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其松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150080)
按照學派劃分世界術語學研究“版圖”,一般要提及德國-奧地利學派、俄羅斯學派(解體前為蘇聯(lián)學派)、捷克斯洛伐克學派或布拉格學派、魁北克學派。其中,德國-奧地利學派、俄羅斯學派的歷史最長,成就最大,影響最廣。用維斯特(Wüster,E.)本人的話說,“在研究方面做了開拓性工作的是德國(和奧地利合作)以及前蘇聯(lián)”(維斯特2011:25)。因此,無論從術語學理論本身還是就建設中國術語學學科而言,比較這兩個學派的術語學研究都很有價值。
須要強調,本文的“德”與“俄”不是地域概念而是語種概念。前者不僅包括德國、奧地利,還包括與德國-奧地利學派關系密切且操德語的丹麥等國;后者不僅包括俄羅斯,還包括與俄羅斯學派一脈相承且操俄語的烏克蘭、白俄羅斯等國。
術語學是不是一門獨立的科學,國際術語學界對此仍有爭議。(Cabré 1999:7,Temmerman 2000:2-4,Sageder 2010:123-124)在術語研究比較發(fā)達的加拿大,術語學并不被看成一門獨立的科學。迪畢克指出,“在目前情況下,術語學顯然是一門技藝,一項實際工作,而不是一門科學……隨著理論研究的深入,收集、分析以及新術語構造法等步驟的完善,術語學也許會最終步入語言學派生學科的行列,但在目前就把它稱為一門科學是夸大其詞的”(迪畢克 1985:3)。席爾瓦(Silvia,P.)認為,“術語學是應用語言學的一部分”(2002:xvii)。從事法語術語研究的雷(Rey,A.)指出,術語學是一種“實踐活動”(1995:23)。薩格(Sager,J.C.)同樣把術語學看成“包括術語創(chuàng)造、收集、解釋并使其在各種紙質和電子媒介中呈現(xiàn)等在內的一系列實踐活動”(1990:1)。與英語、法語學者將術語學看成“技藝”、“實踐活動”或“分支學科”的觀點不同,德語、俄語學者普遍將術語學視為一門獨立學科。
最早將術語學稱為一門學科的德語學者也許正是維斯特。1972年在丹麥哥本哈根召開的第三屆應用語言學國際會議上,他提交一篇名為《普通術語學——一門介于語言學、邏輯學、本體論、信息處理和各門具體科學之間的邊緣學科》的論文。E.Oeser在1988年的一篇文章中從哲學角度表明,術語學是一門獨立學科。(Lauren Picht 2006:171)布丁(Budin,G.)則比較清楚地論述該問題:“術語學是一門學科,不是因為有人在某一著作中或某次會議上提出來了,而是因為它符合為此提出的標準:有術語學自己的期刊和出版物;有獨立于其他科學的、作為學術活動舉辦的學術會議、研討班和講習班;術語學研究計劃在世界上很多國家開展;有很多地區(qū)性的、全國性和世界性的術語學機構和學會,且獨立于與其他領域的類似機構之外;有大學教授從事術語學研究,很多國家的大學都有此研究領域”(Budin 2000:17)。
俄語學者對此問題的關注更早一些。1969年在莫斯科大學語文系舉行過一次題為“術語學在現(xiàn)代科學體系中的地位”的學術會議。第二年出版的會議論文集的首要議題即為“術語學是一門獨立的學科,術語活動的組織原則”。今天,絕大多數(shù)俄語術語學家承認,術語學已經超出語言學的范圍,發(fā)展成為一門獨立學科。列依奇克、舍洛夫對此給出如下解釋:“首先,術語學不僅研究術語(語言中具有特殊功能的一類詞),還研究術語系統(tǒng)(這已超出語言學范疇);其次,語言學的理論課題不僅只是語言學的,還包括哲學的、邏輯學的等,術語學解決的問題則主要是非語言學的;最后,術語活動中運用的方法是異質的、混雜的,已經遠遠超過了語言學的范圍”(Leichik,Shelov 2004:25)。
