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璥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西安 710100)

【語言文化與文學研究】

言語交際理解偏差原因分析

汪 璥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西安 710100)

言語交際中理解偏差不可避免，言語編碼、傳遞、解碼三個過程中所產生的各種偏差是其重要原因。編碼過程中，客觀世界與人們認識客觀世界之后形成的主觀世界的不對等性是導致偏差產生的第一個原因。編碼者表達方式、內容、目的等的多選擇性是偏差產生的第二個原因。傳遞過程中，外部環(huán)境及傳播條件的影響是原因之三。解碼過程中，解碼者對所接收的碼與編碼者所傳遞的碼存在質和量上的差異，解碼者思維認知水平、視覺聽覺等生理上的限制，是偏差產生的原因之四。

交際誤解；言語編碼；傳遞；解碼；理解偏差

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作和思維工具。作為工具，語言有顯性和隱性兩大范疇。顯性方面，它的作用是交際，使人與人的溝通得以實現(xiàn)，思想得以表達，知識得以傳承。隱性方面，語言主要用于思維，是我們進行思考、組織表達的重要條件。人們的思維過程，總是借助于視、聽、嗅、觸、嘗等手段來進行，而人的眼視、耳聽、鼻嗅、手觸、口嘗等所產生的精神意識內容，又都毫無例外地通過語言來反映?，F(xiàn)實生活中，人與人的交流離不開語言，人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表達自己的思想，使自己外化的精神意識內容能被對方接收和接受，并希望能得到對方理解。但實際情況不會像所想的那樣，也會產生這樣的結果：期望表達出的沒有被表達出，期望理解的沒被理解，于是，便產生了誤會不解之類。究其原因，從語言學方面看，這一過程涉及三個方面：編碼、傳遞、解碼。筆者以為，正是由于這三方面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偏差，導致所表達的和想要表達的及對方接受到的不同。

對于解碼這方面的研究，學界多討論的是單項過程的編解碼機制，研究內容多集中在方式方法、如何編解碼等內容上，如徐通鏘的《編碼機制的調整和漢語語匯系統(tǒng)的發(fā)展》[1],林海的《從語言編碼看符號系統(tǒng)的特性》[2],傅堅、方志遠的《試論思維認知中語言編碼方式的建構與功能》[3],劉安海的《語言作為符碼與文學創(chuàng)作對于語言的編碼及超碼》[4]等。而對于言語理解的偏差雖然已有眾多學者作了深入的研究，如何自然、程雨明、李志平等。國內熊學亮、宗世海等人還從認知語言學方面對此進行了研究。但把偏差與編碼解碼結合在一起來研究還不是很多?；诖?，筆者則從這一角度出發(fā)，把視角放在言語交際的整個過程之中，通過編碼、傳遞、解碼三個過程分析言語交際中形成理解偏差的原因。

一、編碼過程及偏差的產生

(一)編碼過程

要通過語言進行交流、表達感情、傳遞信息，首先需要運用內部語言對自己所想表達的內容進行言語編碼。舉個簡單的例子，當我們看到一個事物，比如“房子”，頭腦中反映出來的是房子的形象以及與房子有關的概念。為向別人傳遞所看的信息，就可能說出“fángzi”這個聲音，寫出“房子”這兩個漢字，或者說出“house”等。所有的這些聲音、文字反映的是同一個概念，同一個事物：房子。借助這些聲音或文字，就完成了一個簡單概念的編碼過程，并傳出了信息。而生活中，我們更多用到的是復雜的編碼。當我們看到一個像蘑菇一樣的彩虹房子，在頭腦中便會想到蘑菇的形狀，想到彩虹的顏色，想到與這座房子有關的概念。為向別人傳遞所看到的信息，就會把一個個概念，按照一定的語言規(guī)律編碼成一個概念組合，再通過發(fā)音器官，變成一連串的符號，表達出所看到的景象。

