚機構的中介。國家的稅收需要借助士紳階層收取，在此過程中，其地主階級的階級立場以及與官僚機構盤根錯節(jié)的關系，加之他們的身份又需要官僚機構的正式承認，天然導向政府一邊，幫助官僚階級盤剝農民。但是，傳統(tǒng)士紳又并不完全會表現出這種特點。士紳與自己所在的鄉(xiāng)村一般存在宗族血緣關系，講究宗族血親和鄰里和睦。這就注定了士紳不可能完全站在官府一邊。因為，權力的來源除了來自官府的承認，也要求得自己所在社區(qū)鄉(xiāng)民的認可，否則也很難樹立威信。所以，士紳并不全然是官僚階級的代言人，其存在也有保護鄉(xiāng)民，與鄉(xiāng)民一起與政府博弈的特點。某種程度上士紳是連接官府和鄉(xiāng)民的黏結劑。但是，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傳統(tǒng)鄉(xiāng)紳的構成發(fā)生了重大變化。

二、科舉制廢除對士紳階層的影響

（一）科舉制廢除的原因及過程

從隋煬帝大業(yè)元年開科取士到清末，科舉制度在中國古代正式存在了1000多年。雖然歷朝歷代對科舉制度以及考試內容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改革和調整，但是，科舉考試作為官方向社會選拔官員的主要制度，其地位從未被動搖?？婆e制度為社會流動創(chuàng)造了條件，也為地方士紳提供了合理的官方身份，這種身份帶有某種榮譽性質，某種程度上也約束了士紳的行為。但是，清末科舉考試的命運卻發(fā)生了徹底的改變。從不斷遭到批判到最終被廢止，科舉考試在1000多年后走到了它生命的盡頭。

科舉制度廢除受內外因的共同影響。從內因來講，科舉制度從明朝開始采用八股取士，起初為了規(guī)范考試，使得考試有了客觀的評判標準，但是，“政治制度是現實的，每一制度，必須針對現實，時時刻刻求其能變動適應，”［5］53而科舉考試中的八股取士發(fā)展到清末，由于其對八股程式的固守，越發(fā)不合時宜。從外因來看，清末中國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社會變革，清政府與西方列強一次次較量的失敗震動了上層官僚和普通百姓的神經。從官僚階層自身到普通百姓，要求變革的呼聲不斷?？婆e制度的存在阻礙了新式學堂的開辦，遭到了當時社會新興群體的批判。早期維新派主張“文武歲科另立一科，專攻西學”［6］12。清廷的封疆大吏也漸覺科舉制度不合時宜，張之洞、劉坤一等主張逐年逐科遞減科舉考試科目。至清末新政，清政政權處于內外交困、風雨飄搖的境地，已無暇逐年逐科遞減科舉科目或者對科舉制度進行變革，遂于1905年正式宣布廢除科舉制度，至此，在傳統(tǒng)中國正式運行1300年的科舉制度正式廢除。

科舉制度的設立起初是為了糾正魏晉南北朝以來九品中正制的不足，削弱門閥大戶的影響，鞏固皇權統(tǒng)治。在其發(fā)展過程中，確實達到了其預期的目的，唐朝中晚期，門閥士族的力量遭到嚴重削弱，地方庶族崛起。在地方基層治理過程中，通過科舉取得公民的“士”或者“士紳”逐步取代了地方門閥，成為地方治理中新的權威，并且發(fā)揮連接國家與鄉(xiāng)民的紐帶作用。農村社會長期形成的超穩(wěn)定的社會結構與士紳階層不無關系。然而，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士紳階層賴以存在的制度基礎不復存在，這一群體的衰落直至滅亡不可避免。

（二）科舉制廢除對地方士紳的影響

“功名”是成為地方士紳的重要條件，在古代社會，如果沒有取得科舉賦予的“功名”，即便是擁有巨額財產的地主也不具有管理地方的合法性?！肮γ币騾⒓訃医M織的科舉考試獲得，它象征了國家政權在鄉(xiāng)村社會的存在。雖然這種存在只具有象征意義，但對于維護國家權威以及士紳的合法性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婆e制度廢除對地方士紳產生了重要影響。

