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偉軍,馮 睿,席居哲,陳瀅瀅,梅凌婕
(1.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上海 200062;2.中山大學國際金融學院,廣州 519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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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序格局”的心理學記憶視角的初步驗證*
馬偉軍1,馮睿2,席居哲1,陳瀅瀅1,梅凌婕1
(1.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上海 200062;2.中山大學國際金融學院,廣州 519082)
摘要:本研究通過一個自我參照效應范式的實驗探討了費孝通所提出的“差序格局”是否反映在記憶再認中。42名被試完成了自我參照、“差序格局”中的內(nèi)圈人物(親人)參照和外圈人物(僅認識的人)參照、語義參照各條件下的記憶加工任務,然后分別對其再認率、R/K(記得/知道)判斷率等進行測量。結(jié)果表明各參照條件下的再認率與R判斷率呈現(xiàn)“差序格局”順序,“差序格局”反映在記憶再認中。本研究認為“差序格局”中的遠近不同人物影響信息的精細組織加工程度從而導致記憶再認效果差異。
關鍵詞:“差序格局”;自我參照效應;再認率;R/K判斷率
*基金項目: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0YJCXLX034),2012年度教育部留學回國人員科研啟動基金,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1109118)。
1引言
1.1“差序格局”
費孝通(1948/1985)的“差序格局”理論對于描述中國人的人際關系特點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是中國文化心理學、華人本土心理學的核心理論之一。該理論認為,中國人的人際關系是以己為中心的同心圓,離中心自我越遠關系也越疏遠,如同石頭扔進水面時的波紋一圈一圈向外推。以此反映中心自我與他人關系的親疏遠近,即人際距離或親密度的差異,并且概括了傳統(tǒng)中國的人情社會有別于西方的人際關系特點?!安钚蚋窬帧庇卸喾N分類方法,最基本的分類方法為自己人(圈內(nèi)人)、外人(圈外人),還可區(qū)分為親人、熟人與生人,等等(楊國樞,黃光國,楊中芳,2008)。楊中芳(1999)認為血緣關系的遠近、交往感情深淺和交往工具性目的的有無是“差序格局”的三個重要影響因素,這在劉嘉慶、區(qū)永東、呂曉薇和蔣毅(2005)中得到一定驗證。
雖然“差序格局”為中國文化心理學、華人本土心理學的核心理論之一,但到目前為止的研究主要停留在哲學與社會學的理論與經(jīng)驗分析的探討,如社會學的研究指出“差序格局”對中國人的倫理價值觀、資源分配模式等均有重要影響(翟學偉,2009)。但還欠缺從心理學的實證研究角度探討“差序格局”的存在與表現(xiàn)形式、及其對記憶等認知過程的影響?!安钚蚋窬帧钡谋举|(zhì)是人際關系的親疏遠近差異,那么,對“差序格局”中自己越親近的人的記憶效果是否會越好呢?“差序格局”是否反映在記憶再認中?能否在記憶再認中證明“差序格局”的存在?本研究通過一個自我參照效應范式的記憶再認實驗對此進行了驗證。
1.2自我參照效應與“差序格局”
自我參照效應(self-referenceeffect,簡稱SRE)指記憶材料與自我相聯(lián)系時的記憶成績比其他編碼條件好(Rogers,Kuiper,&Kirker,1977)。SRE實驗分為學習與測驗兩階段。學習階段向被試呈現(xiàn)人格形容詞,并且呈現(xiàn)不同問題引導其進行語音語義加工、自我參照與他人參照任務加工等。測驗階段被試除了做形容詞的再認判斷外,對于回答“學過”的項目,需進一步做R判斷(remembering,即記得反應,指真正清楚地記得這些項目,能回憶起單詞呈現(xiàn)時的細節(jié))、或K判斷(knowing,即知道反應,指僅僅知道項目是先前呈現(xiàn)過的,并不記得細節(jié),或是僅憑借熟悉感做出的選擇)。