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寧
1957年春,我的爺爺吳覺農(nóng)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久別的蕪湖,在戈磯山招待所放下行李,他就去訪教過書的蕪湖農(nóng)校。他沿著青弋江向東,再向北,然而在拓寬的十里長街上卻找不到一幢熟悉的房舍了。東門外教場街到處都在施工,很大的一片地被圈起來,那應該是農(nóng)校校址呵!爺爺向人尋問,說是三年前,蕪湖發(fā)大水,校舍被淹,新校舍正在重建。爺爺在施工的墻外兜了好幾圈,卻進不去,夕陽西下,只好惋惜而歸。
回到住處,當爺爺對同來安徽考察的古琴學者查阜西先生提起他的走訪和遺憾,查先生順口念出唐五代崔護之句:“回憶當年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睜敔斦媸前俑薪患?三十五年前,在農(nóng)校他與學生俞海清和戴嘯洲在茶園植茶,在江邊聊天、喝茶的情景仍是歷歷在目,然而他們卻都已不在人世了。人生如夢,這次舊地重游,不僅是“人面不知何處去”,連蕪湖的市容也完全認不得了。
一
1922年秋,爺爺在安徽蕪湖第二農(nóng)校教茶葉,他領(lǐng)著學生們在農(nóng)校的山坡上開辟了一片茶園。俞海清和戴嘯洲就是班里一邊修茶課,一邊在茶園打工的兩個學生。
俞海清安徽宣城人,1901年生。戴嘯洲(在農(nóng)校,他注冊的名字是戴孝周,嘯洲是畢業(yè)后爺爺幫他改的)安徽含山人,1900年生。他們比爺爺也只小三四歲,是同輩。俞海清聲姿高暢,風采橫溢,是學生頭;戴嘯洲話少,膽子也小,總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那年秋天,他們和爺爺一起在茶園里除草,整地,播下茶籽。戴嘯洲人雖瘦小,干起活來卻很麻利。他說,家里是祖?zhèn)髦嗅t(yī),他從小就跟著父親種采草藥,跟著母親採茶做茶。離他家不遠的山上有很多野桑樹和野茶叢,還有一口白龍?zhí)?,鄉(xiāng)里的人用潭中的水煮茶。
俞海清的老家在宣城,全家有七口靠種田為生。他是家里第一個上學的人。他的祖父不識字,最羨慕私塾里的朗朗書聲,在海清出生前,他就打定主意:要是個男孩,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讓他讀上書。海清在鄉(xiāng)里讀完小學,就到宣城蠶桑講習所去讀中專,可是不久學校停辦了,他只好向叔伯借錢來蕪湖讀農(nóng)校。
那年,安徽的政局不穩(wěn),學校的經(jīng)費緊缺,學生們就只好醬豆腐咸菜拌飯了。海清人高大,飯量也大,總是饑腸轆轆的,相比之下,當老師的爺爺口袋里有幾個錢。清晨在茶園里忙完,爺爺就會請他們到江邊吃油炸糕。沿江的長街上有很多“老虎灶”——燒開水的地方。蕪湖的人喝早茶,天剛蒙蒙亮,就會有很多人提著水壺,去老虎灶打開水,然后找個地方泡茶,吃炸糕。蕪湖小攤上的糯米糕在油里炸得金黃透亮,很“管飽”。
三人在一起喝茶時,總是俞海清和爺爺高談闊論,戴嘯洲聽著,然后不聲不響地把自己的半份炸糕留給海清。學校不是每月都能發(fā)工資,每次爺爺領(lǐng)到工資,三人也會一道去江邊的一家小飯館里開個葷,有時還能吃到江里剛剛捉到的鰣魚。以后,爺爺說長江的鰣魚最鮮美,也就是那時的印象。
那一年,除了上課爺爺還開過幾個茶葉講座,他也要海清和嘯洲去講講。海清能“借題發(fā)揮”講起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連講稿都不大看。戴卻一上去就口吃,急得滿頭大汗,最后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把稿子念一遍了事,爺爺問他:你怎么只能做,不能講呢?