1．傳統(tǒng)文化遭遇挑戰(zhàn)。以往通過參加科舉進入仕途的路徑被阻斷，讀書人再也不能通過科舉考試晉升，因科舉考試產生的“學而優(yōu)則仕”的價值觀崩潰。隨著科舉制度這艘大船的沉沒，其所承載的儒家價值文化也隨之遭遇風險，受到了新學的激烈批判，一時間，學習西學成為一種時尚，傳統(tǒng)文化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以掌握傳統(tǒng)文化見長的士紳也被貼上“迂腐”、“保守”的標簽。

2．傳統(tǒng)士紳的繼替發(fā)生困難。士紳階層中的年長者尚且可以利用傳統(tǒng)影響力繼續(xù)在鄉(xiāng)間發(fā)揮作用。但是隨著這些人自然生命的終結，傳統(tǒng)士紳不可避免要走上消亡。與此同時，伴隨科舉考試廢除的是新式學堂的申辦，傳統(tǒng)士紳或者鄉(xiāng)間的富裕地主將其子孫后代送往城市讀書學習，初衷可能是希望他們學成回鄉(xiāng)繼承家業(yè)，維護家族威望。但是，大多數士紳的后代進入城市接受新式教育、感受城市生活之后就不再愿意回到農村，當時許多士紳都有“養(yǎng)子等于無”的感慨［3］151。傳統(tǒng)士紳的繼替發(fā)生了困難。士紳與鄉(xiāng)村不可分割的血脈聯系在城市的超強吸引下逐漸被侵蝕。

3．傳統(tǒng)士紳的地位下降?！笆俊痹趥鹘y(tǒng)四民社會里居于首要地位，“士”的資格大多通過參加國家組織的科舉考試獲得，具有官方承認的合法性。但是，隨著科舉考試的廢除，“士”或士紳賴以存在的制度基礎不復存在。并且隨著清末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傳統(tǒng)“士農工商”四民社會的格局被打破，商人地位逐漸提高，又值政治動亂，許多士紳后代選擇從軍，商人和軍人的地位有所增加，在地方的影響力也隨之增強，出現了所謂的“紳商”。

清末廢除科舉制度之后，以科舉制度為依托的士紳階層衰落是一種無法挽回的必然趨勢。加之從清末開始歷屆政府做出的“國家政權建設”的努力，必然對傳統(tǒng)的基層社會的治理產生重大影響。

三、科舉制度廢除、士紳階層衰落對基層治理的影響

科舉制度廢除直接導致了傳統(tǒng)士紳階層的衰落，“官與紳本來基于功名的同質性被打破”［7］。以前因學銜和學品依附在士紳身上的種種與官府接近的特權被取消，國家、士紳、鄉(xiāng)村之間的平衡被打破，鄉(xiāng)村社會失去代表其與國家進行利益博弈的力量。國家與地方勢力的結合又進一步破壞了鄉(xiāng)村社會。可以說正是科舉制度的廢除直接引發(fā)了后來基層社會治理的一系列變遷。

（一）國家政權下沉但不徹底

國家控制基層社會的努力與士紳自治基本上是同步的，國家雖然在縣以下沒有建立正式的一級政府，但是鄉(xiāng)間仍然有代表其履行職能的胥吏。不過，因這些人的威望不足，加之民對官的天然疏遠，這些人在士紳有影響力的地方作用并不明顯。隨著科舉制廢除、傳統(tǒng)士紳衰落，國家政權下沉的阻力大大減少。