一般認為R判斷包含自我指向性的自我覺知意識,因而比單一再認指標更敏感地反映SRE(Conway&Dewhurst,1995;劉新明,朱瀅,2002)。SRE主要有精細加工說、組織加工說、精細加工與組織作用雙過程說三種解釋(劉新明,朱瀅,2002;Symons&Johnson,1997)。前兩者分別認為自我是一個高度精細化或網(wǎng)絡組織化的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與自我相關聯(lián)的信息分別被更為精細地加工、或被納入組織化的網(wǎng)絡結(jié)構(gòu)之中,從而促進記憶成績;雙過程說則認為SRE中兼有精細加工與組織作用的參與。一般認為雙過程說比單一機制的說法更有說服力。
由于SRE對自我與非自我參照條件(如親人、朋友、一般他人)下的記憶效果進行了比較,因而成為探索自我建構(gòu)、自我與群體關系的重要工具之一(e.g.,Johnson,Gadon,Carlson,Southwick,F(xiàn)aith,&Chalfin,2002)。自我建構(gòu)(依存型與獨立型)、親密度為兩個影響自我與他人參照條件下的記憶效果的重要因素(劉新明,朱瀅,2002;Symons&Johnson,1997)。戚健俐和朱瀅(2002)、朱瀅和張力(2001)發(fā)現(xiàn)中國人參照自我與參照母親的記憶效果處于同一水平,均顯著好于語義參照,表現(xiàn)出同程度的SRE與母親參照效應。管延華和遲毓凱(2006)則發(fā)現(xiàn)自我參照與最好朋友參照的再認率均高于語義參照,表現(xiàn)出同程度的SRE與最好朋友參照效應。這些研究均通過SRE實驗表明中國人在參照自我、母親、最好朋友時在記憶效果中不出現(xiàn)分離,表現(xiàn)出同程度的SRE、母親與最好朋友參照效應,并用中國人注重自我與他人關系協(xié)調(diào)性的“依存型自我建構(gòu)”(Markus&Kitayama,1991)中包含母親和最好朋友來解釋。但也有與此不一致的結(jié)果,陳健芷和林超(2009)發(fā)現(xiàn)在R判斷上同時出現(xiàn)的SRE和母親參照效應中前者較后者顯著,表現(xiàn)出記憶效果上自我參照條件與“差序格局”內(nèi)圈人物母親參照條件的分離,并從中國人自我建構(gòu)及與母親親密度的個體間差異的角度進行了解釋。
Symons和Johnson(1997)對SRE進行的綜述性研究發(fā)現(xiàn),當參照對象與自我越親密時記憶效果越接近自我參照,親密度也是影響記憶效果的重要因素之一。這在周麗和蘇彥捷(2008)中得到了證明,該研究發(fā)現(xiàn)在R判斷上戀人中的高實際親密度組表現(xiàn)出同程度的SRE與戀人參照效應,而低實際親密度組只表現(xiàn)出SRE而未表現(xiàn)出戀人參照效應。從親密度的角度來看,與母親、最好朋友、關系密切的戀人的親密度均極高,因此戚健俐和朱瀅(2002)、管延華和遲毓凱(2006)、周麗和蘇彥捷(2008)分別表現(xiàn)出母親、最好朋友、戀人參照效應。如果參照對象為不限于母親的親人或不限于最好朋友的好友,由于其親密度小于母親或最好朋友,其記憶效果應該與自我參照時有所差異。
Aron的自我包括他人模型(e.g.,Aron,Aron,Tudor,&Nelson,1991;Aron,Aron,&Smollan,1992;賈鳳翔,石偉,2012)認為,自我擴張動機是人類的基本動機之一,其滿足或?qū)崿F(xiàn)方式中最重要的一種是通過關系將他人納入自我(即自我包括他人)。即當人們處于一段關系中時,在某種程度上會將他人的資源、觀念及認同納入到自我中。關系越親密,同伴被納入自我的程度也越大,就有越多自我概念的重疊,并且覺得擁有他人的資源、觀念及認同等的程度也越大。按照該理論,“差序格局”中由近至遠的人物由于被自我納入的程度在遞減,人際距離越來越遠或親密度越來越低。由于參照對象與個體越親密時記憶效果越接近自我參照條件(Symons&Johnson,1997),可預測“差序格局”反映在記憶效果的差異中,即對關系越親近的人的相關信息記憶效果會越好。
