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飛

一本期刊的誕生，是集政治性、思想性、科學性和專業(yè)性于一身，包含了選題策劃與組稿、審稿、編輯加工和排版印刷全過程組織活動的結果，因而在每個階段都不可避免地會涉及到一些與著作權相關的法律問題，觸碰到刊載作品的作者、其他作品的作者及相關第三人依法享有的基本權益，相應地，就需要承擔一定的侵權風險，以及由此產生的侵權責任。

刊載作品由作者“文責自負”是當下我國期刊界乃至整個新聞出版行業(yè)普遍認可的做法。但在具體實踐當中，作為出版平臺的期刊社和作為“服務者”的期刊編輯，不可能也不應該與作為“服務對象”的作者完全割裂開來，試圖去逃避所有的侵權責任。在編輯出版的過程中，期刊社與期刊編輯對侵權問題應始終保持高度的警惕，并與作者緊密配合，積極規(guī)避侵權風險，保證期刊出版的順利進行，以及后續(xù)問題的有效解決。筆者將以期刊為例，對編輯工作中各個階段可能出現(xiàn)的侵權風險及其規(guī)避方法逐一進行探討。

一、選題策劃和組稿階段

選題策劃和組稿是編輯出版工作的起始階段，是一個編輯圍繞選題和作者進行運籌的系統(tǒng)工程。具體來講，包含選題的名稱、性質、內容、作者的挑選，以及期刊編輯思想與出版意圖的宣傳、貫徹等工作。根據(jù)我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為他人創(chuàng)作進行組織工作，提供咨詢意見、物質條件，或者進行其他輔助工作，均不視為創(chuàng)作?！币蚨?，即便是策劃含量較高的選題，策劃者也并不享有著作權。對于這一點，策劃編輯首先應當做到心中有數(shù)，不得以任何方式侵犯作者的著作權。

但同時，也并非所有的選題策劃編輯都完全不能享有著作權。《著作權法》中雖未提及選題策劃的著作權，但比照對匯編作品的描述，有些選題策劃，同樣存在“對內容的選擇或者編排體現(xiàn)獨創(chuàng)性”的情況，有的編輯甚至還親自參與了部分的創(chuàng)作，在此種情況下，編輯應與作者分享該作品的著作權。當然，對這部分著作權的使用，應在與作者充分協(xié)商后以書面的形式加以約定，再根據(jù)此后出現(xiàn)的不同情況，依法依約行使著作權。

二、審稿階段

審稿是對稿件進行選擇和評估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也是對作品出版價值的判斷與決策過程，因而是編輯出版過程中最容易產生侵權風險的階段，須給予充分的重視。

1．關于稿件專有使用權的問題。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二十三條的規(guī)定：“使用他人作品應當同著作權人訂立許可使用合同，許可使用的權利是專有使用權的，應當采取書面形式，但是報社、期刊社刊登作品除外?！币簿褪钦f，期刊社刊載的作品必須與作者訂立書面的或者非書面的專有使用合同，獲得授權。同時，《著作權法修訂草案》中還規(guī)定：“報刊社對其刊登的作品根據(jù)作者的授權享有專有出版權，并在其出版的報刊顯著位置作出不得轉載或者刊登的聲明的，其他報刊不得進行轉載或者刊登?！边@說明期刊社想要行使這個排他性的權利，需要在版權頁上做出明確的書面的形式表示。

2．關于署名權的問題。署名是判斷著作權人的基本依據(jù)，我國《著作權法》中明確規(guī)定了作者享有署名權，并且指出“使用他人作品的，應當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稱”，署名權是作者不可侵犯的排他性權利。在編輯出版實踐中，侵犯署名權的情況為數(shù)不少，比較常見的有三種。

第一，隨意變更作者署名。在稿件進入審稿程序之后，如無特殊情況，不應再更改作者姓名或調換作者的順序。但是，在實踐中還有諸多復雜的情況，比如因關系稿、人情稿、職務作品等產生的名譽署名、贈送署名、搭車署名及買賣署名等情況，審稿編輯在很多時候根本無從確認原文作者的真實情況，難以規(guī)避此類侵權風險。為了有效保護作者的署名權，同時維護編輯工作的正常秩序，不輕易做出變更是最穩(wěn)妥的方法，如因特殊情況確實需要調整，可以請相關作者出具一份有本人簽名的書面意見，以避免后續(xù)的糾紛。

