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幼兒園開始就把孩子往高考獨木橋上趕

凌絕嶺：兩位老師都長期接觸本科階段的學生，你們覺得12年基礎教育培養(yǎng)出來的學子大體是什么模樣？

鄧曉芒：我們的基礎教育為大學準備的生源，這20多年來相當部分都是些功利主義者，家長和社會，以及學子對自己的期許，都是“成功”。市面上充斥著成功學、成功秘籍之類的書，再就是一些“心靈雞湯”之類的勵志書和閑適書。錢理群說我們的一些大學，正在培養(yǎng)“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其實在進大學之前，各種教育就在做這方面的思想鋪墊了——據(jù)說這些都是為了學生“好”，為了讓他們“有出息”。從某種角度說，這并不是當代讀書人墮落了，而是歷來的常態(tài)，只是在舊時代有個以天子為代表的“天道”懸在那里，士大夫們還有個想頭，還有清流和祿蠹之分。當代教育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我們到底要把自己的下一代教育成為什么樣的人？在今天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目標。很少有家長這樣考慮，普遍的想法是我的孩子將來出去弄不弄得著飯吃，找不找得到工作。這些當然是要考慮的，但除了這些，很少有人考慮你究竟要把孩子教育成為什么樣的人。我們的中小學，甚至從幼兒園開始，就在把兒童往高考的獨木橋上趕。大學教育多半成了一種職業(yè)培訓。有的連職業(yè)培訓都不如，只站在那里做培訓狀，純粹是為了混文憑。文憑是一個人受過教育的憑據(jù)了，到社會上要拿出你受過教育的證據(jù)，但受過什么樣的教育是需要考慮的。孩子從小受到的教育，除了書本知識之外，我估摸起來主要是兩點：第一點就是服從，也就是無條件服從地位比自己高、權力比自己大的人，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班長組長。在小學一年級就把組長選出來了，大家都要服從他，他就有了權力。受過這種教育的孩子就會認為官本位理所當然、天經(jīng)地義，一心想自己將來成為更大的官。服從是兩方面的，一方面是教育孩子服從有權的人，另一方面是教育孩子要成為有權的人。另外一點就是潛規(guī)則，從小就培養(yǎng)孩子要懂得潛規(guī)則。當然也教一些明規(guī)則，不要隨地吐痰，遵守學生守則等，這些都是明規(guī)則。但真正通過教育你會發(fā)現(xiàn)，明規(guī)則是可以違反的。他教育的目的是告訴你明規(guī)則在那里，可以把它當幌子，可以說假話空話大話，可以做缺德的事情。潛規(guī)則卻是不可違的，就是聽話聽音，要善于體會明規(guī)則底下的言外之意。明規(guī)則規(guī)定的是冠冕堂皇的，但不懂得底下的潛規(guī)則你是不能適應這個社會的。這是一種訓練，從小學到大學，我們的青少年一直在接受這樣的訓練，孩子們看在眼里，悟在心里，他漸漸明白，這是起碼的社會知識、人生經(jīng)驗，不懂這個就別想到社會上混。體育界的冠軍，面對采訪鏡頭說她首先要感謝父母，官員就不高興，甚至要批評她，說運動員首先應該感謝國家。假話套話就是我們教給孩子的最大潛規(guī)則。所以今天的教育體制，培養(yǎng)出來的有時是聽話而又心懷鬼胎的人，通過教育磨掉了人的鋒芒，使得他們成為一個個深諳處世之道的人?；仡?0多年的教育改革歷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教育真正最有生氣的時代，恰恰是教育體制最不健全的1980年代，也就是劉道玉的時代。那時甚至是百廢待興，但那時最有活力。目前教育體制可謂空前健全，但也是空前死板。