但還缺乏研究直接探討“差序格局”對記憶再認的影響。戚健俐和朱瀅(2002)、朱瀅和張力(2001)、管延華和遲毓凱(2006)、陳健芷和林超(2009)均只比較了自我參照、內(nèi)圈人物(母親、最好朋友、戀人等)參照、與名人或語義參照時的記憶效果差異,而未設置實際的“差序格局”中的外圈人物(如僅認識的人)參照作為比較對象,未對“差序格局”中的自我、內(nèi)圈與外圈人物在記憶效果中的差異做直接比較,因而未能直接驗證“差序格局”是否表現(xiàn)在記憶效果中。楊國樞和林以正(2002)對參照代表12 種關系類別的目標人物(自己、兄弟姐妹、父親、母親、姑姑阿姨、同性好友、鄰居、祖父母、叔伯舅、泛泛之交、外祖父母和老師)的記憶再認成績進行測量后發(fā)現(xiàn),前6者的性格形容詞平均再認率沒有差異。然而,對不同個體相同的關系對象可能意味著不同的人際交往經(jīng)歷、親密感與熟悉度,直接將這些關系對象作為參照對象未免顯得一概而論。其次,該研究也未對“差序格局”進行嚴格操控。最后,該研究只測量了單一再認率指標而未測量更為敏感的R判斷率指標。
為了直接驗證“差序格局”對記憶再認的影響,本研究將“差序格局”中從自我出發(fā)、由近至遠的內(nèi)圈與外圈人物作為同一自變量中不同水平的參照對象進行嚴格操控,同時將再認率與R/K判斷率作為測量指標。另外,考察不同對象的參照效應應重點保證不同對象間的可比性(楊紅升,黃希庭,2007)。在此意義上,“差序格局”中的外圈人物參照比語義參照更適合作為檢驗各種“關系自我”參照效應的標準。并且,語義參照的再認判斷可能受到材料本身褒貶義的影響。因此,本研究將外圈人物參照條件、而非語義參照條件作為對照組。
1.3本研究的目的與假說
本研究的目的為探討處于中國儒家文化背景下的“差序格局”對記憶再認效果的影響,從心理學的記憶再認視角對“差序格局”進行驗證。本研究通過一個實驗探討“差序格局”是否反映于記憶再認中,具體而言,考察參照“差序格局”中心的自我、屬于“自己人”的內(nèi)圈人物(親人)、屬于“外人”的外圈人物(僅認識的人)的記憶任務時記憶再認效果中是否表現(xiàn)出SRE與親人參照效應、是否也呈現(xiàn)“差序格局”順序。本研究被試首先將“差序格局”中內(nèi)圈的親人、外圈的僅認識的人按照一定條件進行人物具體化,然后完成各參照條件下的記憶加工任務并測量其再認率、R/K判斷率及反應時。本研究根據(jù)先行研究結(jié)果建立了以下假說。
假說1:在再認率與R判斷率中表現(xiàn)出SRE、親人參照效應;
假說2:自我、親人、僅認識的人的再認率與R判斷率呈現(xiàn)“差序格局”順序。
2方法
2.1被試
上海某大學的45名大學本科生參加了本實驗。刪除超過平均再認率3個標準偏差的3名被試的數(shù)據(jù),獲得42名被試的有效數(shù)據(jù)應用于本實驗的統(tǒng)計分析部分,其中男性19名,女性23名,平均年齡22.1歲,標準偏差為.98,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
2.2實驗材料
2.2.1“差序格局”問卷
圖1 “差序格局”中的內(nèi)圈、外圈與其代表人物親人A、僅認識的人B
作為“差序格局”的操作性界定,本實驗將“差序格局”通過視圖化方式向被試直接提示。首先,在問卷中向被試提示圖1,同時指導語告知被試同心圓的圓心小圓代表自己,由里向外的內(nèi)外圈兩個圓分別代表在現(xiàn)實的人際關系中與被試關系由近到遠的兩類人,內(nèi)圈被限定為“有血緣關系、感情深、交往有好處”的親人,外圈被限定為“無血緣關系、感情淺、交往無好處”的僅認識的人,然后讓被試分別填出其代表人物的名字A、B與稱謂*血緣關系的有無、交往感情深淺和交往工具性目的有無為“差序格局”的三個影響因素(楊中芳,1999),本實驗為了對“差序格局”中的內(nèi)外圈進行嚴格操控,以此為依據(jù)分別將內(nèi)圈與外圈分別限定為“有血緣關系、感情深、交往有好處”的親人、“無血緣關系、感情淺、交往無好處”的僅認識的人。。
2.2.2SRE實驗的人格形容詞
從《現(xiàn)代漢語常用詞詞頻詞典》(宇航出版社,1990年版)選取224個人格特質(zhì)形容詞作為實驗材料,褒貶義各半。將之隨機分為8組,每組28個人格形容詞,各組在褒貶義和詞頻上做了平衡。隨機選取其中4組用于學習階段,另外4組作為測驗階段的干擾項目。
2.3實驗設計
實驗設計為單因素被試內(nèi)設計,自變量為自我、親人A、僅認識的人B、語義四個參照水平。
2.4實驗程序
被試首先完成“差序格局”問卷,按要求列舉出實際交往中的“有血緣關系、感情深、交往有好處”的親人A、“無血緣關系、感情淺、交往無好處”的僅認識的人B各一位。然后,主試根據(jù)問卷結(jié)果調(diào)整SRE實驗中對應的參照任務并實施實驗。實驗分為學習階段與測驗階段,均在E-Prime2.0中完成。