由此可以看到，編碼過程實質上是一個從客觀世界到主觀世界再到符號的過程。符號所包含的信息就是客觀實體及其在主觀世界的反映。符號正是對客觀世界、主觀世界及其規(guī)律的代碼和反映。特定的客觀現(xiàn)象及其在主觀世界的反映必定以特定的符號來映射。但需注意的是，客觀事物的真實狀態(tài)，和進入我們大腦的內容以及我們所想和所表達出的東西，在一定程度上會存在偏差，即便有可能無限趨近，但總還有部分內容我們無法認識，這便是偏差可能產生的第一個地方。

另一方面，在表達之前我們又會對進入我們大腦的內容進行諸多思考和選擇。比如，要不要表達，以哪種方式表達，要選擇其中的哪幾個方面進行表達，采用哪些詞匯語法結構來表達等等，這是偏差可能產生的第二個地方。比如

(1) 雞不吃了/雞不吃食了/今天不吃雞了

“雞不吃了”一句有“雞不吃食了”和“今天不吃雞了”兩種意思，若說話者說出“雞不吃了”一句，便會造成歧義，若沒有足夠充分的上下語境，就很可能造成聽話者的接收偏差，從而導致理解偏差。若換成后兩種表達，則會避免這種歧義。又如：

(2)(爸爸已99歲)兒子：爸爸，祝你生日快樂，長命百歲！

爸爸：臭小子，咒我明年死??！

此處，兒子所說的話是人們在祝壽時常說的話，所以他認為并沒有什么不妥，但是99歲的爸爸并沒有理解兒子的意思，反而認為他是在咒自己明天死。這就是由于編碼過程中，編碼者由于思維認知水平以及說話方式欠妥造成的理解偏差。

也就是說，從我們看到客觀事物，到客觀事物進入大腦，再到通過發(fā)音器官被我們表達出來，這幾個過程，必定不會絕對一致，即客觀世界和我們認知客觀世界的主觀世界存在偏差。另一方面，在進行符號化過程時，有些內容是我們無法很好很形象地表達出的，即便可以做到完美的近似真實的表達，但也會因為所采用的詞匯、語法結構等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表達效果，即產生不同的編碼結果。那么，由于編碼結果的不同，對于聽話者來說，也就會產生不同的解碼結果。

(二)影響編碼存在偏差的幾個因素

由上述可以總結出，影響編碼存在偏差的幾個因素有：思維認知水平、是否想表達、表達內容、語言水平、表達方式、表達目的等六方面。思維認知水平決定我們接收外部客觀事物的質和量。進入我們大腦的這部分內容，又會根據(jù)思維認知水平的高低進行篩選、加工，從而形成每個人不同的認識。然后再根據(jù)每個人的意愿，選擇表達還是不表達，或者選擇表達哪些部分。將要表達的部分則進入下一個程序，開始符號化過程，不想表達的部分則留在大腦中，成為潛在語意。之后，再根據(jù)每個人的語言水平，選擇恰當?shù)脑~匯、語法、修辭手段、語氣、語音準確地表達出來。經過這樣編碼處理了的語言就顯示出了它們的語意和作用，或塑造藝術形象，或描繪環(huán)境景物，或烘托氛圍，或表達說話人主觀的情感思想。語言中的眾多的詞匯就按照這樣的編碼程序排列、組合起來，成為話語，被說話人通過發(fā)音器官，從口中說出，進入傳遞的過程。

二、傳遞過程及偏差的產生

語言一旦被大腦編好碼，從口中說出，便進入空間，開始傳遞的過程。需要提到的是，在這個傳遞過程中，這段語碼只是作為一種聲音被傳遞，它不具備任何意義。當雙方在同一空間，這種聲音的傳遞是無介質的，不需通過第三方的介入，直接在現(xiàn)實空間里由說話人的口，到達聽話人的耳。當雙方不在同一空間，話語的傳遞便需無線電、衛(wèi)星等設備進行轉傳。假設這個過程沒有絲毫干擾，起于口的這段音波便可以順利到達聽話人之耳，被聽話人完美接收。但現(xiàn)實生活中，總會存在這樣亦或那樣的干擾，主要有周圍環(huán)境、無線電信號、傳遞距離三方面的干擾。當起于口的這段音波受上述幾方面的干擾不能被完美傳遞，便會出現(xiàn)聲音減弱、變音甚至聲音消失的情況。這樣的傳遞便是產生偏差的第三個地方。