術語學在德語、俄語的獨立學科地位還表現(xiàn)為以下兩點:一是在德語、俄語中產生表示術語學學科的新術語 Terminologiewissenschaft和 терминоведение,以便克服原有術語 terminologie 和 терминология的多義性。這絕對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多一個術語或少一個術語的問題,它表明認識上的一次質的飛躍。正如19世紀英國哲學家、科學家赫舍爾(Herschell,J.F.W.)所說:“為任何研究對象命名……在這個對象的歷史上,都是一個非常重大的事件”(格里尼奧夫2011)。術語凝結著對外部世界的科學認識,換句話說,術語在某種程度上就體現(xiàn)著某種知識和理論。在德語、俄語之外,相應的科學認識尚未形成,術語的使用也還不統(tǒng)一:或者用 terminology,或者用 terminology science,terminology studies等。二是在術語學內部劃分出普通術語學這樣的分支學科。費爾伯認為,普通術語學研究的是“術語的基本原則和方法”,它與其相對的個別術語學之間的關系,相似于一般的科學和具體的科學之間的關系。我們知道,各門科學都具有自己的術語,它們是學科專家的研究對象,而作為普通術語學研究對象的術語則是對它們的抽象和概括,而各門學科的術語只是其研究的具體材料。這樣一來,普通術語學就明確區(qū)分出自己的研究對象。
因此,上個世紀60—70年代,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術語學分別由俄語和德語術語學家提出來了。這不是偶然的,它距離維斯特等開始研究術語已有近40年的時間。這表明,對術語學學科地位的認識是隨著其本身的發(fā)展逐漸清晰的,因為即便在德語、俄語術語學中,這也經歷了一個過程。我們注意到,維斯特在其1931年的術語學開篇之作中并未稱為獨立學科:“應將語言的科學整理看成應用語言學的一部分,就像技術被稱為應用物理一樣”(Вюстер 1935:22)。同樣,在1959年蘇聯(lián)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組織召開的“全蘇術語會議”上,維諾格拉多夫院士指出,“術語問題包括在普通語言學理論之中”(Виноградов 1961:6)。
維斯特將普通術語學看成邊緣學科的觀點基本上被其繼承者所接受并發(fā)展。費爾伯(2011:21)指出,“普通術語學和知識理論,還有知識技術,都與本體論、邏輯學、認識理論、符號學、信息科學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總體來說,它們同哲學(譬如形而上學)也有著密切聯(lián)系”。
最早關注這一問題的俄語學者是列依奇克(Лейчик,В.М.)。早在 1969 年,他在《術語學在現(xiàn)代科學體系中的地位》一文中將此前的術語學劃分為3個階段。在不同階段,術語學分別同語言學、邏輯學、心理學、符號學、信息科學、數(shù)學、控制論、系統(tǒng)理論、科學學相關(Татаринов 1995:271 -281)。在他與舍洛夫(Шелов,С.Д.)合寫的一篇文章中,對上述問題時的觀點基本沒有變化(Leichik,Shelov 2003:97)。
比較德語、俄語學者術語學學科地位的論述,可以發(fā)現(xiàn):(1)他們都認為術語學是在不同學科基礎上產生的,與術語學相關的學科中包括哲學、符號學、信息科學與技術、標準化理論等,它們共同構成術語學的理論基礎和方法基礎。(2)他們觀點的差異在于:德語學者把語言學歸入到符號學,而把知識工程學單列出來;俄語學者則非常看重語言學對術語學的影響。有學者認為,知識排列和知識模型是德語術語學理論中的核心部分。俄語學者認為,語言學是術語學產生的土壤。盡管洛特(Лотте,Д.С.)曾對語言學家不重視術語學發(fā)表過批評意見,但語言學家維諾庫爾(Винокур,Г.О.)、列福爾瑪茨基(Реформатский,А.А.)于上世紀30、40年代開始從事術語學研究,因此俄語術語學從一開始便與語言學結下不解之緣,乃至于今天俄語術語學內部的許多分支學科還依照語言學來劃分,如類型術語學、對比術語學、語義術語學、稱名術語學、功能術語學和篇章術語學等。
當然,這樣的認識差異并不意味著德語學者不關注語言學。上個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德語國家興起的專用目的語研究,就與術語的語言學研究相關。同樣,最近十幾年在俄羅斯興起的認知術語學則表明俄語學者越發(fā)看重對術語在認識過程中的作用。