2.4.1學習階段
被試在不知道實驗真正目的的情況下,根據(jù)屏幕指導語對112個人格形容詞進行判斷。每個被試均完成自我、親人A、僅認識的人B、語義4個參照任務。如親人參照任務指導語為:××這個形容詞是否適合描述小K,你的親人呢?語義參照任務指導語為:××這個形容詞是褒義還是貶義?隨機分配每種參照任務各一組28個人格形容詞(褒貶義詞各14個)。各參照任務出現(xiàn)的先后順序在被試間做拉丁方平衡。各參照條件下的詞匯均由E-Prime程序隨機呈現(xiàn)。
在每種參照任務開始之前屏幕呈現(xiàn)指導語告知被試參照對象,之后每種參照任務下的形容詞隨機出現(xiàn)(同時伴隨參照條件提示詞),呈現(xiàn)時間固定為2s,被試做適合/不適合(描述人物)或者褒義/貶義(詞義)的判斷。被試若在2秒內(nèi)未做出反應,則自動進入下一個形容詞。每個形容詞出現(xiàn)之前有500ms的紅色注視點,消失之后呈現(xiàn)500ms的空白屏。學習階段持續(xù)約10分鐘。
2.4.2測驗階段
學習階段結(jié)束后被試休息3分鐘**為防止記憶的天花板與地板效應,一般將學習與測試階段的間隔時間設定為1小時或以上。而與本實驗類似的記憶任務數(shù)量與強度均較大的研究(e.g.,楊紅升,黃希庭,2007)則將間隔時間設定為較短,未發(fā)現(xiàn)天花板或地板效應。,然后進入意料之外的測驗階段。將被試學習階段出現(xiàn)過的112個“舊項目”與未出現(xiàn)過的112個“新項目”混合,逐個隨機呈現(xiàn)。要求被試對每個形容詞做在學習階段“出現(xiàn)過/沒出現(xiàn)過”的新舊再認判斷,對被試表示“出現(xiàn)過”的形容詞,則進一步做“R/K”判斷。每個形容詞呈現(xiàn)之前出現(xiàn)500ms的紅色注視點,判斷完成后呈現(xiàn)500ms空白屏,被試做判斷時無時間限制,形容詞一直呈現(xiàn)直至被試做出反應。完成一半即112個形容詞的判斷后被試休息1分鐘。電腦同時自動記錄被試在測試階段進行新舊再認判斷、R/K判斷的反應時。測驗階段持續(xù)約20分鐘。實驗結(jié)束后贈送小禮品作為酬謝。
3結(jié)果
以下統(tǒng)計檢驗均在SPSS17.0上進行。
3.1再認率、R/K判斷率
表1 各參照任務下的再認率、R/K判斷率的(s)與F值(N=42)
3.2反應時
表2 各參照任務下的再認判斷、R/K判斷的反應時(ms)的(s)與F值(N=42)
注:***p<0.001,**p<0.01,*p<0.05。各行中不同下標字母a與b的均值間差異顯著,p<0.05。
4討論
4.1“差序格局”在記憶再認中的反映
再認率、R判斷率中被試分別表現(xiàn)出SRE與親人參照效應,且前者強于后者,自我、親人、僅認識的人的再認率與R判斷率呈現(xiàn)“差序格局”順序。本研究結(jié)果與朱瀅和張力(2001)、張力、周天罡、張劍、劉祖祥、范津和朱瀅(2005)、管延華和遲毓凱(2006)等的研究結(jié)果一致,均證明中國人與西方人同樣表現(xiàn)出SRE。但與這些研究結(jié)果相異、與陳健芷和林超(2009)相似,本研究發(fā)現(xiàn)在記憶效果中自我參照與親人參照(本研究中親人非特指親密度極高的父母等)之間出現(xiàn)顯著分離。而“差序格局”反映在再認率等記憶再認的客觀認知指標中的原因可解釋為,由于自我為高度組織化的“差序格局”的核心,關于自我的信息被精細與組織加工的程度最高而表現(xiàn)出SRE(劉新明,朱瀅,2002)。而別的人物與自我越親密時其信息越被精細組織加工,記憶效果也越接近自我參照(Symons&Johnson,1997;周麗,蘇彥捷,2008)。以往對“差序格局”的探討主要存在于哲學與社會學的理論與經(jīng)驗分析中(翟學偉,2009),而作為理解中國人人際關系的核心理論,依然缺乏心理學實證研究的驗證。本研究從記憶再認角度對“差序格局”的客觀存在給出了有力的證明,為“差序格局”提供了心理學的實證根據(jù),這是本研究的核心意義所在。