有個典型的例子——“傳聲”游戲。很多人站成一排，戴上大聲播放著音樂的耳機，第一個人看到一個事先準備好的詞，通過話語、動作傳遞給第二個人，然后依次傳遞，每個人聽到的和看到的以及他表達給下一個人的內容都不盡相同，有時甚至相反，第一個人和最后一個人接收到的信息往往大相徑庭。在嘈雜的環(huán)境中，聽話人總不能很好地聽清說話人表達的內容，這便是由于外界的干擾造成的理解偏差。課堂中，后排學生的聽課效果往往沒有前排好，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由于后排學生接收到的講課聲音小于前排，導致所聽內容不清晰或根本聽不到聲源，從而導致理解偏差。再如，在打電話過程中，由于無線電信號不好，造成話語傳遞中斷或者不清晰，也可能造成理解偏差。

三、解碼過程及偏誤的產生

(一)言語交際中的解碼

解碼過程便是編碼過程的逆過程。當一串語流進入聽話者的大腦時，聽話者會自覺對這串語流進行分析解碼。當說話人表達了一個比較簡單的概念或者語意時，聽話者可以準確地接收并理解，比如說話者說“給我一個蘋果”，那么，作為聽話者便能很快將這段語流分析解碼，獲取語意，做出動作。然而，當說話者表達的是一個比較復雜的概念，或者說了很長一段的語流，作為聽話者，不可能將語流所表達的語意全部接收下來，而通常只是會接收其中一部分，或者說接收到的語流信息只會激活聽話者大腦中一部分語音和語義形式，這便是一個選擇性的解碼過程。另外，所接收到的語言信息并不總會被聽話者完美地解碼，于是，說話者所表達的內容，并不能很好地被聽話者接收理解，甚至產生誤解，這便是由于解碼過程中，原碼和被聽話者接收的碼存在差異性而造成的。比如一堂課上，老師所講的內容是豐富多彩的，有的同學會很認真地聽課，便會接收到相對多的碼數(shù)，并對這些碼進行有效的解碼，獲得相對多的知識。而有的同學并不好好聽講，接收的碼數(shù)只是其中較少的一部分，并且由于自身思維認知水平的差異，并不能很好接受和理解知識內容，對于原碼解碼的有效性便會大大減弱。

另外，作為聽話者，對于原碼每個人所選擇接收的碼的數(shù)量既有量的差異，又因個體的不同，出現(xiàn)不同情況的選擇項，這些選擇項又會因為排列順序、組合項的不同出現(xiàn)不同的組合形式，這也就是對同一個內容，每個人會產生不同理解的原因。

(二)影響解碼偏差的幾個因素

質和量的差異、文化背景不同、解碼方式不同、認知思維水平差異、聽覺器官條件、音近原因等六個方面是影響解碼偏差的主要因素，這是造成理解偏差的第四個原因。對于傳遞過來的碼，聽話者是否接收，接收了多少，對解碼的有效性影響較大。接收的多，有效性好；反之，有效性差。另外，說話者對自己想表達的內容按照一定的形式進行編碼，聽話者也按照自己的思維認知水平進行解碼，其過程是這樣的：將傳遞來的語碼從一個組合狀態(tài)，切割成單個語碼，再根據(jù)自己的思維認知進行加工組合，從而形成自己的理解。由于原碼和聽話者對原碼的解碼在質與量上的不等同，便造成了理解偏差。另外，還要注意的是，聽話者聽覺器官條件也是產生理解偏差的一個不可忽略的因素。耳背的人往往不能很好地聽清楚說話者說的話，在接收方面產生阻礙，偏差的產生也就成為必然。

在文化背景方面，例如：

(3)外國人：今晚去我家吃飯吧。 中國客人：太不好意思了，讓你這么麻煩。

結果，外國人以為中國人拒絕了他的邀請，其實是中國客人客氣的說法。這便是由于中外文化背景差異造成的理解偏差，外國人由于不具備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關于接受邀請的客氣回答的禮節(jié)，故而不能正確理解中國客人的真實想法。