對于術語學而言,哲學除具有一般性的方法論意義外,還是前者產生的重要基礎。認識論尤其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興起的語言哲學,是術語學產的重要思想根源。培根(Bacon,F(xiàn).)、洛克(Locke,J.)、萊布尼茨(Leibniz,G.W.)、弗雷格(Frege,G.)、羅素(Russell,B.)、維特根斯坦(Wittgenstein,L.)、石里克(Schlick,M.)、卡爾納普(Carnap,R.)等哲學家的名字經常出現(xiàn)在術語學著作中。(鄭述譜 2005:31-37,葉其松 鄭述譜2010:8-9)其中,后兩位是維也納學派的代表人物,對德語術語學有過直接影響。除這些哲學家外,德語術語學研究者還經常提到布倫塔諾(Brentano,F(xiàn).)與其弟子胡塞爾(Husser,E.)、邁農(Meinong,A.)、瑪爾蒂(Marty,A.)等。(Budin 2003:76,2006:91 -94,費爾伯 2011:23)
維也納學派也稱為“邏輯實證主義”。石里克、卡爾納普等主張創(chuàng)立一種精確的普遍語言,石里克稱為“科學語言”、卡爾納普稱為“物理語言”。(陳嘉映2003:160)。這成為維斯特術語標準化理論的基石。布倫塔諾與其弟子是客體理論研究的創(chuàng)始人,該理論主要研究客體及其相互關系,后來發(fā)展為知識本體論,后者則與德語術語學中的普通術語學、知識理論和知識工程學等熱門研究課題休戚相關。
在上面提到的哲學家中,多位具有世界聲譽,因此俄語術語學家的著述在論述相關問題時,也會談到他們的功績。(Cуперанская и др.1993:78 -86,Alexeeva 2003:62-63)但俄語術語學家更重視本國哲學家所做出的重要貢獻,主要包括布爾加科夫(Булгаков,С.Н.)、弗洛連斯基(Флоренский,П.А.)、洛謝夫(Лосев,А.Ф.)、施佩特(Шпет,Г.Г.)等。(Алексеева 2010:11 -25)
了解蘇俄學術史的人,不應該對布爾加科夫、洛謝夫的名字感到陌生。但論及他們對術語學的貢獻,還要從他們哲學思想中的共同部分——“名稱哲學”(философия имени)說起。布爾加科夫、洛謝夫甚至都寫過名為《名稱哲學》的論著。遺憾的是,他們在著作中并未界定此概念。我們今天只能從他們的論述中將名稱哲學大致看成對詞的本質、詞與現(xiàn)實關系的一種哲學思考。這便與術語學及其研究對象——術語聯(lián)系起來了。更有意思的是,洛夫連斯基還寫過一篇名為“термин”的論文。這篇論文在內容上仍然屬于語言哲學的研究范疇,但文中關于語言對立特性充滿思辨的論述對于術語研究不無裨益。
在當今的俄語術語學界,討論術語與知識的關系問題時,術語的哲學問題仍然是倍受關注的熱點之一。俄羅斯科學院維諾格拉多夫俄語研究所最近召開的三屆“術語與知識”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其首要議題都與術語的哲學問題相關。正如阿列克謝耶娃(Алексеева,Л.М.)所說,“過去的術語定義幾乎包括其語言特征。這會出現(xiàn)以下問題:術語是同知識還是同認識關聯(lián),術語是同某一科學的材料還是其對象打交道,術語是界限還只是接近?解決這些問題的是科學哲學以及這里所說的術語的哲學問題”(Алексеева 2010:11)。對這些問題感興趣的不僅僅是術語學家,還包括哲學家。
從不同角度出發(fā),作為術語學研究對象的術語具有不同屬性,但其稱謂科學概念的屬性已為德語、俄語術語學家所認可。過去幾十年,得益于國際標準化組織等的有效工作,術語標準化的原則和方法在國際、國家、地區(qū)等層面得以推廣和應用,術語的概念屬性是制定這些原則和方法的基礎。維斯特、德列津(Дрезен,Э.К.)和洛特等德語、俄語術語學的開創(chuàng)者,本身也是這些原則和方法的制定者和實踐者。術語的特性,如單義性、具有定義、理據性、簡潔性、派生性、穩(wěn)定性等,也正是基于其概念屬性提出來的。
術語不僅是思維單元,還是知識單元,德語術語學對后者尤為看重。費爾伯基本接受瑞士哲學家鮑亨斯基(Bochenski,J.M.)的知識學說。他指出,獲取知識是一個心理過程,它建立在對客觀對象某個片段的認識基礎上,而知識只有通過符號才能被傳遞出來。知識的基本單位是邏輯句子,知識理論研究就是邏輯句子及其與對象客體復合體、概念復合體和符號復合體之間的相關關系。這樣,知識理論便與術語學聯(lián)系起來,因為后者研究概念及其與對象、符號之間關系,一門學科的知識正是在它們的基礎上構成的。石里克(2005:67)對此作了精辟論述:“一個概念仿佛是構成了一系列判斷的交匯點,也就是說,這一概念在所有這些判斷中出現(xiàn)。這個概念是使所有這些判斷聯(lián)系起來的紐帶。我們的科學的系統(tǒng)形成一個網絡,概念則是代表網絡上的扭結,判斷是把這些概念聯(lián)系起來的線。在實際的思維中,概念的意義完全在于構成判斷關系的中心。概念只是作為判斷的結合點并且在判斷之中才得以在活生生的思想中展現(xiàn)出生命來”。