張洪、王登峰和楊燁(2006)分別通過IOS親密度量表(Aronetal.,1991)與內(nèi)隱聯(lián)結(jié)測驗(IAT)考察了最親密的家人、戀人以及最親密的好朋友的外顯和內(nèi)隱親密程度。發(fā)現(xiàn)三者的外顯親密程度之間存在差異,即外顯“差序格局”中由近至遠的三個人物為最親密的家人、戀人以及最親密的好朋友。但三者在IAT中的內(nèi)隱親密程度之間則無顯著差異。并從IAT結(jié)果中推導出內(nèi)隱“差序格局”的內(nèi)核為自我,其次為三者間無顯著差異的最親密的家人、戀人以及最親密的好朋友,最外部為一般他人。該研究采用IAT而本研究采用SRE實驗,但分別從內(nèi)隱與記憶再認的角度證明了“差序格局”總體上可區(qū)分為核心為自我,其次為內(nèi)圈的親人、戀人與好朋友等“親密關系”或“自己人”,外部為外圈的僅認識的人或陌生人等“外人”。進而說明用帶有“差序格局”性質(zhì)的“關系自我”比單純用“依存型自我建構(gòu)”來描述中國人的自我更為恰當(楊國樞等,2008)。
本研究結(jié)果顯示若以語義參照條件為對照標準在R判斷率中雖同時呈現(xiàn)SRE和親人參照效應,但在再認率中則僅呈現(xiàn)SRE。若以外圈的僅認識的人參照條件為對照標準則在再認率與R判斷率中均呈現(xiàn)SRE、親人參照效應。楊紅升和黃希庭(2007)認為對象間的可比性對比較不同對象的參照效應有重要意義,本研究結(jié)果表明僅認識的人參照比語義參照更適合作為檢驗各種“關系自我”參照效應的標準。因此,本研究將僅認識的人參照條件、而非語義參照條件作為對照組。
本研究的反應時指標中表現(xiàn)出SRE,表明位于“差序格局”核心的自我的信息被更迅速地組織加工。管延華和遲毓凱(2006)發(fā)現(xiàn)被試在再認率指標中表現(xiàn)出同程度的SRE與最好朋友參照效應,但在反應時指標中未發(fā)現(xiàn)SRE與最好朋友參照效應。本研究與管延華和遲毓凱(2006)、張洪等人(2006)的研究表明單純反應時指標對于表現(xiàn)“差序格局”不如再認率與R判斷率敏感、也不如利用反應時指標的IAT敏感。
4.2不足與展望
本研究通過一個實驗證明了自我、內(nèi)圈人物(自己人、圈內(nèi)人)與外圈人物(外人、圈外人)這一基本的“差序格局”可反映在記憶再認中,不足與展望有如下五點。
第一,“差序格局”除了內(nèi)外圈這一劃分方法外,還有親人、熟人、生人這一傳統(tǒng)的相對靜態(tài)的劃分方法(楊國樞等,2008)。另外,由于“差序格局”具有血緣關系的有無、交往感情深淺和交往工具性目的有無三個影響因素(楊中芳,1999),在不同情景中存在不同的“差序格局”(如朋友圈、同學圈等),在實際的人際交往中“差序格局”還具有相對流動的、動態(tài)的特點。本研究從心理學的記憶再認視角對“差序格局”理論進行了初步驗證,將來的研究應考慮“差序格局”的較為復雜的、動態(tài)的特點而選用不同情景中的“差序格局”,進一步探討其對記憶再認的影響。
第二,“差序格局”中內(nèi)圈的親人與外圈的僅認識的人之間顯而易見存在親密度差異,因而本研究未直接測量親密度。但將來的研究中由于需要進一步探討更為復雜的、動態(tài)的“差序格局”及其所伴隨的親密度差異對記憶效果的影響,需要采用如劉嘉慶等人(2005)的實際親密度子量表或Aron等人(1991)的IOS親密度量表對親密度進行測量。
第三,Symons和Johnson(1997)指出親密度是影響記憶效果的核心變量之一,從中可推測西方人的人際關系中同樣存在的圈內(nèi)人與圈外人等所伴隨的親密度差異也會影響記憶效果,西方人的人際關系也帶有某種“差序格局”性質(zhì)。另一方面,一些東西方關于SRE的研究則發(fā)現(xiàn)中國人參照自我與參照母親時的記憶效果間無顯著差異(e.g.,戚健俐,朱瀅,2002;朱瀅,張力,2001;張力等,2005),而美國人則前者好于后者(Keenan&Baillet,1980)。因此除親密度外自我建構(gòu)的東西方或個體差異也是影響記憶效果的重要因素(陳健芷,林超,2009;劉新明,朱瀅,2002)。但親密度與自我建構(gòu)如何相結(jié)合從中影響記憶效果還未得到深入探討,將來的研究可考慮通過如將親密度與自我建構(gòu)作為兩個自變量進行直接操控等的方法,對“差序格局”在記憶再認中的反映是否存在、及具體存在怎樣的東西方跨文化差異與東亞儒家文化圈內(nèi)中日韓等國間的亞文化差異等進行深入探討。
第四,鐘毅平等人(2014)運用ERP指標探討SRE后發(fā)現(xiàn)高自我相關的刺激比中等自我相關或非自我相關的刺激得到更為深入和精細的加工,表現(xiàn)出自我參照加工的程度效應,將來可采用一些認知神經(jīng)指標來探討“差序格局”所導致的記憶效果差異的神經(jīng)機制。