在認知思維水平方面，例如：

(4) 崔永元：我們今天的話題是“昨天、今天、明天”。

趙本山：昨天，俺們在家準備一宿；今天，上這兒來了；明天，回去。謝謝！

崔永元：我說的不是昨天，我讓您往前說。

趙本山：往前說，前天啊，前天俺們接到鄉(xiāng)里的通知。

趙本山以為崔永元說的“昨天、今天、明天”是單純意義上的時間名詞，而崔永元實際是以“昨天、今天、明天”指代“過去、現(xiàn)在、將來”。在小品中，由于趙本山以農民身份出現(xiàn)，其思維認知水平有限，當說到“昨天、今天、明天”時，并不能想到它們所指代的實際內容，從而造成了理解偏差。

在音近方面，例如：

(5)(關中方言背景)乘客：伯伯，水司。 司機：好的。

結果，司機將乘客拉到了Babyface(另外一個地方)。在關中方言中“Babyface”與“伯伯，水司”音近，且可能由于司機聽力辨識度不高，導致了理解偏差。

綜上可知，客觀世界和說話者認識的客觀世界(即主觀世界)，與聽話者聽到的客觀世界及所形成的主觀世界都是不同的，造成這些不同的原因體現(xiàn)在編碼、傳遞、解碼三個方面。在編碼過程中，由于進入到人腦的內容、人腦理解接收的內容以及人能否順利表達出內容三方面的局限性，導致所形成的碼和原事物存在一定差異，從而導致偏誤產生。在傳遞過程中，主要由于傳遞介質之類的外在因素或者會話某一方或雙方在發(fā)音器官等生理方面的缺陷，導致發(fā)于口的聲波不能無損地傳遞到聽話人的耳中，導致傳遞過程中偏差的產生。在解碼過程中，由于質度、量度的接收，解碼方式、認知水平、聽覺條件等的不同，說話人所編成的語碼和聽話人所接收的語碼存在差異性，從而又增加了言語交際中產生理解偏差的點。

總之，在編碼、傳遞、解碼過程中都會發(fā)生或多或少的偏差，種種因素加起來便會使真正的客觀世界和通過說話者描述的客觀世界及聽話者理解的客觀世界產生差異，這也就是聽話者并不總能很好理解說話者話語的原因。

雖然對產生理解偏差原因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它卻是不能被消滅的，只能盡其所能降低其可能性。所以，當偏差產生，甚至造成誤解時，我們應該回過頭來，探究是哪一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并盡量將語言精確化，易解化。這樣便可將理解偏差降到最小，使溝通交流變得更加高效準確。

[1] 徐通鏘.編碼機制的調整和漢語語匯系統(tǒng)的發(fā)展[J].語言研究，2001，(1)：35-45.

[2] 林海.從語言編碼看符號系統(tǒng)的特性[J].山東師大外國語學院學報，2000，(2)：33-35.

[3] 傅堅，方志遠.試論思維認知中語言編碼方式的建構與功能[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1995，(2)：52-55.

[4] 劉安海.語言作為符碼與文學創(chuàng)作對于語言的編碼及超碼[J].荊州師范學院學報，2003，(4)：36-37.

[5] 韓寶育.關于人類語言表達的思考[J].鹽城師范學院學報，2011，(4)：89-96.

【責任編輯 朱正平】

Analysis of the Reasons Making Comprehending Deviation in Speech Communication

WANG Jing

(Faculty of Arts,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100, China)

The comprehending deviation in speech communication can’t be avoided. All kinds of deviations in the process of encoding, transmission and decoding are the important reasons of it. In the process of encoding, external world and the subjective world after people realized the objective world are different, and because the means of expression, contents, and the purpose of decoder has many choices. All of them are the trigger points of the deviation. In the process of transmission, the effects from external environment are the second reason. In the process of decoding, because the received code of decoder is different from the code hat the encoder delivered in both quality and quantity, and physiological restriction of decoder, such as vision restriction and hearing restriction, which are the third reason of comprehending deviation.

misunderstanding in communication; transmission; decoding; comprehending deviation

H030

1009-5128(2015)13-0061-04

2014-10-22

汪璥(1991—)，女，陜西漢中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