“錄音機”是怎么訓練出來的

項賢明：前一段我在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上發(fā)言時重申，我們的教育把孩子變成了錄音機，這個發(fā)言在網(wǎng)絡引起很大反響。其實我并沒有批評誰，而是描述了一種現(xiàn)實狀況。教育教學過程中很多錯誤觀念和錯誤做法，導致學生習得了一種錄音機式的學習方式。如此，12年基礎教育培養(yǎng)出來的學子，不就是一臺臺不會獨立思考的“錄音機”么？在我們的學校里，從小學到大學，學生們幾乎都在辛辛苦苦做三件事：記—練—考。所謂“記”，主要包括記筆記和記誦，我們的學生在課堂記筆記和課外記誦上表現(xiàn)出的勤奮常常令英美等國來訪的教師感動。在學習過程中，記憶當然是非常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之一，問題在于記什么和如何記。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原本應當記住的是知識和原理，而我們的學生記在本上和暫時記在腦子里的，卻往往是考試時需要復述的字句，考試時能將其準確復述出來就是成功，至于那些字句背后的知識和原理反倒沒有字句本身重要。所謂“練”，就是練習，其原意是要讓學生在練習中鞏固和深化對知識和原理的理解，而我們的學生通過練習掌握的其實是一堆審題和解題的技巧。在訓練應試技巧方面，我們的教育幾乎達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極的境界，以至于有時甚至能讓學生在聽不懂題目的情況下，只要掌握了某些技巧，就仍然能在英語聽力考試中獲得高分。所謂“考”，當然就是幾乎被我們看成檢驗教育成敗唯一標準的生死攸關的考試。實際上，教育的成敗最終要看它是否為社會培養(yǎng)出了各類優(yōu)秀人才，特別要看它是否培養(yǎng)出了能在社會生產(chǎn)、文藝創(chuàng)作、科學探索和技術進步過程中表現(xiàn)出創(chuàng)新能力的杰出人才。然而，在我們這樣一個有著悠久考試歷史的社會里，崇拜考試的文化幾乎已經(jīng)積淀成為集體無意識，因而考試本身也被人們當成了檢驗教育成敗的試金石，學校、學生、家長、用人單位……莫不以分數(shù)為準繩。教師和學生都迷戀考試中需復述的那些字句和技巧也就很自然了。記—練—考，把這幾項完美結(jié)合在一起的教育，除了培養(yǎng)出一流的“錄音機”，還能指望什么？從上小學開始，“認真聽講”就被當作一種道德規(guī)訓而應用于對學生的教導和評價中。哪怕你在課堂上根本聽不懂，只要“表現(xiàn)”得“認真聽講”，就能給老師留下好的道德印象。經(jīng)此長期教導，我們的學生直到大學甚至研究生階段也恪守“認真聽講”的規(guī)訓，上課拼命記筆記。我曾和學生開玩笑說：“如果大學都這么上（記筆記——背筆記——考筆記），那又何必上四年呢？一年就夠了。每門課上一個星期，周一劃重點，周五考試，保證你們大多數(shù)人都能過關?？梢?，你們這樣上大學，四年至少有三年是浪費了?！蔽覀兇蠹宜坪醵紙孕牛赫n堂講授即便不是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知識來源。再看一些發(fā)達國家的學校，它們從小學起就開設圖書館課和參觀博物館課，課堂一開始就只是一個探討知識的場所。除了教導學生“認真聽講”外，我們還常常教導學生“積極發(fā)言”。表面看來，在課堂上積極發(fā)言，參與課堂討論，當然是有利于理解和掌握知識并形成創(chuàng)造力的。然而，問題在于這“積極發(fā)言”是“發(fā)”的什么“言”，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肺腑之言，還是只說老師喜歡聽的或老師認為正確的話？很不幸，大多是后一種情形。于是，我們看到的往往不是孩子自己真實的看法，不是對知識的熱烈討論，而是鸚鵡學舌。頗有諷刺意味的是，經(jīng)過多年辛勤的教導，我們的孩子終于被塑造成一個個優(yōu)質(zhì)的錄音機。這時我們又期望他們展現(xiàn)出非凡的創(chuàng)造力，希望這些錄音機播放的聲音要比他們錄下的更加美妙，這豈非強人所難？