二
1923年初,爺爺在上虞籌到了一筆辦茶場的錢。他從日本靜岡買了小型的烘焙和蒸青機,又用他從日本帶回的圖紙,在杭州訂制了一臺臼井式揉捻機。爺爺看中了四明山嶺南泰岳寺附近的一片毛竹蔥郁的山地,他說,有竹林的地方,種茶一定好。那里的寺廟已多年無僧人,殿堂失修,而兩邊的廂房卻還可住人,也可作制茶車間,院內(nèi)有水井,墻外是清泉和古松。
爺爺打算從機制日本蒸青茶開始,他的制茶技術(shù)都是在日本學的。1920年,他曾利用暑假回家在章鎮(zhèn)與茶農(nóng)學制珠茶,也做過一些調(diào)查。他在寫的《中國茶業(yè)改革方準》時,對中日茶園收入、中國的炒茶與日本的蒸茶做過比較。他的結(jié)論是,炒青不如蒸青,手制茶不如機制茶。特別是制茶成本的不同:日本靜岡機制茶,每擔茶僅11元左右,而章鎮(zhèn)的手工制茶卻要近34元一擔。爺爺以為改用蒸青和機制茶是中國茶復興的關(guān)鍵。
那年的春夏之交,俞海清、戴嘯洲和爺爺在泰岳寺住下來,試制蒸青綠茶。三個人白天到處去收茶青,晚上制茶,工作不分晝夜。海清更是有勁頭,一有空,他還讀日文的栽培和制茶書。爺爺說,海清學茶入魔,學校放假他也不回家,去茶農(nóng)那里了解怎樣制毛峰和大方,到了四明山之后,他又向浙江的茶農(nóng)學炒青。
爺爺把他的《中國茶業(yè)改革方準》拿給他們讀,海清對爺爺所做的蒸青制茶結(jié)論不以為然,他說,皖南制毛峰的茶人有一個口訣:“善蒸不如善炒,善曬不如善焙?!闭舻男Ч灰欢ê?。海清是很自信的人,他喜歡爭論,喜歡“贏”,有時會和“吳先生”爭得面紅耳赤,而爺爺卻在背后常??洫勊f,海清學茶,舉一反三,聰明加勤奮。而戴嘯洲就只是跟著做,無論是多辛苦多繁瑣的工作,他都沒有怨言,可要他講講他的想法就難了,事無巨細,他總是聽爺爺和海清的。有空時,他不讀茶書,不學日文,只讀《三國志》。他的那本《三國志》不全,只有幾卷,是他祖父手抄的。
在泰岳寺生活,他們睡稻草鋪,點柴油燈。寺廟附近人煙稀少,寄封信都要到三十幾里外的章鎮(zhèn)。三個人都不大會燒飯,也沒有像樣的爐灶,所以多是煮粥。從農(nóng)民那里買到雞鴨蛋,青菜,也都丟進粥里去煮。有一次,爺爺?shù)哪赣H托鄉(xiāng)人送來一只家里腌的火腿,他們舍不得一次吃掉,分了一半放在壇子里,用大石頭壓住壇蓋,結(jié)果夜里還是被“聰明”的動物把肉叼走了。
四明山麓雖有很多茶蓬,但都散落在每戶農(nóng)家,多數(shù)人家只在宅旁、田邊,路邊種上幾篷,是給自家喝的,喝不完,就賣一點,每戶能收到的毛茶最多一兩擔,鮮葉就更收不上了。加上茶農(nóng)采摘隨意,收到鮮葉大小、老嫩不均。也就是在這時,爺爺與余杭的莊崧甫先生認識,1923年底把茶場搬到了那里,然后通過張任天先生在香港和新加坡銷茶。
1924年春茶之后,爺爺他們在上海閘北寶山路三德里住下來,這是他們振華茶棧的地址。在上海做茶的幾年,俞和戴常在上海茶業(yè)會館與上海茶商公所進出,也常與上海的洋行和浙江的茶商、茶行打交道。每次與洋行講“價格”,爺爺總是自己去或讓海清去,說嘯洲盡被洋行欺負,總是吃虧。