第二，侵犯已過世作者的署名權。在編輯出版的過程中，偶爾會遇到原作者過世的情況，合作作者可能會要求編輯撤去其署名。根據(jù)《著作權法修訂草案》第十七條的規(guī)定：“合作作品不可以分割使用的，其著作權由各合作作者共同享有，通過協(xié)商一致行使；不能協(xié)商一致，又無正當理由的，任何一方不得阻止他方使用或者許可他人使用?！币簿褪钦f，合作作者之一過世的情況下，其他作者無權阻止其行使署名權。同時，根據(jù)《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作者死亡后，其著作權中的署名權、修改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由作者的繼承人或者受遺贈人保護。”在此種情況下，編輯應征詢過世作者家屬的意見，想要保留作者署名的，是否需要在名字上加標記，若確無必要予以保留的，應與其家屬達成書面或者口頭的協(xié)議，聲明放棄署名權。這樣既可以避免產生侵權風險，又體現(xiàn)了對過世作者的尊重。

第三，侵犯演繹作品的署名權。根據(jù)《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以改編、翻譯、注釋、整理等方式利用已有作品而產生的新作品為演繹作品，其著作權由演繹者享有。”以期刊為例，在稿件的正文中引用匯編作品和翻譯作品，或者在參考文獻或注釋中列舉時，必須注明作品的編輯者和翻譯者。另外，使用演繹作品應當取得演繹作品的著作權人和原作品的著作權人許可，按照法律規(guī)定可以不經許可進行使用的，需要指明出處，原作者也需要同時注明。

3．關于發(fā)表權的問題。審稿的時滯過長是當下我國期刊社普遍存在的一個問題。按照《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期刊社對于決定采用的稿件，應在30日內通知作者。但在實踐中，絕大多數(shù)的期刊社無法做到這一點，通常的審稿期都在2～3個月，有的甚至更長。作者從向期刊社投遞稿件，到最后得以刊發(fā)，需要經過漫長的等待，耗損的不僅是時間、精力和耐力，還有其獨創(chuàng)性作品發(fā)表權的價值等級。尤其是科技期刊，有些稿件本身是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最新研究成果，如果發(fā)表遲滯，被其他研究人員或單位搶占了先機，造成的損失是難以估量的。目前有些作者會選擇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刊發(fā)在國外的期刊上，除了是看重對方的名氣和影響力之外，審稿期有保證也是原因之一。為了盡量不對作者的發(fā)表權造成侵害，期刊社應盡最大可能縮短審稿周期，在約定的期限內給予作者準確的答復，根據(jù)作者的需要出具用稿通知和期刊小樣。對于時效性強的稿件，可以建立一個快捷通道，優(yōu)先審稿用稿，避免給作者造成損失。

4．關于剽竊的問題。剽竊，一般是指竊取他人在文學藝術、科研、設計等方面的成果，是一種不道德的欺騙行為。剽竊他人成果侵犯的可能是包括署名權、發(fā)表權、保護作品完整權等的諸多著作權，是編輯過程中特別需要注意防范的嚴重侵權行為。目前，我國法律對于剽竊質的認定，主要體現(xiàn)在量的界定上?！吨鳈喾ā分幸?guī)定：“為介紹、評論某一作品或者說明某一問題，在作品中適當引用他人已經發(fā)表的作品，引用部分不得構成引用人作品的主要或者實質部分。”而《圖書、期刊版權保護試行條例實施細則》當中對于量的界定則更為明確，“所引用的總量不得超過本人創(chuàng)作作品總量的十分之一”。