家長們?yōu)槭裁闯绨荨案呖脊S”

凌絕嶺：上世紀80年代開始的高校擴招，在培養(yǎng)了很多大學生的同時，也帶來了很多問題。對此，兩位老師怎么看？今天回過頭來，應該怎樣反思這一教育改革？

項賢明：不管怎么說，擴大高等教育招生規(guī)模本身是一個進步，這是一次文化權利的下移，正如當初孔子打破“學在官府”的壟斷，首開私人辦學先河，都是順應了歷史進步的潮流。具體到我國的高校擴招，我認為最大的失誤是未能事先做好規(guī)劃，未能明確哪些高校應當擴招，哪些可以不擴招甚至縮小規(guī)模，擴招擴多少，縮小的縮到什么程度。正是因為這些問題未能得到很好的解決，擴招也就成了無的放矢的盲目擴大。最后的結(jié)局，各位都已見到，那就是國家給高等教育投入了大量經(jīng)費，國家建設急需的人才，高校卻沒有培養(yǎng)出來或培養(yǎng)不足，國家建設不那么緊缺甚至過剩的人才卻培養(yǎng)了很多。結(jié)果是國家花了一大筆錢，卻給自己買來了招工難、就業(yè)難等大問題。這樣的改革經(jīng)驗教訓，必須認真加以總結(jié)，以防再犯同樣的錯誤。當然，即便面對這樣的情況，仍然不能因此就否定高等教育大眾化這一歷史進程，因為，一個清潔工擁有大學文學學位，能夠閱讀莎士比亞原著，能夠?qū)懺?，這絕不能說是一種教育過剩。況且，我國提高整體國民素質(zhì)尚且任重道遠，高等教育還要從大眾化走向普及。唯有整體國民素質(zhì)得到極大提高，我們的國家和社會才真正取得了進步，中華民族才能贏得世界尊重。

鄧曉芒：要反思的不是一項政策，而是制定政策的心態(tài)。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大學可以由政府下令擴招就擴招的，就像沒有哪個國家的大學可以一夜之間說停辦就全部停辦一樣。

凌絕嶺：一直以來，各界對應試教育的批評都很多，政府也強調(diào)要搞好素質(zhì)教育，但實際情況卻是像衡水中學、毛坦廠中學這樣的高考工廠模式備受學生家長的青睞。兩位老師認為怎樣才能改變這種困境？

項賢明：應試教育的確是我國教育改革必須解決的重要問題。目前解決這個問題有兩個關鍵：一是大學招生制度的改革。我們一直集中進行高考制度改革，實際上，大學招生制度不改，高考改革的實效一定會大打折扣。唯有改革大學招生制度，真正做到不拘一格降人才，中小學教學才會因之發(fā)生相應的變化，家長們也自然不會再崇拜“高考工廠”。二是中小學教學理念、教學過程的改革。應試教育的問題出在具體的教育教學過程中，僅靠改革高考和大學招生制度，肯定不能直指病灶。所以，要對基礎教育管理工作者和教師的培養(yǎng)、培訓等環(huán)節(jié)進行改革，把錯誤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思想糾正過來，讓教育活動回歸其本來目的。

鄧曉芒：現(xiàn)行體制不改，目前這種高考模式不可能改。這種模式就是中國幾千年的科舉制度的模式，看看《儒林外史》就知道，其實是一脈相承的。提倡素質(zhì)教育能解決問題么？古代科舉教育就是“素質(zhì)教育”，書法、文筆、歷史知識和文學素養(yǎng)等，都是“必修課”，但最終是為了做官?，F(xiàn)在也是，雖然多了一些科技知識的教育，將來成名成家、當了工程師科學家以后，還是為仕途。這已經(jīng)成為中國人幾千年來所習慣的生活方式，而不只是教育領域的問題。所以我對短期內(nèi)改變這種狀況不抱希望，可能還要一兩百年。