那以后的幾年,除了辦茶棧,爺爺還參與了中華農(nóng)學會,在電臺講國茶,為《新女性》和其他雜志投稿,他自己也辦過《新農(nóng)業(yè)季刊》。然而,戴嘯洲卻沒寫過任何文章。我搜索了能找到當時的報紙雜志,他的名字只出現(xiàn)過一次,在1926年申報上,去參加過廣州中華農(nóng)學會的年會。而俞海清除了在《新農(nóng)業(yè)季刊》發(fā)文章,還寫了好幾篇調(diào)查報告。
1928年,爺爺?shù)缴虾L貏e市農(nóng)工商局任職,被局長潘公展欣賞,下一年,爺爺調(diào)去杭州建設廳時,潘公展再三地挽留他,爺爺就介紹了俞海清和胡浩川先生去社會局做。到了社會局之后,俞海清在《社會月刊》上發(fā)表了長篇的《上海之茶業(yè)》。在那篇文里面,他對茶棧、茶行、茶莊、茶廠和茶葉店的制茶、貿(mào)易功用、組織結(jié)構(gòu)、資本來源及在上海的同業(yè)組織,做了詳盡的介紹。
1929年,爺爺去了杭州建設廳之后,又介紹俞海清和到杭州省政府農(nóng)礦局做茶業(yè)調(diào)查。1930年12月俞海清發(fā)表了《浙江省杭湖兩區(qū)茶業(yè)概況》的長篇。而戴嘯洲在振華茶棧關(guān)門之后,就一直在安徽人開的茶棧打工。奶奶從日本回來后,與俞海清、戴嘯洲也很熟了,常在家里給他們燒點好小菜。她看戴在茶棧做得辛苦,要爺爺幫他找一份工職,爺爺嘆氣說,人家可是要能獨擋一面,能干的人呵。
爺爺對奶奶說過,嘯洲很像“三國”中那個膽小心善,窩囊的吳國大臣魯肅。爺爺對三國人物的印象多是來自聽說書和看鄉(xiāng)戲:《捉放曹》、《單刀會》、《借荊州》很多。在爺爺?shù)难劾?,關(guān)羽、劉備是英雄,曹操殺人不眨眼、恩將仇報,而魯肅卻是糊涂的老好人、居然把荊州“借”給劉備了,那還要的回來么?爺爺還說,俞海清是才華橫溢,鋒芒畢露的周瑜,可就是太自信了。有一次,奶奶把爺爺?shù)脑拏鹘o戴嘯州,他笑笑:“三國里的曹操沒有那么壞,魯肅也沒有那么笨?!?/p>
三
1931年爺爺去上海商品檢驗局上班之后,俞海清和戴嘯洲也先后進了商檢局。
1932年4月底,俞海清到江西修水調(diào)查寧紅,去了修水、浮梁、武寧產(chǎn)茶縣,本來的目的是考察在那里開發(fā)寧紅的茶場,可他看中了寧茶振植有限公司。那個公司在修水的白鷴坑,有一千五百畝成熟的茶園,多在高山上,還有上百間房和各種機械,加上有修水河的運輸便利,應很有發(fā)展前途,然而因投產(chǎn)計劃不周,管理經(jīng)營不善,多年不斷地虧損,而當時的廣東股東們以不愿意繼續(xù)投資,茶場面臨倒閉,處在功虧一簣的危機之中。俞海清回到上海之后,他向爺爺和蔡無忌先提出了接收振植有限公司的建議。
那年的九月,俞海清的《江西之茶業(yè)》發(fā)表之后,在實業(yè)部中農(nóng)所和上海商檢局引起了很大反響。上海商檢局的人都講這篇文寫得太好了,對該公司的接收所需資本和改進意見具體、可行。中央農(nóng)業(yè)實驗所的錢天鶴先生曾是俞在浙江農(nóng)礦處的上司,他也非常贊同這個建議。就在那年11月實業(yè)部、武漢商檢局與寧茶振植公司簽下了接收的協(xié)議。
去年,我也讀到俞海清的《江西之茶業(yè)》,寫得深入、準確、全面。不僅講寧洲茶,也分析江西茶,講制茶的過程細到每一到工序,講茶經(jīng)濟,茶貿(mào)易,講怎樣接收公司,怎樣改進和發(fā)展。既有遠見,又現(xiàn)實,內(nèi)容豐富文字精采。這份近兩萬字就是今天讀起來,仍然是極有說服力和震奮人心的。