第五,除了關系遠近與自我建構(gòu)外,研究表明與人物的接觸頻度也影響再認效果(e.g.,何向陽,鐘毅平,2008),將來的研究可結(jié)合關系遠近、自我建構(gòu)與接觸頻度差異等因素來進一步深入探討其對記憶再認效果的影響。
5結(jié)論
5.1在再認率與R判斷率中表現(xiàn)出SRE、親人參照效應;
5.2各種人物參照條件下再認率與R判斷率的再認效果呈現(xiàn)“差序格局”順序,從記憶再認的角度驗證了“差序格局”;
5.3在再認與R判斷的反應時中表現(xiàn)出SRE,但未表現(xiàn)出親人參照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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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PreliminaryProofof‘DifferentialModeofAssociation’fromthe
PerspectiveofPsychology’sMemory
MaWeijun1,F(xiàn)engRui2,XiJuzhe1,ChenYingying1,MeiLingjie1
(1.TheSchoolofPsychologyandCognitiveScience,EastChinaNormalUniversity,Shanghai200062;
2.InternationalSchoolofBusiness&Finance,SunYat-senUniversity,Guangzhou519082)
Abstract:This study discussed the influences of ‘Differential Mode of Association(DMA)’ proposed by Fei Xiaotong with memorial recognitions by an experiment of paradigm of self-reference effect(SRE).Forty two participants completed the memory processing tasks under four reference conditions,which were the self,one figure in inner ring(a relative)in the DMA,one figure in outer ring(a person just knowing)in the DMA,and semantic processing tasks.Then their recognition rates and R/K(remember/knowing)judgment rates were measured.The results showed that recognition rate and R judgment rate in each reference condition generally matched the DMA,indicating that the DMA reflected in memorial recognition performances.This study suggests that people in different interpersonal distances within the DMA affects the extent of organization and processing of relevant information,resulting in differences in memorial recognition performances.
Key words:‘the Differential Mode of Association(DMA)’;self-reference effect(SRE);recognition rate;R/K judgment rate
通訊作者:馮睿,E-mail:tinafeng66@hotmail.com。
中圖分類號:B84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5184(2015)06-0514-06