隨著網絡的迅速普及和發(fā)展，目前我國各類期刊所刊發(fā)的作品大多已被收錄到各大網站的數(shù)據(jù)庫當中，這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方便了作者檢索、查閱和參考相關的資料；另一方面，也滋生了剽竊抄襲的溫床。當然，以中國知網、萬方數(shù)據(jù)庫為代表的各大網站先后推出了學術不端查重系統(tǒng)，供期刊社篩選有剽竊之嫌的稿件。然而，這類系統(tǒng)畢竟只是軟件工具，缺乏靈活性和辨識能力，雖然查重標準不盡相同，但總的來說，需要連續(xù)重復十余字以上才會被列入查重率當中，在一定程度上給某些大段引用他人作品，再巧妙地在關鍵位置上修改字詞以逃避查重的作者提供了可乘之機。同時，學術不端查重系統(tǒng)所依賴的數(shù)據(jù)庫收錄的并不是已刊發(fā)的全部作品，亦存在不可避免的漏洞。因此，期刊編輯不能完全依賴系統(tǒng)查重來篩選稿件，而應加強審稿的力度和廣度，同時加快自身在相關領域的知識更新速度，了解本領域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以編輯的專業(yè)功力剔除那些涉嫌惡意剽竊的稿件，保護作者的合法權益，保證刊發(fā)作品的原創(chuàng)性。

三、編輯加工階段

編輯加工是指對經審定后予以采用的稿件進行內容、形式、技術等方面的加工、完善、優(yōu)化和潤色，使之符合出版要求。編輯加工階段是將改稿思路轉化為編輯活動的過程，是編輯職業(yè)素養(yǎng)和專業(yè)功力體現(xiàn)得最為集中的階段，也是需要同作者高度配合的階段，需要謹慎規(guī)避的侵權風險主要包括兩方面。

1．關于修改權的問題。根據(jù)最新的《著作權法第三次修訂草案》的內容，原《著作權法》第十條第三款中的修改權，即修改或者授權他人修改作品的權利，已經被刪除。也就是說，修訂案一旦通過，編輯對作者的作品不再享有法律上的修改權，很多期刊社在投稿須知中以要約合同的方式獲取作者修改授權也不再具有實際意義。但是將審核通過的稿件進一步優(yōu)化內容、美化形式、提高質量，是身為編輯不可替代的使命。不過，既然法律作出了此類限制，編輯可以在幫助、引導和啟發(fā)作者修正稿件方面有所側重，把握好介入作者創(chuàng)作過程的時機和限度，畢竟較早的介入和協(xié)調對編輯與作者協(xié)力修改稿件更有助益。編輯在親自對稿件進行加工潤色時應采取更為謹慎的態(tài)度，切實遵循“尊重作者”“修改有據(jù)”“可改可不改的堅決不改”等基本原則。

2．關于保護作品完整權的問題。根據(jù)《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著作權人具有保護作品完整權，即保護作品不受歪曲、篡改的權利?！痹诰庉嫾庸さ倪^程中，與修改權相呼應，期刊編輯應時刻注意保護作者作品的完整性。對于正文部分的修改要以文字性、技術性修改為主，對實質性內容的修改必須提前征得作者的同意，修改后要發(fā)給作者審看。

還需要強調的一點是，不可隨意刪減參考文獻。在編輯工作實踐中，為了控制文字量或者版面的需要，編輯有些時候會通過刪減部分或者全部的參考文獻來加以調整，這是不妥當?shù)?。本著治學嚴謹?shù)膽B(tài)度，在作品中參考了他人的研究成果或者觀點，是應當注明作者和作品名稱的，不宜隨意刪減。而且，某些期刊參考文獻和注釋的區(qū)分不是那么明顯，若是采用了直接引用的方式，刪減后恐怕會有剽竊之嫌。

四、結語

期刊的編輯出版是一項系統(tǒng)工程，凝結了期刊社、編輯和作者全部的精力和心血，為了順利完成這一過程，三方都應加強自律與他律，彼此積極協(xié)作，共同努力規(guī)避各個階段可能產生的以著作權為主的侵權風險，刊發(fā)出無懈可擊的優(yōu)秀作品，推動我國文化產業(yè)的發(fā)展。

[1]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Z]．http://www.npc.gov.cn/npc/xinwen/lfgz/2010-02/26/content_1544852.htm．

[2]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實施條例（國務院令第359號）[Z]．2002．

[3]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修訂草案[Z]．http://www.law-lib.com/fzdt/newshtml/20/2014060909054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