那年秋天,俞海清懷孕的妻子也跟著他去了修水。奶奶說,她是杭州人,從小沒吃過太多苦,他們是那年二月才結(jié)婚的,可是四月之后,海清就一直在江西,她不愿一個人留在上海。奶奶真為她和未出世的嬰兒擔心。茶場生活太艱苦了。果然,嬰兒出生之后,因母親營養(yǎng)不良,無奶,又雇不到乳母,缺醫(yī)少藥,只能靠著玉米糊,稀粥喂娃娃。每次有人去那里,奶奶都要帶幾桶奶粉給她。
1933年茶季,與俞海清在修水白鷴坑茶葉試驗場的還有馮紹裘、童衣云和湯成。在那里,他們因陋就簡,一試再試,采摘精細,廢了腳踩揉捻方法,控制好發(fā)酵和烘干的過程。到了六月,他們制的寧紅在上海的茶市上真的一鳴驚人。誰想到七月中的一天,俞海清騎馬去山里看茶,回來的路上一頭從馬上栽下來。爺爺聽那里的人說,當晚就發(fā)高燒,一直昏迷不醒。他可能已經(jīng)高燒好幾天了。白鷴坑沒有醫(yī)生,病人又送不出去,三天就走了。爺爺收到了馮紹裘從修水來的電報,真如晴天霹靂,這樣生龍活虎,英俊有為的人怎么會一下就沒了呢?
那一年,方翰周先生正在武漢商檢局調(diào)查江西茶業(yè),在四月茶季里曾去過修水白鷴坑,他對爺爺說,茶場人手短缺,幾個人工作都是不分晝夜,不得休息,特別是海清,茶場里,事無巨細,都要他決斷,責任太重了。在修水時方給他算過一卦,有兇險,但曉得海清不信,分手時也沒敢提。
四
1931年12月漢口商檢局籌備茶檢時,蔡無忌先生建議戴嘯洲去負責,他對爺爺說,戴嘯洲心細,善于計劃,給他機會,他能行。爺爺當時還不大相信,可幾年之后,他對蔡無忌先生的判斷心服了。
1938年初,爺爺、湯成、向耿酉、韓伯振和車仲謀五人從浙江三界趕到武漢,參加與蘇聯(lián)“茶易武器”的談判。第二天,聽說有湖北中茶的人介紹情況,他們都去聽。爺爺沒想到戴嘯洲竟是介紹兩湖茶況的人。那次,戴嘯洲講漢口紅磚茶,羊樓司、羊樓垌的老青磚及宜昌的紅茶現(xiàn)狀,湖南的黑茶的制造,還特別講到俄國阜昌、順豐和新泰洋行在漢口的貿(mào)易歷史。他從茶品種到制作,到貿(mào)易,到運輸,對兩湖的茶了如指掌,雖然還是聲音小,卻一點都不口吃。
中茶公司與蘇聯(lián)的合同簽下來之后,戴嘯洲與湯成、向耿酉他們先清點漢口的磚茶、然后去羊樓垌、羊樓司、聶家市各茶行、茶棧清點因銀行欠款而囤積的磚茶,然后全部接收購買下來,用從俄國送軍用物資的空車從當?shù)剡\走。在漢口,湖南、湖北、山西茶幫派很復雜,競爭激烈,但那次是戴嘯洲牽頭,幾個茶幫派都能合作。在羊樓司戴嘯洲與把那里的山西商人和伙計都組織起來幫助青磚茶的收購和運輸。湯成對爺爺說,“戴嘯洲真神了。”
1938年春,爺爺電招陳君鵬等幾個年青人從三界到武漢參加中茶,到了武漢之后,他們就跟著戴嘯洲去收驗紅茶,先去了湖南平江,然后去了湖北宜昌,鶴峰、五峰。君鵬先生是第一次見到戴,他說,看看他人瘦小,話少,其貌不揚的??墒菬o論到哪里,茶行、茶棧、茶店的老板伙計都認得他,親密的叫他大哥,尊敬的叫他戴老板。特別是鶴峰和五峰的茶農(nóng)把他當貴客,說他是“茶華佗”。原來,1933年夏天,戴嘯洲在茶檢時發(fā)現(xiàn)從五峰山的茶里有茶粉虱,以后每年的秋冬天,他都到茶宜昌地區(qū),幫助茶農(nóng)防治茶虱。因為他的辦法防治有效,所以當?shù)氐牟柁r(nóng)都信他。
