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顯彩
習慣了漂泊的心靈,早已按耐不住那份浪跡天涯的莫名沖動。這一天,八月三號。我打好背包,準備與這個雙目失明也能找到家的小城做一次揮手闊別。下午,四點二十九分,我接到朋友電話,交談關于晚上八點的車以及漂泊流程。忽地,院子里的大朝門發(fā)出急促的轟隆聲響,我正準備開門時,頭一陣眩暈,大地像塊幕布,被入朝南北方向拉來扯去,院子里的花兒,發(fā)瘋似地,抽搐著,顫抖著。四周家禽發(fā)出怪異的嗚咽聲,雞泣狗哭。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地震了,大地震!
不到半個小時,人聲鼎沸。警車、救護車,朝著小城的南邊,風馳電掣般駛去。接著,得到確切消息,四點三十分,昭通魯甸,六點五級地震,震中,龍頭山!天?。∧鞘且粋€已近古稀之年的小鎮(zhèn),百分之八十是已年過半百的土木結構房屋,怎經得住這般蹂躪?本就不堪一擊的心靈,碎成一地的潮濕。
漂泊的心靈被拉回到那滿目瘡痍的廢墟上。第二日,紅腫的雙眼緊盯著電腦,許多慘不忍睹的場面,像噩夢一樣,直擊著許多憂愁的憔榮;不斷更新的遇難者數字,像利器,直刺著心臟。當得到招募志愿者消息時,我已作為備胎,大愛無疆,志愿者,已經滿員。公園里,沒有了往日歡快的廣場舞音樂,廣場舞大媽們,眉宇間帶著沉重的枷鎖,不時發(fā)出嘖嘖的嘆息聲。公園的另一端,獻血的人排成長龍,隊伍里不乏九零后,甚或兩千后,他們沒有了往日的嬉笑打罵,個個表情僵硬,愁容不展。一個未滿十八周歲的中學生,流著淚,苦苦哀求道,醫(yī)生,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抽多少都行,我身體強裝得很!醫(yī)生眉頭緊鎖,說,你身體各方面還未發(fā)育成熟,你有這份心,已經足夠了!萬般無奈,他在獻血車里為獻血者們,遞上一杯杯熱氣騰騰的果汁!
這個城市的天空統(tǒng)一了一種基調,沉重、灰暗、悲傷、痛苦。人人痛癢相關,好像那重重的土墻就砸中了自己的心臟。
第三日,得到消息,一位同學的父親在震中遇難。這個消息不亞于震后最強余震。殯儀館上空煙霧繚繞,傷心欲絕的哭泣,斷斷續(xù)續(xù)的鞭炮聲,淚已干枯紅腫的雙眼,不斷碰撞著本就脆弱的心靈。心底那顆早已膨脹的淚滴,終于還是滾落下來了。同學,那個一米七幾的小伙兒,雙眼窩陷下去,臉色蠟黃,聲音微弱:早已面目全非。其父正準備從巧家趕往昭陽區(qū),來看望不滿周歲的孫子。老三姊妹正談笑風生,拉家常,幻想著未來兒孫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瞬間,笑聲嘎然而止,山上巨石裹挾著飛沙走石,把他們的天倫之樂連同身軀重重壓下去。巨石擊破了滿臉的慈祥,擊散了溫暖的話語,擊碎了幸福的笑聲。年輕時的艱辛奮斗,三尺講臺上的循循善誘,兒孫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終究化作了一抔骨灰,幾屢青煙。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十三億同胞心連心。伴隨著遇難者數字的不斷上升,成幾何數字成倍增長著的救援資金,救援物資,像股洪流涌向災區(qū)。來自五湖四海的救援隊伍,日夜兼程,趕往災區(qū)。災區(qū)就是戰(zhàn)場,災情就是命令!
由于通往震中龍頭山的道路被山體滑坡擋住了,那些志愿者、武警官兵、解放軍戰(zhàn)士們,冒著頻繁的余震,徒步走十幾公里山勢險峻的山路,到達震中,只顧搶險,只顧救災。
感人的故事實在太多,很多可愛的高大形象,在我腦海里,像極了一首首詩,百讀不厭。那位來自河北邢臺的五十八歲志愿者,一臉飽經風霜的慈祥,他就是李英俊。地震當天,他借了五千元,帶著二十個饅頭,還有很多可以為救援隊修理汽車的工具,開張破舊的微型車,日夜兼程,趕往災區(qū),奮戰(zhàn)在火德紅重災區(qū)。還有那張帥氣的血氣方剛的臉,犧牲前那最后一張可愛的照片,在我的心底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謝樵的犧牲,不是死亡,而是一尊可愛生命的永生,他永遠活在災區(qū)人民、昭通人民、全國人民的心中;更是一盞明燈,為災區(qū)照亮黑暗,驅散恐懼。
烈士和遇難同胞們,在天有靈,在災區(qū)人民的心中點起一盞盞堅強的心燈。淚痕還未干的十一人婦女組合,架起了大鐵鍋為災區(qū)人民熬粥,失去八位親人的村支書,強忍失去親人的巨痛,積極融進了救援隊伍,痛失親人的災民們,擦干眼淚,挽起手袖,借著那盞心燈,他們正用堅強重拾生活的勇氣。有時,死亡就像一次來不及說再見的旅行,而作為幸存者,我們或許曾糾結于活著的意義,但是,魯甸抗震救災作了最好的詮釋,一個人的生命牽扯著十三億同胞的筋骨,人人傷感相關,我們沒有理由唉聲嘆氣,沒有理由自輕自賤。善待生命,好好活著,堅強地活著,好讓在地震中犧牲的烈士、遇難的同胞含笑九泉,讓那盞堅強的心燈長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