近代民族國家的形成過程伴隨著資本主義經濟的發(fā)展。資本主義發(fā)展需要形成全國統(tǒng)一的大市場，國家通過官僚合法地將國家政權下沉到鄉(xiāng)村。而鄉(xiāng)村對于這種陌生的國家政權的侵入有一種本能的排斥，加之國家官僚系統(tǒng)與鄉(xiāng)村并沒有傳統(tǒng)親緣關系，很容易造成盤剝鄉(xiāng)里的行為，從而激起鄉(xiāng)村社會的反抗。

近代中國也經歷了國家政權下沉的過程。與西方通過民族國家建構不同，中國的國家政權下沉卻是伴隨著地方自治的推行，或者說是借地方自治之名，達政權下沉之實。作為清末新政重要內容的《城鎮(zhèn)鄉(xiāng)地方自治章程》第1條就開宗明義地講：“地方自治以專辦地方公益事宜，輔佐官治為主?！弊灾伪硐笙碌恼酀B透一覽無余。袁世凱當權期間頒布的《地方自治試行條例》第4章規(guī)定：“自治職員由縣知事監(jiān)督之，得隨時命其報告辦事成績，征其預算決算表冊?！笨梢?，所謂的自治，實際上是要把基層社會納入到國家政權體系中來。然而，在當時對外主權不獨立，內部年年戰(zhàn)亂的情況下，中央政府的政令并不能有效的得到執(zhí)行，政權下移也并沒有達到預期的結果。直到國民黨當政時期恢復保甲制度，試圖將鄉(xiāng)村整合進完整的政治體系。但是，同樣的因國民黨并沒有真正統(tǒng)一全國，許多地方實際上并沒有掌握在國民黨手中，加之日本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在戰(zhàn)爭的特殊時期，國民黨也沒有精力推進政權滲透。傳統(tǒng)鄉(xiāng)村成了一個既沒有政府控制、也沒有地方士紳權威的真空地帶。從某種程度上為共產黨在農村的扎根壯大提供了空間和條件。

（二）基層被“土豪劣紳”控制

科舉制度廢除后，地方士紳的繼替發(fā)生了困難。辛亥革命以后，鄉(xiāng)村士紳遭到了新興知識分子的嚴厲批判，士紳階層中的有識之士要么前往城市尋找出路，要么逐漸凋零，并被認為是因循守舊，固有的權威遭到挑戰(zhàn)。新興階層充斥著鄉(xiāng)村社會，這些人既沒有傳統(tǒng)士紳的文化背景，也沒有傳統(tǒng)士紳的責任擔當。憑借的只是“勢力”，國民黨當政以后，在地方恢復保甲制度。1928年10月，國民黨通過《基層工作綱領案》，將保甲工作列為全國性七項運動之一。但是，因民眾對依靠軍事力量的國民黨政權并無好感，保甲在地方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排斥和抵制，這些保長、甲長的總體素質也大不如從前的士紳。盡管規(guī)定大多數保長必須是初中以上文化水平，但在當時教育沒有普及的情況下這個目標不可能達到，大多數保長都沒有文化或是文化水平低。加之他們做的都是些替政府盤剝鄉(xiāng)里的事情，有良知者往往尋找借口逃避任職。1946年，余杭縣塘棲鎮(zhèn)新履任的7位保長中，就有4位任職不足一年就提出辭呈。而1949年，新昌縣的一位保長任職不足半年也要求準予辭職［8］63。但是，國家不可能因此結束對鄉(xiāng)村社會的掠奪，為了保持對鄉(xiāng)村資源的攫取，轉而與地方豪強劣紳結合。這些地方豪強或是通過生意發(fā)家，或是因為參軍得勢，與通過科舉考試獲得鄉(xiāng)民尊重的士紳已然不同。導致鄉(xiāng)村社會被“土豪劣紳”把持，鄉(xiāng)村失去了有實力的能夠替其與國家進行博弈的代表，基層與政府失去了賴以交流對話的中介。政府為一時的搜刮之便逐漸喪失了在基層治理中的根基，為最終在鄉(xiāng)村的潰敗埋下了伏筆。