與德語術語學家相比,俄語術語學家對術語的語言屬性非常重視。列福爾瑪茨基認為術語可以從兩方面研究:一是從內部,“邏各斯”層面研究,二是從外部,“列克西斯”層面研究。基于后者,就要思考如下問題:術語和詞的關系、術語作為整體在語言系統(tǒng)中的地位等。經過幾十年的辯論和思考,大多數(shù)俄語術語學家贊同:術語是語言體系中與普通詞匯異質的部分,它們是專業(yè)詞匯的核心,后者則是構成科學語言的基本要素。既然如此,還要弄清楚:專業(yè)詞匯中除術語外還有哪些單位,術語與它們的界限是什么。總體來說,從科學認識歷史發(fā)展的角度看,可區(qū)分出原始術語(proto-term)、類術語(terminoid)、初術語(preterm)等;從規(guī)范性、使用范圍看,可區(qū)分出行業(yè)用語(professinalism)、行業(yè)俚語(professional slang)等。(Grinev 2004:56-57;格里尼奧夫2011:48-53;Шелов 1984:76 -87;Шелов Лейчик 2012:3 -16)再有,西方術語學界幾乎不加區(qū)分的兩個術語terminology和nomenclature,俄語術語學家卻嚴格區(qū)分:前者與某一學科領域的概念系統(tǒng)對應,后者則是某一學科中同類客體組成的序列,國內學者對此已有論述(鄭述譜2006:4-8)。
應當承認,確定一個學科理論研究和應用研究的范圍并不容易。從根本上說,這樣的劃分本身是方法論上的。不同俄語學家在談及應用術語學時,所給出的范圍也不同。但總體來說,無論德語術語學還是俄語術語學,都把術語的規(guī)范和統(tǒng)一、術語編纂、術語教育、術語翻譯、術語數(shù)據庫和知識庫研發(fā)視為應用術語學的組成部分。它們形成的時間各有先后,術語的規(guī)范和統(tǒng)一、術語編纂發(fā)展的歷史更長一些,兩者作為實踐活動開始的時間甚至比術語學還早。德國工程師施勒曼(Schlomann,A.)從1906年開始編纂一本有關機器元件和工具的小冊子,國際電工技術委員會同年開始組織專家編寫《國際電工詞典》。兩部詞典都是多語種的,目的就是統(tǒng)一不同語言的術語。據查,第一部俄語術語詞典是布爾納舍夫(Бурнашев,В.П.)在19世紀30、40年代編寫的。
除了這些共同的研究方向外,有些方向是各個國家“特有的”,或者說,它們在其他國家還夠不成一個方向。比如,術語管理是近幾年興起的應用術語學研究方向,它集知識本體、知識工程、術語編纂、術語知識庫于一體,德語學者對此有開創(chuàng)之功。(Wright Budin 1997)而術語編輯作為俄語應用術語學的一個分支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就已經形成。(Квитко Лейчик Кабанцев 1986)
當今世界的術語學研究格局,已遠不能用4個傳統(tǒng)的術語學流派來概括。卡布勒(Cabrè 1999:12)指出,術語學以德國、奧地利、前蘇聯(lián)和捷克斯洛伐克等國所處的歐洲為起點,向各個方向擴展。首先是西面的法國、加拿大和北面的比利時和斯堪的納維亞各國,隨后向南擴展到北非、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中美和南美、葡萄牙和西班牙,最近又向東擴展到中國和日本。這份名單顯然還不夠完整,起碼應再加上英國和美國。這些國家和地區(qū)的術語學研究都有自己的特點和優(yōu)勢,比如非洲,語言和種族的復雜關系使得術語政策與規(guī)劃成為該地區(qū)術語學關注的焦點。但就術語學理論的系統(tǒng)和全面而言,首推德語、俄語術語學,這也是本文選題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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