大學畢業(yè)生為什么眼高手低

凌絕嶺：我們的職業(yè)教育問題也不少。雖然中國有藍翔技校這樣知名度頗高的職業(yè)學校，但職業(yè)教育的發(fā)展卻不樂觀，而當下中國很多領域缺少的正是這種技藝型人才，兩位老師對發(fā)展職業(yè)教育有沒有什么建議？

項賢明：制約我國職業(yè)教育發(fā)展的主要因素是社會分層，通俗地講，就是進入職業(yè)教育軌道的青年人后來都進入了社會底層。這個問題不解決，國家再加大投入，包括搞什么普通教育和職業(yè)教育的立交橋，設立職業(yè)教育研究生學位等，除了給進入職業(yè)教育學校的青年人多一兩次逃離職業(yè)教育的機會外，都不可能真正解決問題。如果我們通過立法，調(diào)整社會階層利益，讓職業(yè)教育學校畢業(yè)的學生在社會上能夠獲得很好的收入和很好的地位，得到社會的認可和尊重，那么，根本問題就得到了解決，職業(yè)教育的快速發(fā)展也就有了希望。

鄧曉芒：這個問題我沒有特別好的建議。隨著貴族精神的消失，平民精神也式微了，很多人都想凌駕于別人之上，而不甘于做人下人。于是，大學擴招給每個年輕人展示了一個誘人的前景，他們認為這是在這個社會中上升的唯一通道。以前平民百姓還相信“行行出狀元”，“一招鮮，吃遍天”，現(xiàn)在靠一門技術立身幾乎沒有翻身的余地了。其實，中國真正的職業(yè)學校不是藍翔之類的技校，而是工科院校，甚至綜合性大學也成了職業(yè)技術學校，不同的是它們教的不是具體操作，而是實驗室的技術以及寫“論文”的“技術”，另外它們還可以發(fā)標志身份的文憑，今后進國企、事業(yè)單位或者直接進入仕途，都有了起碼的臺階。

凌絕嶺：與此同時，很多用人單位覺得，各大高校培養(yǎng)出來的畢業(yè)生多少有些眼高手低，這是不是說明現(xiàn)在的人才培養(yǎng)模式出現(xiàn)了問題？

鄧曉芒：明朝政府治不了倭寇，清政府敗于庚子、甲午，都是重政治（道德）而輕技術的先例。中國政治歷來就是眼高手低：一個是搶占道德制高點，一個是大而化之，蔑視技術工作。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用這套模式教育大學生，不但在實際生產(chǎn)中導致不堪任用，而且一旦國家有事，這些人很可能空談誤國。即使?jié)M腔報國熱情，也只有“閑來無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

項賢明：這個問題恐怕還沒那么簡單。我認為，其中既有高等教育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問題，也有家庭和社會的影響因素，包括有些用人單位的觀念需要更新。實際上，大學本身不應當把就業(yè)當作其教育目的，而是要培養(yǎng)獨立思考的精神、勇于探索和創(chuàng)新的勇氣、通過創(chuàng)新解決新問題的能力等。過于功利化的大學教育，不可能培養(yǎng)出適應社會需要的人才。道理很簡單，社會變化日新月異，大學一年級學的知識或技能，可能還沒等畢業(yè)就過時了。綜合素養(yǎng)提高了，學習能力增強了，眼高手也高的人才也就培養(yǎng)出來了。

教育不平等，背后是人的不平等

凌絕嶺：眼高手低，我想可能還有另一個原因，剛才鄧老師提到過：我們的大學特別是一些文科專業(yè)，有“混文憑”的傳統(tǒng)。很多大學生進了高校似乎就高枕無憂了，不用說學術和研究，很多人甚至連最起碼的學業(yè)任務都沒法完成，兩位老師能否結(jié)合自身的教學經(jīng)驗談談感想？