（三）基層自治傳統(tǒng)被破壞

在科舉未廢，士紳憑借自己的功名與社會地位，實際上掌握一方政事，從維護治安到裁決糾紛、從教化鄉(xiāng)里到修橋補路。地方在是士紳的引導下基本上實現了自治。這就是費孝通所謂的“雙軌政治”。因士紳與鄉(xiāng)民的傳統(tǒng)鄉(xiāng)里關系，士紳可以從某種程度上代表地方與官府進行博弈，從而保證鄉(xiāng)村的利益，雖然這種自治很大程度上是紳士自治，但也保證了鄉(xiāng)村社會的相對獨立性。傳統(tǒng)士紳階層衰落以后，地方推行保甲，鄉(xiāng)村權威的授權機構就直接來源于上級，只對上級負責，加之此時的鄉(xiāng)村士紳構成已經發(fā)生很大變化，已不再是接受傳統(tǒng)儒家道統(tǒng)教育的傳統(tǒng)儒生，對地方的責任感也迅速下降，變成了上級政府的附庸。不顧鄉(xiāng)民的利益與訴求，很大程度上破壞了鄉(xiāng)村固有的自治傳統(tǒng)。這種趨勢隨著國家政權的逐漸深入，破壞也不斷持續(xù)，在建國以后鄉(xiāng)村推行人民公社體制中達到了高潮，鄉(xiāng)村社會完全被納入到國家政權體系之中，鄉(xiāng)村自治不復存在。

改革開放以后，農村在經濟上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同時，政治上在民間也萌生了自治的萌芽，這種萌芽在國家推動下得到快速生長，并且迅速鋪開，基本上在全國范圍內推行村民自治制度。但是，這種村民自治制度從推行伊始就是在國家主導下進行的，不可避免的會帶有行政色彩、受上層政府的干預，村民自治制度發(fā)展過程中的“書記一把手”、成為“鄉(xiāng)政府一條腿”現象充分說明村民自治進行的并不徹底。因此，要想推動村民自治制度健康化發(fā)展，必須充分挖掘鄉(xiāng)村的內生資源，發(fā)揮本土優(yōu)勢，允許村民自治不同形式的存在，同時減少行政干預。為村民自治創(chuàng)造一個內在動力強勁、外部干擾微弱的發(fā)展條件。

［1］孫中山．三民主義［M］．長沙：岳麓書社，2000．

［2］秦暉．傳統(tǒng)十論：本土社會的制度文化與其變革［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

［3］費孝通，吳晗，等．皇權與紳權［M］．長沙：岳麓書社，2011．

［4］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生育制度［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5］錢穆．中國歷代政治得失［M］．北京：三聯書店，2001．

［6］朱有袱．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一輯下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7］王先明．士紳構成要素的變異與鄉(xiāng)村權力——以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晉西北、晉中為例［J］．近代史研究，2005（2）．

［8］余杭區(qū)檔案館．塘棲鎮(zhèn)鎮(zhèn)長吳少士給杭縣縣長的呈文［Z］．檔號：91—3．

Abolition of the Imperial Civil Service Exam ination System，Gentry Decline and Grass-roots Governance Changes

YUEMing-qing
（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Sichuan 637009）

After the New Deal abolished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the system foundation for the bourgeois class did not exist．The traditional stable structure that the rural society depended on the gentry for the realization of autonomy was broken，which was synchronized with the efforts of the state power sinking．However，top-down authorized sourcemade the rural society filled with“l(fā)ocal tyrants and evilgentry”，and eventually led to the regime's demise．Therefore，the grass-roots self-governmentmust tap the local resources，seek interest dialogue platform，and realize the equal communication between the nation and the grass-roots society．

abolish imperial examination；gentry；grass-roots governance

K06

A

1671-9743（2015）02-0048-04

2014-12-17

岳銘青，1990年生，女，江蘇宿遷人，碩士生，研究方向：政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