那時候,兩湖的交通不便,公路和鐵路少,不是坐船就是走路。君鵬先生說,戴嘯洲比我們大十五、六歲,我們那時候都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青年,個子都比他高,卻跑不過他。而且他的地理知識很豐富,三國的歷史很有研究,《三國演義》與《三國志》的誰是誰非,他都知道。從平江到宜昌,路經(jīng)華容鎮(zhèn),他說這是關(guān)羽放走曹操之地;到了蒲圻,他說是當年的赤壁之戰(zhàn)就是在這里。
君鵬先生也是不善言語的人,他總是覺得自己是“笨”人。有一次坐夜船,戴嘯洲說,他是改醫(yī)學農(nóng)的。他的家兄,非常聰明,被家人寵愛,他很“鈍”,家兄學醫(yī),繼承祖?zhèn)?,在家也學了一段,學醫(yī)要和人打交道,要能講,他口笨,決定改學農(nóng)。正趕上二農(nóng)招生就去了。他的祖父離家時把自己手抄的幾卷《三國志》給了他,還對他說“駑馬有逸足之力,駑牛能負重致遠?!眱删?。那是《三國志》中龐統(tǒng)的話:笨馬有腳力,笨牛能負重。
1938年6月,中茶公司遷到重慶,戴嘯洲先生隨中茶到了重慶。在中茶重慶公司做中茶公司產(chǎn)制課課長,也去重慶復旦講過學,他在恩施實驗茶廠和中茶灌縣實驗茶廠做過廠長。但見過他的何耀增、熊森、尹在繼都對他沒有很深的印象,說他是個不起眼的小老頭。唯一記得戴嘯洲的是郭檉先生。兩人在恩施茶場當過正副場長,兩人相處很好。郭檉離開時,戴嘯洲送了很遠,在分手時,正好前面有一排樹,戴對郭說,我恨不得把這些樹都砍了。郭檉對他說:“那是"三國中劉備送徐庶呵”兩人在哈哈大笑而分手。
在《三國演義》中,劉備目送徐庶離開,一座樹林擋住了劉備的視線,他就要手下的人把樹都砍了,以表達他舍不得徐庶離去的心情。
戴嘯洲在1953年秋天因腦溢血病逝,據(jù)說,他走的當天晚上還在寫文章。
五
1979年,我還在上大學的時候,馮和法先生主張爺爺寫一本事茶回憶錄,錢梁、陳君鵬伯伯每天都幫著記錄,我也參加了。有一次,爺爺對我講起他在安徽蕪湖的經(jīng)歷,他和奶奶提起俞海清和戴嘯洲的往事,十分感嘆他們都走得太早了。那次,不大講話的陳君鵬先生,回憶戴嘯洲卻講了不少,很生動。去年讀到爺爺回蕪湖的日記,及奶奶在她回憶稿中提到寫俞海清、戴嘯洲的幾句鉤起了我的記憶。
近年來我不僅讀了俞海清寫的文章,也讀到了戴嘯洲寫的“湖北羊樓垌之茶葉”、“兩湖之茶業(yè)”、”漢口之磚茶“等多篇。他還寫過《茶葉制造法》、《中國之茶葉》、《桂茶》、《紅茶制造法淺說》和《復興湖北茶葉試驗廠之管見》的單行本。這些文章使我了解他們那個時代的茶農(nóng)、茶的制法、茶的貿(mào)易。這兩個人雖然文風不同,總有“耳目一新”之感。為什么那時的人寫的文那么實在,不空洞呢?
小時讀《三國演義》最崇拜的是諸葛亮,對魯肅周瑜印象都不佳,以后讀了陳壽的《三國志》才知道羅貫中為了“神化”諸葛亮,“貶”了吳將周瑜和魯肅,特別是魯肅。陳壽云:“周瑜、魯肅建獨斷之明,出眾人之表,實奇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