鄧曉芒：文科現(xiàn)在是二等專業(yè)，從高中分文理科就定下來了，大學里面只有理科和工科有一級教授、院士，文科沒有。文科大都是一些學習成績上不去的孩子，在中學就自覺低人一等。到了報考大學，最熱門的是法商、管理、新聞，其次是中文、歷史，最不濟的就是哲學。多年來很少有第一志愿報考哲學的，通常一個班有一兩個，近年來多了點，也就四五個了不起了。沒有興趣，當然就只好混文憑了。所以，我在大學里面多年教書，感覺自己所做的事情主要就是勾起學生的學習興趣，其他的都還談不上。一般要到研究生，甚至博士生、博士后，才能和他們中的少數(shù)人進行真正的學術交流。

項賢明：總的來說，這同大學的學生評價標準過低、方法過死不無關系。造成這種局面，高度行政化對教學和評價過程無孔不入、無微不至的管控也難辭其咎。相比之下，我國的高校學生在學習過程中閱讀量比西方大學的學生要少很多，有些學生甚至除了考試所依據(jù)的教材外，幾乎不讀什么書。我們把已經(jīng)成人的大學生當作未成年人管理，不給他們應有的獨立性，同時也就剝奪了他們對自己負責的機會。一旦學習上出了問題，最后還是把責任推到學校身上。這種現(xiàn)狀，的確不利于高校人才培養(yǎng)。所以，寬進嚴出，恐怕是我國大學評價改革遲早要走的路。

凌絕嶺：當下還有一個大問題是教育平等，這里面既有城鄉(xiāng)的不平等，又有地域的不平等，而在現(xiàn)實中爭議頗大的異地高考問題，似乎未見有解決的可能。對解決教育資源分配不平衡的問題，鄧老師有哪些建議？

鄧曉芒：我認為這些問題都是表面的，就事論事地解決是不可能的。真正深層次的問題不是教育的不平等，而是人的不平等。由于人分三六九等，所以地域也分三六九等，城市和鄉(xiāng)村，首都和地方，都不是單純的地區(qū)等級，而是政治等級。為什么大家都往北京跑？都往城里跑？因為那里是政治中心。權力資源帶來了其他一切資源，包括教育資源。

凌絕嶺：教育的不平等還體現(xiàn)在單個家庭的收入上，今天，一方面有錢人可以讓自己的孩子從小讀最好的學校，長大后接受國外教育，而另一方面，窮人甚至給自己的孩子找一個能讀書的地方都困難（比如打工子弟學校的問題）。不知道有沒有相應的經(jīng)驗來縮小這種由家庭收入帶來的不平等？

鄧曉芒：在這方面國外經(jīng)驗沒有參考價值。本來窮人就應該免費受教育，中國也規(guī)定了九年制義務教育，但有時候名不副實。至于有錢人可以出國受教育，是無可指責的，而且這是在封閉的教育王國中透進來的一絲陽光。有選擇才有進步。

凌絕嶺：應該講，這些年不管是各種文件還是在媒體上，教育體制改革的宣示一直不絕于耳，但遺憾的是現(xiàn)實中的改革不僅進展緩慢，甚至在某些領域有了退步，兩位老師認為造成這種局面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項賢明：關于教育改革的成敗，是十分復雜的問題。放眼世界，你會發(fā)現(xiàn)很少有某個國家的某次教育改革取得了完全的成功。當然，每個國家教育改革失敗的原因因其國情而各不相同。就我國的教育改革而言，應當承認在不少問題上還是取得了一定的進步，有些甚至可以說是長足的進步，譬如基本普及九年義務教育這一改革目標的初步實現(xiàn)。至于改革中遭遇的阻力、改革的遲滯乃至退步，其原因需要針對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鄧曉芒：老百姓甚至大學教師覺得教育有退步，這只是底下的感覺，政府也許并不這么認為，反而會覺得大有成效。所以，上面和下面對于大學改革的評價或者評價標準可能是不一樣的，甚至相反。大家都在喊同一個口號，但意思卻不同，這可能就是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